[拉霸] 守护者(限)

楼主: light4855 (惘光)   2016-11-07 14:5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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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蒙德在清晨的薄雾里巡视领地,亥伯跟在他后面两步远的位置。
  野草尖端凝结著霜和露珠,弄湿了他们的裤管,沁骨的寒意以可见的形式飘荡在空气
中,不过前者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他只穿了件鹿皮制的背心,魁梧的身躯如雾海中的山岩
般巍然,浓密的黑发让人想到狮子或其他动物的鬃毛。
  他们脚步轻缓--但目光锐利--走过这片位在村子与森林交界处的放牧地,确认没
有任何外来者的痕迹。
  雷蒙德和亥伯忽然停下脚步,他们循着近乎静止的风,看向视野外的某处。
  十余秒后,一个人影从雾中浮现,来者是乌妲,村里最好的追踪者,即使近在眼前,
她走在草丛里也没弄出半点声响,要不是她故意从上风处接近,雷蒙德他们也无法轻易察
觉。
  “我有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乌妲微笑道,她手插著腰,同时一双赤脚
漫不经心地将野花花瓣一片片摘下。
  “他们‘越界’了。”雷蒙德对乌妲的态度不以为意,但他也没有配合乌妲开玩笑的
意思,直接说出那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这应该是第一次,但成功过去的人数量不少,从规模和整体行动来看,
明显是故意的。”乌妲对雷蒙德的话予以肯定,森然一笑。
  亥伯紧接在乌妲之后,以冷静的口吻说道:“雷蒙德,我必须提醒,虽然这个部落刚
历经迁徙,但人数不比我们少,他们的首领也不简单。”
  “亥伯,”雷蒙德转头看向他授命的副手,淡然道:“看守边境是我族的使命,我们
已经失职,‘惩罚’更不容拖延,你刚才的话可是要一再退让?”
  “我们现在有三分之一的人手不在村里。”亥伯再次提醒。
  雷蒙德面无表情地说道:“附近的部落都清楚,我们现任的首领受伤了、老了,即将
由一个毛头小子接替,所以就算是当我个人虚荣心作祟也好,我们的职责也罢,我们都没
有其他选择,必须证明自己的实力给他们看,让他们知道,我们未来是个有多少分量的盟
友。”
  “所以我们更应该做足准备。”
  雷蒙德摇了摇头,“谁能断言自己每次战斗前都能有万全的准备?就像那句老话说的
:狩猎始于饥饿。况且你刚才也听见了,他们和过去的对象有所不同,不能照例处理,必
须在‘外面’意识到前解决。”
  亥伯暗自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一如他开始说的,他只是提醒。
  雷蒙德问向女猎手,“乌妲,你和你的人继续看着他们。有问题吗?”
  “放心,我刚才才在路上找到两处松鼠储放过冬点心的地方。”乌妲咀嚼著坚果,她
摆摆手,便如来时那样回到雾中,继续她已连日的监视。
  乌妲离开后雷蒙德沉默了好一段时间才再次开口,乌妲是从雷蒙德的父亲领导部落时
就负责斥候一职的人,虽然实际上只差几岁,两者关系类似姐弟,但于他心中乌妲更像老
一辈的人物。和亥伯不同,有些话他不想在乌妲面前说。
  “通知我们所有的人,也和我们的盟友告知一声,我要傍晚的时候每一个孩子都在他
们的家人身边,别让我们把精神浪费在无谓的担忧上。”
  亥伯闻言不禁露出苦笑,打趣道:“放心吧,这点小事不用特地交代,我们的少族长
。”
  雷蒙德白了亥伯一眼,不承认自己的紧张还有担忧。
  “我巡视完会去让巫师准备战妆,你趁早先去联络。”
  “是。”
  友人的身影也消失后,雷蒙德孤身走在阒静的灰白中,检讨这次犯下的错。
  伟大之狼立下盟约,雾与森林属于祂和祂的子嗣,之外归于人类,两者互不相犯。
  而后,狼之长子英格瓦继承其责,他们接着再再传承。
  提醒边界的存在,惩罚遗忘、背弃古老盟约者,对其展开狩猎,是他们的职责。
  三个月前,北边的“新邻居”出现时雷蒙德曾让亥伯带人过去拜访,并告知“边界”
一事。根据亥伯的观察,那个部落的组成相当复杂,是由好几个小部族、历经战斗拼凑而
成的结果。
  他们并不残弱,不是因为战败才流亡至此,相反的,他们是群被强大武力握成一束的
饿狼,但当时他们看不出敌意。
  这样的对象在他们的记载里也没几个,经验尚浅的年轻战士,在密集观察的三个月后
大意了,没能即时组织人手,阻止其侵犯“边界”,只能亡羊补牢。
  既然疏失在前,弥补当然刻不容缓,没有借口可以拖延。
  下次该如何防范越境者不是现在该思考的首要对象,他的心思滑向即将到来的战斗,
盘算吃紧的人手分配。
  边走边想,不知不觉,他已绕回村子,走到一栋有围篱围出院子的石屋前,这是部落
里唯一一栋石砌的屋子,也是仅次于集会大棚的第二大建筑,是巫师的住处。
  “吉斯蓝巫师?”雷蒙德呼唤巫师的名字,他本应在外面等的,但在鬼使神差下,他
推了下门,虚掩的木板“叽呀”一声很配合地向内敞开。
  石屋里,炉子的火正烧着--事实上雷蒙德从未看过它熄灭,从天花板垂下的一束束
草药随新鲜空气流入缓缓旋转,一个又一个的陶瓮塞满角落,强烈又复杂的气味充斥其中
,让他一时间找不到人。
  “雷?”一个白色的脑袋从侧屋冒出头来。
  新雪般的白发垂在褐色的毛织罩衫上,来人身高不矮,只矮雷蒙德半颗头,修长的身
形予人一种灵巧的印象,然而,他蓝色的眼里有着和第一印象恰恰相反的紧张,视线一和
雷蒙德对上旋即避开。
  雷蒙德心中一动,但脸上依旧毫无变化,他道:“鲁迪,吉斯蓝巫师呢?我有要事找
他。”
  “巫师去给梅苗的山羊治病了,晚点才会回来。”鲁迪仿佛当没有雷蒙德这个人般,
迳自低着头到角落处理他刚才从储藏室里拿出来的材料,看也不看他一眼。
  蜂蜡、猪油,还有一些雷蒙德不认识的药草,鲁迪在做的应该是冬季使用的防寒油膏
。雷蒙德默然地站在一旁看他作业,没有离开的意思。
  雷蒙德就这么看了会,一会,好一会。他一点离开地意思也没有,等著等鲁迪再次开
口。
  巫师学徒终于如他所愿,生硬地说:“师傅现在不在,你如果有急事可以现在就去梅
苗那,或者让我给他留话。还有,你下次进来前该先征询我们的意见,这里不是你能随便
进来的地方。”
  原来他也和我差不多啦?鲁迪的话让雷蒙德想起其他事。
  就像他之于部落首领,鲁迪接受巫师吉斯蓝的训练,并且已有独当一面的程度了,只
差前人退位。
  雷蒙德紧盯那对始终不看向自己的蓝眼睛,感慨在心中流淌,他交代了即将到来的战
斗,便离开这栋他鲜少获准进入的屋子。
  外头,云雾已散,湛蓝的天空让他联想到鲁迪的眼睛。
  雷。他有多久没听人这样叫他了?
  他摸了摸额角,那里有道疤痕。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做得更好吧……
  摇头甩去这个没有意义的假设,他往自家的方向走去,准备告知部落真正的首领他们
面对的状况,以及自己的决定。
                  ※
  一大一小两个少年,越过小河,闷著头往他们位在村子东北边山脚的秘密基地跑去,
更正确的说,是个头较高大的那个一个劲地拖着另一人。
  他们的秘密基地位在离河川不远的一片树林,此时,白色的苹果花纷纷结成或青涩、
或粉红的果实,更有早熟者已掉到地上,发出醉人的香气。
  一抵达秘密基地,雷蒙德也不喘口气,劈头就问:
  “为什么你要答应!”
  从亥伯那听到消息只是昨天的事,雷蒙德今天就不惜即使翘掉战士训练、回去要受父
亲责备,也要当面从鲁迪口中挖出答案。
  白发的男孩像是怎样也调不匀呼吸,他看向别处,不住喘气。
  见鲁迪没有回答的意思,雷蒙德火气更盛,再次吼道:“我在问你,你为什么提也没
提过,就答应成为巫师学徒?听到没有!”
  “我听见了!”
  鲁迪吼了回去。残存无几的白色花瓣,像是受不住惊吓,又凋落了好几片。
  雷蒙德自知理亏,收敛火气,但仍不肯说出道歉的话,只甩出别扭的眼神,沉默地看
著鲁迪,等他说出理由。
  愤怒的潮水一退,鲁迪的声音又小了下去,他别过头,冷著脸说:“我只是选了更适
合我的道路,你知道,我聪明手巧,再说你出战,我画战妆,这样也不错。”
  “呸!”鲁迪的态度让雷蒙德强压下的怒意再次爆发,他强硬地打断他的话,“你的
手是很巧,但最适合你拿的不是什么颜料或草药,是刀!”
  鲁迪的样子,雷蒙德看了就有气,他这样哪里像部落第一勇士的儿子!
  鲁迪的父亲,是部落的“前”第一战士,他在去年和同盟部落合力围剿意图闯越边界
的大批家伙的战斗中,力战而死,留下鲁迪一独子。
  作为首领也作为友人,雷蒙德的父亲最后收养了他。
  于是雷蒙德便多了这个又熟悉、又陌生的弟弟。
  他们的关系很好,在成为兄弟之前,他们早就因为父亲的关系互相认识。雷蒙德在那
一年也开始接受战士的训练,开始变得忙碌,但他只要一有空,就会带上这个气质文静、
近乎忧郁的兄弟和其他朋友玩成一片,逗他露出和其他同年龄的孩子一样的笑容。
  必须帮助他融入人群。这是雷蒙德作为兄长和作为首领之子打小养成的自觉。
  雷蒙德对鲁迪很有好感,或说期待。
  他是第一勇士之子。部落的传统是血脉的传承,雷蒙德一直很期待看到鲁迪接受战士
训练后的表现。
  鲁迪没有让他失望,在他也开始接受训练后一个月,他们在导师的监督下展开了一场
原本只该是用来熟悉战斗、却不知怎的带上些许较劲意味的练习。
  已受一年训练的首领之子,输给了几未经训练的前勇士之子的双刀。
  虽然多少有点气恼,但败给文静男孩的他,心里更多的是喜悦。
  又一个部落未来的好战士!
  他果然没看错!
  下次他可不能再输!
  对将来的期盼和拥有能互相砥砺的对手,让他心中澎湃不已。
  然而,在那之后不久,鲁迪却不再来接受战士训练,问他也不说原因,直到日前他才
从亥伯口中得知真相。
  巫师吉斯蓝在白发的男孩身上看到英格瓦的影子,召唤他加入巫师的行列。男孩答应
了。
  这对他而言不啻背叛。
  雷蒙德对鲁迪瞪圆了眼。
  鲁迪垂著头,雷蒙德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唇,过了许久,他才终于像放弃挣扎,吞吐著
说:
  “不……不行的,我不能成为一名好战士……我怕血。”
  雷蒙德不禁连连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鲁迪说他,怕血。
  一股被愚弄的感觉胸涌而上,但这次他即时冷静地把这份情绪搁到一旁,不让它影响
自己的思考。
  鲁迪不会在这种情况下骗他,他如此深信。
  回想平日,他的确很少帮忙处理牲畜,难得可以吃肉食的时候,也一副胃口不好的样
子。
  他真的怕血,而且怕到这种程度?雷蒙德有些动摇了,作为兄长、作为“保护者”的
爱护之情,和常年来的盼望与荒谬感起了冲突,最后他拐了个弯婉转问道:
  “但当巫师,你也不时要做献祭啊?”
  鲁迪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正当雷蒙德觉得不对,要再开口追问的时候,他忽然察觉左手边有危险的气息。
  他们谈得太专注了,疏于警戒。
  呛鼻的腥臭先于一切,紧接着一道具大的黑影挟著排山倒树之势朝他们冲了过来!
  那是头成年的棕熊。恐怕是被苹果的香气给吸引过来的吧?
  排除恐惧和杂念,雷蒙德拔出随身的匕首,将全副心神专注在自己和眼前的对手上。
还有他身旁的男孩。
  他呼唤力量。
  雷蒙德的高大只是和同年纪的孩子相较而言,和眼前豕突而来的野兽一比,他看起来
是那么矮小,双方的重量差距更是大到无法比较。
  握紧匕首,压低身形,他吐出变得燥热的气息,不退反进。
  最具威胁的,是前臂的挥击。
  他成功吸引了熊罴的注意,并紧盯对手抬臂的微小动作,以惊险的差距避开致命的熊
爪,跳到牠身上,然后猛地两手同时发力,把匕首捅进巨熊的眼窝里。
  吼吼吼!
  巨熊怒号,牠骤然停下脚步,猛甩头,盲目乱舞的熊爪终于拍在少年额头上,打得他
倒飞出去,瘫倒在铺满残花和落叶的地上。
  雷蒙德以仅存的气力望向对手,只见匕首所伤处血流如注,但巨兽显然未受致命伤,
还精神得很。匕首太短了,他的力气也不够。
  得保护……执念般的单一想法在他心底回响。
  然而事与愿违,他的意识快速远去,黑暗充塞视野,连痛也感觉不到,感官一一消失

  他最后依稀“看到”的,是跃动的银光。
                  ※
  月出东山,银辉洒落。
  以雷蒙德为首的部落战士们,不分男女数十人,赤身裸体地坐在村中央铺了草蓆的空
地上。
  他们的身躯、四肢,皆画上了生动的战妆。
  分别从下腹和尾椎为起点,一白一黑,状如藤蔓,以混合了碳灰和松脂等材料,兼具
仪式性和去味之效的颜料爬遍全身。那是鲁迪的杰作。
  在他们前方,是以一柄火炬为背景,舞蹈吟哦的巫师。
  巫师是能看见狼之长子英格瓦者,是比他们更接近另一个灵魂的“人”。
  年老的巫师身披狼皮,长发飞舞,以沙哑的调子唱出伟大之狼横扫众敌,宣告誓约的
过往;火光飘摇,人影狼影跃动,尽管雷蒙德不是第一次参加狩猎仪式了,坐在今天这个
位置却还是头一遭,他的父亲在非战士的队伍里看着他,恍惚间,更胜以往的超俗感在他
心中油然而生。
  吾儿啊,继承吾力与职,凡汝应尽之事,无不达成!
  巫师在舞蹈最后,配合唱诵,徒手击碎燃烧殆尽的火炬,霎时,星星之火从暗淡的焦
炭中喷发、飞溅,瞬间照亮夜空。
  精神猛然一振,敞开的心神凝聚成坚韧锐利的事物,雷蒙德带领众人,昂首长嚎,然
后一口饮尽手边木碟子里的深红色液体。
  灼烧感一路从喉咙流进胃袋,接着往身体每一吋角落扩散。
  他们呼唤力量。
  只见他们本就健壮的躯体,扭动着隆起更加厚实的肌肉,身形虽然变得微微弯驼,身
高却不减反增,比前一秒还高出数吋;或棕或灰或黑,明显异于人类的浓密毛发从他们的
头颈背部窜出、长长;双手脚掌变形些许,硬化的甲爪,足以代替小刀,充当武器;口鼻
也略为拉长,眼底反光闪动。
  月光下,生命力以肉眼可见的形式在他们身上勃然而生,长嚎回荡不已。
  雷蒙德只嗅了口仿佛渗进肌肤的油彩,没看巫师们的行列一眼,便大声下令:
  狩猎吧!惩罚吧!执行吾等的责任!
  变了形的喉咙,吐出嘷叫般的话语。
  展现出异于人类姿态的狩猎者们,跳进北方的黑暗。
  对人类而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在雷蒙德此时的眼中只如黄昏一般,并不碍事,森
林里动物受惊逃走的声音,草木于泥土底腐败的气味都逃不出他的感官。
  改变的不只是生理构造,他心底也燃烧着一股强烈的情绪,一股来自外部、野性且难
以驾驭的冲动,让他在保持高昂战意的同时耳边也隆隆作响。
  他熟练地将这份精力,导向应该注意的事物上。
  他发出类似犬吠的短促呼声,指引众人跟上早先乌妲等斥候留下的记号。
  他们夹杂着跳跃的奔走速度极快,只一转眼,便穿越树林,过河,进入长草摇荡的原
野。
  北边这片草原,他们过去也曾几度想开辟成村落,无奈此处缺乏掩护,难以防守,是
最好攻击的目标不过,只好将它“让”给其他有心人住下。
  只是几乎没有人能在此长留。
  雷蒙德循着乌妲的暗记蜿蜒前进,向西,然后偏南。
  渐渐,他觉得不对。他追踪的暗号间隐约出现属于第三者的痕迹。
  不久,一度越过的枯川再次出现于眼前。
  他举手做出稍微聚拢的暗号,然后换另一套解读方式,带领众人改变方向。
  在又发现了几处记号后,他面色越发凝重,不该出现的血腥味,断断续续地残留在他
们的行进路线上。
  在一个留下明显血迹的分岔,雷蒙德毫不犹豫选了痕迹较浅的那边,果不其然,他很
快就闻到新鲜尸体的腐臭味,以及熟人太过浓郁的味道。
  “乌妲!”
  只见女猎人赤身倚靠在一棵树下,侧腹有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血迹,离她不远处有
三具陌生狼人的尸首;乌妲已经召唤力量变了形,野性的生命力让她在无人救助的情况下
撑到现在。
  不用雷蒙德吩咐,雷蒙德父亲留下的另一名副手便自动带人往四周警戒,并分派人手
去找往另一路逃走的其他斥候。
  雷蒙德脑袋急速运转,他对乌妲的跟踪技巧极有信心,也不认为她会下达错误的指示
,为抢功涉险,那为什么她还会陷入如此不该发生的情况呢?
  记号一度往南。点点可能在他心中浮现。
  乌妲哑著嗓子道:“雷蒙德,不用……”
  “没问题吧?”
  雷蒙德冷然打断了乌妲的话。至此他已肯定了答案。
  虽然雷蒙德的意思符合她本来想说的话,但女猎人还是不禁面露苦笑,真不可爱。她
勉强自己用轻松的口气口吻说:“回去我要烤全羊。”
  “行。”
  只留下最低限度的人手,雷蒙德立刻率众直奔村子。
  包含刻意“越境”在内,对方的目标打一开始就是他们的部落!
                 ※
  英格瓦啊,请将你的英勇借与雷,和他同在。
  鲁迪阖着眼,默默祈祷。
  在雷蒙德等人离开后,鲁迪和村里剩下的非战斗人员,以及亥伯为首的少数战士,按
计画只带上应急药物等物资,悄悄移动到村子东北边的一处隐密山洞,以防部落在最无防
备的时候发生万一。
  这座山洞刚好离鲁迪和雷蒙德儿时的秘密基地不远,鲁迪闻著记忆里的苹果香,心中
思绪起起伏伏。
  巫者们是能看见英格瓦之灵,几乎与祂并行的人。如果可以,鲁迪十分想和雷蒙德并
肩作战,把英格瓦带给他。
  可是,不行。这是他过去的决定所导致的结果。
  鲁迪从小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很多在他看来很简单的事,其他人总要花上许多功夫才
能入门,要浪费那么多时间才堪称掌握。
  后来吉斯蓝告诉他,那是最靠近狼魂的他们与生俱来的睿智。吉斯蓝年轻的时候这样
,鲁迪拒绝成为巫者的父亲也是如此。
  尽管天赋异禀,鲁迪却对战事--事实上是任何事都--不感兴趣,或许这和他那对
过度自信的父亲有关。
  那个男人是个极为骄傲的存在,除了部落首领外,没有人能忍受他,就连他母亲也像
受不了般早早就死了。
  鲁迪首次对什么东西感兴趣,是在成为首领的养子后;更正确的说,是在雷蒙德对他
说“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好战士”之后。从来没人对他说这种话。
  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他说。
  鲁迪还没来得及答复,雷蒙德就迳自说了下去:
  我很期待和你一起作战,那一定会是非常快乐的事。
  有多快乐呢?
  不知道!所以我很期待。
  不知道。所以鲁迪起了兴趣。雷蒙德从此在他心中,从“经常和其他人一起仰望那个
男人的大个子”,变成“雷蒙德”。
  在他看来,雷蒙德也是个笨拙的家伙。但他有着不知打哪来的动力,源源不绝地推动
他,去不断犯错,不断学习,不断进步,变成比其他人稍微不那么笨拙的家伙。他是个善
于承受、背负的人,他有意识自己要成为什么。
  雷蒙德去接受战士训练的时候,他会悄悄跟上,虽然头几次曾被导师发现,但他很快
就成为不为人知的新学生。只要他想,这不难办到。
  他要变得厉害。既然他和雷蒙德的关系是以战斗为寄托,那他就要厉害到和雷蒙德一
起作战时,无论面临什么状况都能享受、化作游戏的程度。那是他头一次在战斗中找到乐
趣。
  结果,在正式接受训练后,他应雷蒙德的邀请,使出全力,毫无保留地赢了他。
  惨败给他的雷蒙德直说没关系,而且不断夸奖他,但他注意到的是导师和其他人打量
雷蒙德的眼神。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世上也有他无法尽善尽美的事。
  而后吉斯蓝送来邀请,摆在他前方的路有两条,继续和“首领的长子”竞争,,走上
和“那个男人”类似的路,或者远离他,选择避免世俗战斗的未来。
  就这样待在他旁边吧,这是他让你走的路,他不会在意的,你这样反而是背叛他。他
心里有个声音这么说。
  不行。他艰难地拒绝了那个声音。
  他要用他的方法保护他。
  于是他准备了半个谎。
  然后就发生了“那件事”。
  而后成为巫师学徒,他就一直躲避雷蒙德。“幸好”,就算只是巫师学徒,也必须脱
离原本的家庭,住进巫师小屋。
  在雷蒙德的父亲受伤、他成为代理首领前,他们有好一段时间不曾交谈,那之前他们
最亲近的互动,是在雷蒙德正式成为战士的一员,他也掌握了战妆的技艺之后。
  久别后突然降临的近距离接触机会,让他差点难以把持。雷蒙德的肉体,每次都能带
给他不同的触感。那是活生生的东西,是不断成长、丰满,蕴含无限生机的事物;每次为
雷蒙德的战妆时,他都沉默地用手指代替舌头,舔舐他弹性十足的肌肤,留下黏腻的黑白
印子。
  在今日的厚实之前,是还稍嫌生涩的健韧,更以前则是……
  鲁迪左眼上眼皮突然猛地一阵跳动,虽然他已经按住,不安却仍留在心底。
  雷怎么了吗?他们执行着狼神的职责,肯定不会失败,但这不表示不会有人受伤。
  过去,父亲战死那天的早上也罢,他和雷被熊攻击那回也是,他的眼皮都曾这样剧烈
跳动。
  他不动声色地望向四周,不费任何功夫,他在洞口的方向找到了他的目标。
  他挤过人群,用敬称轻声呼唤那人。“头狼。”
  “你发现了什么吗?鲁迪。”
  因为鲁迪名义上还只是学徒,所以此人可以直呼其名。和雷蒙德一模一样的黑发,气
质容貌却更为坚毅且沉稳,雷蒙德的父亲、部落真正的现任首领乌利克是个不见老态的中
年男人,他如一座小山般盘坐在地。
  乌利克身旁放著拐杖,左膝以下什么也没有。
  “我突然有不详的预感,头狼。就您来看,雷蒙德这回的应对可有疏失?”
  乌利克哼了一声,道:“早在这一大群人靠近时,他就该召集所有同盟,给他们点下
马威,而不是自己派少数人去探听消息。”
  人就在旁边的亥伯满脸尴尬。
  “不过他后面的应对,老夫也没什么好说的。”威严的男人又补了一句。
  正当鲁迪稍感安心,松了口气的时候,他闻到了。
  “有烟?”
  洞穴外传来阵阵烟味。
  一名本来守在洞口的男人难掩焦虑地跑进来,低声和他们报告。
  “森林失火了!”
  照他叙述,起火点应该源自离他们相当远的地方,然而他们位在下风处,火势自然会
向他们漫延。
  虽然秋季火灾并不罕见,但发生的时机太巧,不难怀疑是对方搞鬼。
  “看来他们的目标打开始就是我们。”乌利克瞇起眼睛,言语间他已召唤力量,变了
形,准备应战。
  这个山洞的位置是他们长年来精挑细选的结果之一,移动途中都位在下风处,如有人
跟踪,不可能逃过他们的鼻子。
  除非对方打在那之前就有安排。
  不过对方应该也不确定他们的位置,所以才放火,好把他们逼出来。
  “亥伯。”乌利克没有直接下令,只是轻轻唤了声儿子的人。
  “是!各位起来,准备突围!往河边移动!”
  他们这个山洞不够深,如果火势过来就算不被火烤死也会被烟呛死,必须横越南边的
小河才有起码的生机。
  即使没有接受完整的战士训练,或者因伤退居二线,洞穴里的“非战斗人员”们也纷
纷拿起随身的武器,或者脱下衣物变形,然后列队移动。
  雷他们怎样了?
  握紧弃置已久的双刀,鲁迪心不在焉地走在队伍中段。
  战斗的气氛,可预见的鲜血,让他的呼吸急促起来。那个许久不见的“声音”在他耳
边发出如有实体的呼吸。
  出了洞穴不久,前方便传来狼嚎,以狼人之力挥舞的金属武器敲出响彻夜空的碰撞声

  忽然,一波标枪从侧方破空而来,混乱中鲁迪身旁有人不幸中枪倒下,几枚血沫飞进
他嘴里。
  月亮染上血色。
                 ※
  看见远方天际染上火光时,雷蒙德心底像有什么绷断,他放开束缚,让自己的身心更
加靠近那个野性的存在,以攫取更多能付诸行动的力量。
  他本就高大的身子,以狼人都感惊讶的态势猛然巨大化,身长比先前几乎增加了一半
;不再只是异于常人,真正的鬃毛从他已化为狼形的头部沿着背脊蔓延向腰部;蓬松的尾
巴,像是为了平衡重心从他尾椎长出;他四肢轮番使用,超出他人往燃烧的森林跑去。
  剧痛和野性撕扯着他的身心,他和真正的野兽几乎只差在那一点理智。
  目标是什么?
  在哪?
  呜呜呜呜。
  他一点隐藏自己的意思也没有,放声长嚎,风带着他的声音和气味,向众生宣示自己
的存在。
  来了。他来了。猎物和同胞们啊,他来了!
  逆光的黑暗中,有箭矢突然袭来,虽然因为自己身在上风处,失了嗅觉上的先机,但
他还是以蛮横的力量扭转身体,避开要害,让箭矢如雨珠般无力地从他的毛皮上滑开。
  伏击者们发出恐惧的味道,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他轻轻纵跃,手爪扒破树皮,一个两
个三个,他咬断他们的脖子,第四个他没费功夫仔细料理,只是当作跳板踹下去,给其他
人解决,他可忙着呢。
  更多的猎物向他发起攻击,他无畏迎击。
  和真正的狼不一样,能作为锋矢并吸引火力、活下来者,才能称作“头狼”,其他能
力反而其次。
  他既是“尖牙”,也是“脖子”,当敌人意图咬住他的时候,就会被“脚爪”按住,
授首。没有匹敌的对手阻拦,雷蒙德率领众狼,在从猎人变成猎物的对手面前所向披靡。
  以森林为材料熊燃烧的大火中,光影跃动,上演着比巫师的戏码还要精采的厮杀,至
少,光演员就多了十倍不止。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雷蒙德不断呼号,终于,有同胞回应了他的声音。
  呜呜呜。
  啊呜。
  嗷呜呜。
  像是把同伴们的讯息当作药品吃进身体,他在战斗的同时,身上的大小伤口也蠕动着
快速恢复。他在众呼声中锁定其中一个,飞奔而出。
  快速撂倒那些敢挡在他前方的家伙,穿过着火的苹果树林,他看到了他的目标。
  银色的双刀和雪色的毛皮,挡在一名和雷蒙德一样解放了的灰色狼人,以及其他同胞
之间,刀光附近还有许多敌我混杂的尸体。
  变形后的鲁迪,体形几乎没有变化,但他的身体与毛发,却泛著淡淡的银白色光芒,
像月光一样美,和刀光一样冷。他发出轻蔑的长笑。
  “再来啊!孩子!”
  巫者的舞动,像流传至今的故事一样,面对灰狼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依然坚不可摧,神
圣难以侵犯。他凭著高人一等的技巧和狠辣,与其他方面都胜过他的灰狼抗衡。
  可是舞蹈终有结束的一天,鲁迪的双刀不是没有命中对手,但就和雷蒙德一样,对方
也懂如何避重就轻,凭著可怕的再生能力与之僵持,雷蒙德注意到鲁迪的呼吸乱了,灰狼
肯定也没漏看。
  吼!
  他扑向灰狼。
  是要就此撤退,重整旗鼓,还是拼着受伤也要拿下眼前其中一人?灰狼瞬间作出了决
断。
  他主动脱离刀光的纠缠,转身欲走。
  “想逃?”鲁迪笑着追上。
  一样灰扑扑的事物突然从下方扫来,不曾在人与人的战斗中见过的招式,让已然疲累
的巫师学徒猛地顿足才躲开,无以避开灰狼紧接而来的回扑。
  他连忙回刀防守,架住近在眼前的血盆大口,双方悬殊的力量让他仰倒在地。
  况且对方还没打算和他比力气,胸腹上咻的一声,灰狼伸出巨爪就要将他开肠剖肚。
  嗷!
  预料中的剧痛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钝重的撞击。
  雷蒙德即时伸出右臂插进他们之间,用右手骨折免去鲁迪一死。
  强忍剧痛,他咬住灰狼的脖子,但粗硬的鬃毛妨碍了他,只能藉著冲锋的余势把他从
鲁迪身上撞开。
  他们随即开始扭打,进入如此局面后,种种技巧都失去作用,力气大的一方自然会占
得上风。
  短时间内失去一臂的雷蒙德转眼就落入下风,他不仅被甩开,还反遭压制,脆弱的喉
咙被迫暴露在灰狼跟前。
  他异常平静地看着灰狼张口咬来。
  血如泉涌。
  一柄弯刀从灰狼眼窝贯穿了他的脑袋。
  虽然技巧无用,但雷蒙德还有同伴啊。
  打灰狼没能在第一时间杀死鲁迪,便注定如此。
  “打得真难看啊,雷,竟然让巫师动手。”鲁迪冷笑道。
  吼。无法口吐人言的雷蒙德只能咧咧嘴,轻吼一声,当作回应。
  不再交谈,他随即投身周遭仍在持续、但已分出胜负的战斗。
  染上火光、血色的月光,同银狼的目光洒在他背上。
  呜呜呜。
  呜呜呜。
  呼号声缠绕如一。
                 ※
  雷蒙德一边听取各路小队,确认敌人撤退的报告,一边环顾周遭。
  在灰狼首领被击败后,敌人的战意便随之崩溃,此时他们已撤治安全的地方,隔着溪
水远望红色的夜空。
  气氛并不很沉重,月光照耀下,除了少数在战斗中受重伤,或被火烟呛伤、烫伤者,
多数人都已复原,衣衫不整或干脆赤身裸体的男男女女们待在一起,空气中不时可以嗅到
一丝历经生死后的兴奋,盖过了哀戚。
  雷蒙德在等待小队汇报的空档,目光几乎常驻在鲁迪身上。
  白发的巫师学徒已恢复人形,此时他脸上不见战斗中的异样的飞扬,恢复了平日的淡
漠,他无悲无喜地为伤者治疗。
  看了一会,他发现鲁迪走向巫师吉斯蓝,料得他要说什么,雷蒙德悄然走近。
  “师傅,我回去拿些烫伤药。”
  治疗刀剑伤或止血用的药物他们准备不少,但烫伤是意料外的难题。
  “等等。”雷蒙德出声喊住他。
  雷蒙德点了几个人手,然后把基本已没他的事的现场交给亥伯和吉斯蓝巫师,他要护
送巫师学徒,兼察看村里的情况。鲁迪闻此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出言反对。
  敌人放的火虽大,但他们显然原本打着占据村子的算盘,因此村子安然无恙。
  在鲁迪从巫师小屋里挑出瓶瓶罐罐的同时,不谙药物的雷蒙德等人便趁这段时间简单
巡视村子,并找来板车,搬了好些食物和衣物布料上去。
  眼看东西准备妥当,雷蒙德对他点来的那几个人说:
  “你们先把东西运过去。”
  “耶?可是--”
  “你们的‘头狼’手臂刚才折了,我给他看看。明白?”
  经鲁迪这么一提他们才意识到,经此一事,雷蒙德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头狼了。
  要说谁比较需要小心,反而应该是他们吧?怀着这样的想法他们不再争辩,拉着板车
先行离开。
  待他们确实走远后,雷蒙德才开口:“配合得不错,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们了。你如果
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就尽管说吧。”
  “恭喜你。”鲁迪冷冰冰地说道,“我可没配合你。好了,把你的右手给我吧。”
  “你还要装吗?”
  雷蒙德用左手按住鲁迪的肩膀,凭借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紧盯着他。
  即使是现在,鲁迪仍避免和雷蒙德对上视线。
  他在战场上的样子和现在比,简直判若两人。雷蒙德暗忖。
  雷蒙德暗叹了口气,沉声道:
  “我虽不聪明,但也没那么蠢,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躲着我。”
  鲁迪不发一语。
  “和你一起战斗,果然是件开心的事,你是名好战士。”雷蒙德换了个口吻。
  鲁迪依然无动于衷。
  “如果你是担心自己会威胁到我的地位,我得说,你和你父亲不一样,而我现在才终
于有立场和资格对你说:谢了。”
  无论他们对彼此有无竞争的意思,鲁迪若不当巫师,必然会让其他人说雷蒙德的闲话
。这份心意,他收到了。
  不是“你为什么要当巫师”,而是感谢的话。
  鲁迪的肩膀微微一颤。
  雷蒙德握住和他比起来又白又嫩的小手,实在难以想像,就是这一双手挥刀杀人如割
草,他说:“你不只是名好战士,还是个好巫师,你容我为你感到骄傲吗?迟来的?”
  “你凭什么立场?”鲁迪终于和他对上眼。
  “当然是在你成为巫师学徒前的‘兄长’啊,好歹我也照顾过你一段时间。”雷蒙德
苦笑道。
  “好吧,我准你。”鲁迪哼地轻笑一声。
  雷蒙德下面的话却让鲁迪脸色为之一凝。
  “可是仅仅这样仍说不通:你没理由在成为巫师学徒后还要继续躲我。”
  战斗中的紧张感,和战后的祥和喜悦,协调地萦绕在雷蒙德心底。
  雷蒙德抬起鲁迪的下巴,用拇指轻轻拂拭他的唇,呢喃般低声说道:
  “一直到今天,不,是今晚,我才明白为什么你父亲是第一勇士,但头狼是我父亲:
实力固然重要,但挂念每一个同胞的心更为要紧。是的,每一个,所以,我不会再消极了
。”
  他突然露出有点困窘、孩子气的表情,但还是坚持把话说下去:“鲁迪,你有什么话
就尽管对你的头狼--我--说出来吧。”
  鲁迪微微瞪大了眼,他猛地推开雷蒙德,从抽搐的嘴角底挤出话语:“你知道你在说
什么吗?这不好笑。”
  雷蒙德只是静静地盯着他,墨绿的眼眸里除了一贯的认真,还有……
  鲁迪将双眼瞇成一线,他转身走进储放贵重药物的房间,带回一只小木碗。
  碗里是深黑色、飘着复杂气味的液体。
  “如果我说我希望你喝下它呢?”他说。
  鲁迪原以为雷蒙德会迟疑上几秒,却见他想也不想就将碗里的东西一口饮尽。
  略稠的酸涩液体滑过喉咙,感觉平常应该要兑水稀释服用才是。雷蒙德砸了砸嘴巴。
  “鲁迪,我想你一直搞错了一点……”雷蒙德喘著突然粗重起来的呼吸说:“那天后
来发生了什么,我一直知道。”
  白发的巫师学徒愣了愣,然后像突然变了个人般,露出混着惊叹、愤怒和满意的笑容

  “我真没想到……雷,原来我一直小看你了。你这家伙也不简单啊。”
  他舔了舔方才被雷蒙德摸过的唇。
                 ※
  鲁迪让雷蒙德躺在桌上,难得地从高处俯瞰男人。
  雷蒙德的身形虽然高大,躯干却是标准的倒三角形,饱满的胸膛如两座山丘,顺着其
下缘两弯的弧线看去,是迅速收窄却不失份量的腹部、腰胯,蕴含惊人力量的身体,此时
为情欲支配,麦色的肌肤潮红满布,汗水淋漓。
  让人想到红萝卜的粗大红色肉柱,极为醒目地耸立著,从鲁迪的角度看去它直指三角
形的尖端,并代替难以言语的主人,不知羞耻地吐出滑腻的清液,邀请人来爱抚。
  这具摆出“任君享用”之姿的肉体,鲁迪当然不会拒绝,也不会让其他人抢去。
  他要雷蒙德对他印象深刻。
  总之先让他来一发吧。
  他悠然伸出五指,从比其它地方要粗了一圈的柱顶慢慢握住,拇指在上头打转,拨弄
那个流出清液的小孔,突然,他收紧手指,用力上下撸动。
  滋滋。哔啵。
  在鲁迪粗鲁的动作下,柱身上丰沛的黏液不断发出水声,小小的泡沫起了又破、破了
又起。
  深陷欲望的雷蒙德,配合地挺动腰身,臀肉、卵蛋拍打桌面,碰碰作响。
  雷蒙德忽然停住动作,顶高腰腹,只见浓郁的乳色白浆从鲁迪指缝间喷涌而出,男人
厚重的腥味弥漫一室。
  真厉害。
  热流激射在掌心的感觉,让鲁迪不禁在心底赞叹。他给雷蒙德吃的并非什么特殊的药
物,就是村里还放不太开的新婚夫妻会来讨要的东西,能让他们彻底“发挥潜能”,至于
具体效果因人而异,他也说不准。
  毕竟狼人的精力是很惊人的。
  鲁迪当然不会没事去问人用过的感想如何,但他相信雷蒙德的反应是极好的。至于他
刚才给雷蒙德喝的量是一般的三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雷蒙德虽然射了,鲁迪却没有停手的打算,在感觉到掌中的热流力道弱下来后,他将
手掌拱成碗状,包覆住正敏感的肉棒顶端,快速旋转磨蹭。
  “啊!啊、哈!”
  混著剧痛的快感,从小小的摩擦面上野火般烧向雷蒙德身体的每个角落,他想要挣扎
,但鲁迪先一步用肩膀和膝盖压制住他,被握在他人手中的分身仿佛成了施展巫术的道具
,毫不留情地向他灌注源源不绝、无视他能否承载的强烈刺激。
  痛。
  爽。
  痛。
  爽。
  太过直接且纯粹的感受,令他本来模糊的理智顿时恢复到能分辨程度,但那点理智很
快就又被没有限度的快感摧毁。
  肉棒陡然一涨,白色的浆汁以违反常理的方式不断射出,一股一股地几乎没有停歇。
  不知过了多久,雷蒙德的意识才从白茫茫的某处回到巫师小屋,他觉得自己的腰像不
见了,分身又酸又痛又肿,但可怕的是,他对刚才发生的事并不十分排斥,恐怖伴随着难
忘的欢愉。
  “你是积了多久啊?”鲁迪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雷蒙德双股间是一片狼藉,白色的精液和淫液、汗水等不均匀地融为一体,厚厚一层
,黏答答地流过小腹和臀部。
  一时直不起腰的雷蒙德顿时脸红,他微微别过头,说:“一、一直……”
  “一直?”
  “就是……从那时候起就一直……我从来没有……”断断续续地说出这番话后,他终
于忍不住摀住脸。
  鲁迪当然不会允许他把这么罕见的表情藏起来,拉开他的手笑道:“雷,你一直能给
我惊喜呢。就是委屈了你的好家伙。”
  不过休息了这么一会,那根不知节制为何物的肉棒又再次高高地抬起头来,向他点头

  “鲁迪,我……”雷蒙德体内的欲火仍未熄灭。
  “我知道,我会给你的。”毕竟我就是为此而生的。鲁迪展露笑颜边想。“不过我们
先休息下,来点别的吧。”
  言罢,他把玩起雷蒙德的乳头。
  雷蒙德的乳晕颜色很浅,范围也小,乍看之下几乎没有,但他的乳头不一样,鲁迪在
第一次帮他化战妆的时候就发现了。
  头儿尖尖的小突起,只要稍微摩擦就会敏感地挺立起来,平常他都会用更多多的涂料
为之掩饰,并避免继续刺激,但现下不同,渴望肉欲的突起像有生命般,在享受过鲁迪时
而上下、时而左右的搓撚后,快速长成浅棕色的饱满果实,供人摘采。
  在肥美的肉珠上沾上一点汗水、一点白浊,饱满山丘上的那点看起来是那么诱人,鲁
迪满意地点点,然后才将它含在齿缝间,细细品尝。
  咸涩的味道在舌尖上扩散开来,接着唾液化开了上头干涸的血迹,铁锈味浮现。
  鲁迪不怀好意地磨了磨牙,感受肉珠的弹性。
  雷蒙德承受着胸前的快感,汗水快速分泌,鲁迪顿时发现口中属于男人的味道再次浓
郁起来。
  雷蒙德抬了抬脚,在鲁迪的双腿间磨蹭。
  “心急的家伙。”鲁迪笑骂道。尽管他完全没资格说这句话。
  舍下沾满唾液的乳头,也不把玩另一边,鲁迪就从雷蒙德身上离开,跑去另一个房间

  雷蒙德重新找回感觉的腰部深处不断传出热流,快感来源离开的这几秒,他忍不住伸
手摸向下身和另一边的乳首。
  “雷蒙德,等等可别让我发现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做了什么。”
  巫师学徒的声音很是时候地飘了过来。
  蹙起眉头,雷蒙德乖乖罢手,咬牙忍受下腹渐渐高涨胀大的感觉。
  鲁迪回来的时候,他拿了几根不足小指粗细的细枝条,以及一罐油膏,闻味道是治疗
寒疮用的,也可以抹在手上或嘴唇滋润,预防干裂。
  鲁迪手指沾了些油膏,配合附近黏腻的体液探向雷蒙德身下的肉穴。
  “鲁迪?”雷蒙德对此有些抗拒。
  “我刚开始当学徒的时候,很好奇为什么经常有人不是冬天也跟我们要油膏,他们到
底要拿去做什么?现在我终于肯定了。”巫师学徒顾左右而言他,边弄边说。
  油膏碰著雷蒙德火热的身体便开始融化,飘出淡淡药香。
  在先前喝下的药力作下用,不一会,雷蒙德粉红色的小嘴便开始贪婪地吸吮鲁迪的手
指,一股酥麻的痒劲升起,和他小腹的火焰结合在一起。
  不断把油膏和雷蒙德先前释放的体液挤进肉穴,柔软滑嫩的肉穴像不设防,鲁迪轻松
地增加手指的数量,很快就从一根增加到三根。
  扩张到一定程度后,他便使着手指,勾勾这,戳戳那,搅动肉穴。
  雷蒙德突然弹了一下。
  什么?
  陌生的感觉,有一下没一下地从鲁迪的手指按住的地方电射开来。好麻,好痒,而且
完全无法阻止,绷紧身体也没用,感觉有什么东西要随手指戳弄的方向冲出来了。他忍不
住握紧拳头,蜷起身体。
  看到雷蒙德的反应后,鲁迪加倍努力刺激那个位置。
  “哈……啊啊啊……”
  像有什么东西融化了,炽热却透明的清液汩汩流出。
  那透明且无味的液体,仿佛在谴责他们此时的行为除了肉体的欢愉外别无意义,雷蒙
德的巨根颤抖著,流出来的却不是白色的精液。
  就在这时候,鲁迪将已经抹上油膏的细枝塞进肉棒顶端的小孔。
  “啊啊啊!”像是代替无法得到宣泄的分身,雷蒙德流下眼泪。
  “雷,你那时候其实醒著吗?”手指仍按在肉穴深处,鲁迪趁这时候丢出问题。
  雷蒙德先用力摇头,然后又轻轻点了两下。无法宣泄的快感要把他逼疯了。
  鲁迪见此才不再紧按那点。
  雷蒙德满脸通红喘着气说:“我不清楚……我只记得我没能杀死那头熊,后面的事都
迷迷糊糊的,但我感觉得到……你一直在我身边,而且,很舒服……”
  他的脸又红了几分。
  “我本来以为那是幻觉,可是之后我发现我……我本想找你谈开,但不管我怎么找你
你都避而不见,我想你有你的理由,所以我决定尊重你的意思,等你主动,或等到我有底
气后再和你坦白。”
  鲁迪收起笑容,垂下眼,说:“抱歉。”
  雷蒙德摇摇头,握住鲁迪的手,“鲁迪……我想保护你,就算你比我强也一样。我想
守护的不只是你的安全,还有你的一切,这是只有我能做到的吧?无关力量。”
  鲁迪闻此愣了好一会才回神,“你、你真的喜欢我?”
  “你还怀疑?啊!”
  鲁迪用力按住雷蒙德肉穴深处的突起,像在提醒他“我正掌控着你的弱点”,不让他
发现自己心里的狂喜。
  雷蒙德的呼吸再次失了规律,他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是说……对!啊!哈啊!”
  枝条抽出,累积了一段时间的清液喷发,溅射至男人胸膛上。
  “谢谢你,雷,谢谢……”
  鲁迪温柔地舔去男人胸前的液体。然后在他嘴唇上留下一个吻。
  “客气什么……”雷蒙德抱住鲁迪的头,梳理那头许久未碰过的头发。
  过了好段时间,鲁迪才起身,他脱下裤子,把他的分身搁在雷蒙德嘴旁。
  “帮我一下吧,也当帮你自己。”
  雷蒙德就著不多的唾液,笨拙地帮他舔了几下。鲁迪脸上洋溢着和先前不同的笑容。
  “我说……你从哪学来这些东西的?”
  “你说呢?就当巫术吧。”
  鲁迪接着让雷蒙德上半身趴在桌上,双脚跪地,站在他身后。
  他维持了这个状态一会,然后从后面抱住雷蒙德,头倚著头说:“雷……你真的喜欢
我吧?不会如果有其他人对你做了一样的事,就变心了吧?”
  “你在问什么!你能想像亥伯或谁对我做这种事吗?”
  “不能。”这话逗得鲁迪笑了,就和他们以前还是孩子时那样。
  “那就对了……放心,我不是谁都可以的,我喜欢的是你,就是你,只有你,不是别
人,他们想也别想!”
  “说到做到喔?”鲁迪好不容易才忍住不要发出哭腔。
  “说到做到。你可别忘了我是谁呀。”
  “我的头狼。”
  “我的巫师。”
  鲁迪突然想到眼皮抽动的事,也许,那不是凶兆,而是预告自己和雷蒙德的关系将发
生变化。
  鲁迪开始摇摆下身,雷蒙德配合他,臀肉碰撞,发出规律的“啪啪”声,同时雷蒙德
跨下的巨物也不知羞耻地敲打桌子,“碰碰碰”地发出无奈又欢愉的声音,提醒上面的两
人自己的存在。
  要说到做到喔。
  鲁迪将分身插进肉穴的最深处,并抱紧雷蒙德,他也没忘了小雷蒙德,爱抚着它一起
达到顶点。他脸上带有无人知晓的笑容,看起来又满足,又寂寞。
                 ※
  “乌妲,你状况如何?”
  事情已过了两天,乌妲的伤口虽已愈合,但失血方面只能慢慢恢复,因此还待在巫师
院落的病房静养。雷蒙德来探望她的时候亥伯已在里头。
  “好得差不多了,再多给我两头羊,我今天就能下床了。”女猎手很有精神地比了比
胳膊。
  “两头,再两头,你知道你这几天吃多少东西了吗?”亥伯苦着脸板手指数数。
  “这么计较!反正你也吃不多,不如把你的份给我。”乌妲作了个鬼脸。
  “可是你的饭量大,连小孩子都看得出来。”雷蒙德也加入调侃的行列,“看你这精
神,明天就再有劳了。至于羊,最多再半头,和人分著吃吧。”
  “又要被使唤了。喂,亥伯,你就和我吃吧,这样我能多分点。”
  “我就算撑坏肚子也不会让你抢走我的份!”
  “能做到再说吧。”乌妲搔了搔头,不以为意地笑着。
  “耶?”乌妲像发现了什么,好奇地盯着雷蒙德。
  “怎么了?”
  “头狼,你在这时候得寒疮吗?”
  “怎么可能。”雷蒙德用“你闻错了”的眼神回敬。
  “不可能啊,我明明……”乌妲像是想通了什么,点点头,露出教人不寒而栗的了然
笑容。“喔。”
  “不管你在想什么,总之明天就继续麻烦你了。”雷蒙德给她看得有些心虚。
  “好好好,我知道了。对了,雷蒙德,很久没看你这样笑了呢,还会开我玩笑。”乌
妲用姊姊的口吻说道。
  “我一直会笑,也会逗人笑,只是较少用在你身上罢了。”
  那用在谁身上呢?乌妲用唇形说出这句话。
  雷蒙德不再闲扯,离开了病房。
  断断续续地,他和巫师学徒的谈话声传进房里。
  狼神的后裔,巫师传承故事,战士化身爪牙,今后也同心协力,格守其职。
                               --End
 一些后话:
 本来写这篇的大纲时只觉得这样的狼人设定好像有点熟悉,之后去查了下,果然和
 WOD(黑暗世界)的狼人背景有像,虽然没特别更改,但半狼化果然很像WOD狼人的
 战斗模式XD
 “护唇膏”用取巧的方式塞进去了……可是重要性有点低,只好在最后又增加一点
 存在感,打决定使用这组题目,这东西就一直让我觉得格格不入(艸
 写到H的时候其实很想让雷蒙德当攻XD
 之所以不让鲁迪的第二人格有自己的名字并被其他脚色明确知道,是因为如果这么写,
 那雷蒙德“喜欢上”的对象会变的很尴尬XD
 希望大家在这篇里有得到些许乐趣//
作者: Aeartha (GreeN)   2016-11-07 16:52:00
被逆CP了XDDDDDDD 哈哈哈
作者: Nessa1103 (紫藤)   2016-11-07 16:53:00
乌妲闻到寒疮药膏的味道了XD
作者: m9314101 (躺着也中枪)   2016-11-07 19:47:00
站错cp了(大惊!!!!)
作者: Mimith (嘟嘟鲁嘟哒哒哒)   2016-11-07 22:00:00
一开始就站对!!!!!!开心 <33333
作者: asukasherry (小啊)   2016-11-08 09:55:00
被逆CP+1
作者: USINGZ (最后我们都饿了....\)   2016-11-08 15:36:00
喜欢这种奇幻风格,好棒!!!
作者: seigaku00765 (玺)   2016-11-10 14:50:00
我难得站错cp!!(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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