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为 BE !
*还是提一下,跟之前那个系列没关系。
✽ 开关灯睡觉 (1)
一名西装笔挺的青年走进某处位在山腰、充满绿意的幽静园区。
这儿人不多,停车场就停著四五辆车,就算加上负责环境整理的员工,仍然显得有些冷
清。
青年向建筑物门口的管理员打声招呼后,直往楼上去,熟悉地走到定点,他轻轻放下包
包,打开小柜子。
里头放著一只骨灰坛,旁边有一张年轻男子笑着的照片,以及一个小小的、已经没继续
发光的LED灯。
青年取出LED灯,打开侧盖、换了一个新的电池进去。
LED灯再度亮起微弱的鹅黄色灯光。
✽✽
他们的相遇在大一,开学前一天,两个人走进同一间寝室。
“呃、你好,对不起我行李多,挡到你了。”一抬头看见应该是室友的人站在门口,周
惜登马上打招呼,并过去把堆在门边的行李箱移开。
“还好,我的更多。”对方笑一笑,侧身走进房内,先放下塞得圆滚滚的后背包,又走
去门口拿两大袋东西。
周惜登对室友的第一印象就是,应该蛮好相处。
“你好,我叫李常谅,经常的常,原谅的谅,园艺系。”搬完东西后,对方主动对他说
。
“我叫周惜登,惜字如金的惜,登高望远的登,我是物理系的。”周惜登也说,每次介
绍自己的名字总要在心里暗诽一下父母,又不是念中文系的,干嘛取得这么文诌诌。
“等等要不要一起去宿舍餐厅吃饭?我家人丢下我和行李在宿舍门口后,就跑去观光了
,哈哈。”李常谅说。
“好啊。”周惜登点点头。
两人大致整理完日常用品,便相偕前往另一栋的学生餐厅。一路上,他们随便聊聊,居
然意外发现都是南部人,还选了几堂相同的通识课。
周惜登瞬间对这名室友好感度大升,本来还担心不习惯住宿生活,这下松了一口气,看
来对方是个好人。
然而,当将近半夜十二点,他们各自准备在新房间就寝时,却发现了天大的问题。
“我关灯囉。”李常谅说。
“好,谢谢。”周惜登说完,盖上被子躺下。
室内的灯在闪了两次后,变成暖黄色的小灯,接着是李常谅爬上床的声音。
“等等,你不是说要关灯了?”周惜登皱眉问。
“嗯?我关了啊。”李常谅一脸疑惑。
“可是灯…”
“喔,我习惯开着小灯睡。”李常谅解释。
“但是我要全暗才睡得着。”周惜登耐著性着解释。
“我有黑暗恐惧症,没有灯我睡不着。”李常谅也说。
“屁,眼睛闭起来不就全黑了吗?不行,有任何一点光我也睡不着。”周惜登直说。
“…那怎么办?”李常谅问,“难怪你叫惜登,什么出自吕氏春秋,根本就是熄灯睡觉
嘛。”
“我的名字哪里惹着你了?你以为你的名字多好听?叫常谅,难怪常常亮着灯浪费电。”
周惜登不住回嘴。
没想到,什么都好配合的室友在这个节骨眼上反弹,他们谁也不肯退让,就这样你一句
我一句吵到凌晨一点多,还是毫无共识。
最后,因为明天要上课,李常谅只好关大灯、选择开手机灯,周惜登则用被子把头整个
盖住,免得被对方的光源影响,各自生着气睡觉去。
几天过后,周惜登觉得李常谅这个人真的什么都好,就是睡觉要开灯这点不好。
李常谅似乎和他想法差不多,他们日常相处一切顺利,甚至偶尔还会交换帮买早点、一
起拿衣服去投币洗衣机洗省钱,可是一到睡前,两人必定吵架。
“为什么你要和我争这个?”
“你还不是!是不会让我一下喔!”
“周关灯!”
“那你不就李开灯!”
直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换房间也得等下学期,两个人于是协定每天用不同的规则打
赌,胜者可以拥有当晚电灯开关权。
他们从猜拳、天气状况、明天会不会放台风假、市长蓝的还是绿的选赢、餐厅菜色、小
考分数、教授穿啥颜色、系馆前有几台脚踏车、到小七还剩几个御饭团、公共汽车几点几分
到站、对方铅笔盒里几只笔、今天课堂上会有奇数或偶数名女学生……总之他们什么都
能赌,甚至培养出默契,一句话就知道是不是在说今天的打赌项目。
周惜登和李常谅胜率大抵五五波,尽管输的人通常只获得辗转难眠的下场,倒也不是过
不下去。
他们也研发出另一条潜规则,就是赢的人要负责买两人份当晚宵夜或隔天早餐。
就这样,他们表面上相安无事地过了第一学期。
第二学期前,他们打听到,若想换房间就得重新申请,和其他人一起抽签,怕麻烦的两
个人于是商量过后,决定再忍耐一学期,免得碰到一个习惯更差的,得不偿失。
反正下学期全部都要重抽,也没啥多的选择了。
周惜登真心觉得李常谅是个认真的好人,相较于他有时候会睡过头没买到早餐,李常谅
没有一次爽约。
即便是一起修的通识课堂上,周惜登亦受到对方不少照顾,可恶,明明都是大一新生,
这家伙怎么这么快进入状况?
后来周惜登才知道,李常谅大他两岁,是重考生,而且上一次考上的还是北部某国立大
学法律系。
“对啊,我本来念法律,”被问起时,李常谅毫不避讳地解释,“可是刚开学,我们家
因为欠债,一时拿不出钱还,我就被流氓抓去揍了一顿当作警告,非法讨债,那群人当
然事后遭到警方逮捕,我作为被害人需要出庭作证,然而当时气氛不好,我难以忍耐,
就放弃读法律了,休息几个月才重考。而我怕黑也是受当时事件影响。”
周惜登瞪大眼,哑口无言,怎么也想不到这种八点档剧情会发生在身边。
“…这样讲你相信吗?”李常谅突然又露笑。
“干你骗我?”周惜登愣了下,才意会到被对方唬烂了。
“哈哈。”
虽然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周惜登不知道究竟事实真相为何,但他从此不会在彼此因为开
灯与否而斗嘴时,放地图砲呛对方一定是小时候阴影太深云云。
大学第二年,周惜登原本找好同系的朋友一起到外面租房子,没想到讯息误传,一层家
庭式四人房变成五个人抢。
猜拳猜到最后一轮,周惜登看同学快哭出来的样子,心一横,说算了,自己再去抽宿舍
啦。
但是,当他拿着申请单到办公室,竟然看到李常谅也在。
“你怎么在这?”周惜登皱眉说。
“来交申请表啊。”李常谅翻了一个白眼。
“你不是要跟学长住?你们不是说要接手学校侧门那栋八楼?”周惜登问。
“我被叛逃了啊,学长说要跟情人住,妈的,也不早讲,其他人早就找好人合租了,谁
要接受我啊?”李常谅没好气地说。
“哈哈哈哈,那就是说只好由我好心收留你囉?”周惜登大笑。
后来不晓得是因为宿舍长觉得他们感情好还怎样,居然又把他们安排到同一间,当看到
公布栏时,他们俩个简直当场傻眼、相对无言。
不是要全部重新抽吗?只有重抽房号是哪招?这宿舍太黑了吧!周惜登想。
“好…吧,好处是,我们可以一起搬,也不用讨论谁要睡左边还是右边了。”李常谅叹
了口气,说。
升上二年级,周惜登的课业逐渐变重,有时候累了一天回宿舍洗洗睡,也没在管灯关了
没。
这时候,却很庆幸两人已经花了一整年磨合彼此生活习惯,他们几乎很少有冲突,顺路
替对方买晚餐或零食的默契更发挥作用,周惜登的住宿日子过得异常舒适。
偶尔园艺系的李常谅会拿花花草草回来,摆在他们的书桌上,看了实在顺眼,连隔壁寝
的路过都羡慕呢。
然而好景不常,大二下学期某天,周惜登一回寝室就傻眼,他床铺上方的水管爆裂,床
垫也已经湿了一整片。
急急忙忙救出堆在床边的原文书和笔记本,周惜登开始烦恼这天冷得要死,棉被都湿
了,就算是清水,依然得拿去外面洗衣店脱水和晾干,他这下要怎么办。
随后回来的李常谅瞬间了解状况,佛心地和他一起开吹风机拯救原文书,要知道物理系
一本书动辄几千元,怎么可能买第二本?
“呜呜呜,宿舍长说报修要等周一啦…我这两天要冷死了。”周惜登再度踏入房间后哭
丧著脸说。
“那,你要不要睡我的床?”李常谅突然问。
“蛤?睡你的床?”周惜登愣住。
“夏天就算了,现在冬天,你以为有人愿意让你去他们寝挤吗?”李常谅说。
“也是啦,但你睡哪?”周惜登问。
“睡我床上啊。”李常谅说。
“喔……三小啊你是叫我跟你一起睡?”周惜登意会过来。
“我的棉被是双人尺寸,不然你也别想。”李常谅瞪他一眼说,“干嘛?怕我对你非礼
喔?”
“呃……”周惜登不置可否。
李常谅一副老子好心施舍给你你还不要的表情,抛下一句随便你,就出门去买晚餐了。
傍晚,已经遭到学长学弟同学们婉拒过一轮、满脸绝望的周惜登支支吾吾地来到李常谅
面前,问说可不可以借他睡三个晚上。
李常谅说好。
坦白讲,和别人同床共枕,周惜登很紧张,尤其这个家伙还一定要开灯才能睡觉,他跟
他一起躺,不就离光源超近的吗!
然而,周惜登已无后路可退,且逼近期末考,他确实没办法多花时间烦恼这些琐碎问题
。
当来到他们习惯的晚安时间,周惜登更加侷促不安,站在他熟悉又陌生的床边,双手都
不知道该放哪,便直盯着正把床上一叠什么生物化学、果树学植物学书籍搬到书桌上的
李常谅。
“你在干嘛,睡里面啊,进去一点。”李常谅整理完东西,皱着眉看他,顺手将房间灯
切到小黄灯,今天打赌是他赢了,所以拥有决定权。
“我睡里面?”周惜登问。
“废话,你那么怕亮,睡里面窝墙边不是刚好?”李常谅说。
“呃,好啦…”于是周惜登爬上床,先坐在内侧,等待李常谅乔好被子。
见一向直爽的室友变成这副拘谨的模样,李常谅不禁笑出来,理所当然,周惜登生气地
揍了他一拳。
第一个晚上,周惜登睡得很好。
没错,睡得太好了,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他推测一定是外面太冷的关系,两个人
虽然隔了一条棉被、毕竟还是温暖些,才使得他睡好睡饱睡过头。
但是,睡到床的主人都买完早餐回来,他这个作客的还缩在棉被里,就有点太超过了。
“对不起…我半夜没踢你吧?”闻到香味,掏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快八点,周惜登赶紧
跳下床准备出门。
“没有,你睡得很可爱。”李常谅边吃土司夹蛋边说。
“神经病,可爱个屁。”周惜登忍不住翻白眼,并抓了早餐穿上羽绒衣匆匆出门。
隔天、再隔天,周惜登依然睡得很安稳,不过他仍心心念念自己的床,好不容易熬到周
一,他立刻去询问报修进度。
“你那个喔,要调零件啦,可能喔,三个工作天吧。”宿舍长毫不同情地宣布这个坏消
息。
“修个水管为什么要三天啊?什么零件没有?路口不就一家五金行?”周惜登咬著牙说
。
“啊学校喔,公家单位啦,程序就这样啊。”宿舍长摆摆手说,一脸装出来的爱莫能助
。
“……”周惜登只好垂著头败阵而归。
不过,这样就有理由多赖在李常谅的床上几天了,他的床真好躺啊,床垫肯定不便宜…
干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周惜登傻住,不晓得如此跳跃式的思想是从哪里窜出来的。
但是,不能否认,李常谅的床的确好躺、棉被也好盖……
回房间后,周惜登苦着脸将这个消息告诉李常谅,并好声好气询问是否能再让他多挤三
天。
李常谅笑着答应。
(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