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嗯……兄长,关于那个伤你的人……”坐在床沿,蓝忘机强装镇定,其实是故意离题
的问起那个伤害了蓝曦臣的人。
“那人……啊,那人呢?”
“本来被禁在金麟台密室,现今被移到了云梦。兄长,那人是谁?你又为何会被他所
伤?”
“他是秣陵苏氏的宗主,苏澜。你们把人关起来了?那苏氏的门生有没有上门来要人
?有没有为难你们?”蓝曦臣讶异的反问道。
“秣陵苏氏?……苏涉?”蓝忘机微微一怔,面色有些古怪的看着兄长。
“是啊,他是为了要替逝去的宗主……怎么了?”看忘机神色有异,莫非那人骗他的
?
“兄长……秣陵苏氏已经没有了。”
“欵?”
“观音庙事件后,叔父有派人前去秣陵,去的人回来报说秣陵苏氏已人去楼空,形同
废门了。询问过附近人家,似乎只留下了一名门生,但也在不日前就闭门离去。”
“那……那名门生……是苏澜?”蓝曦臣楞了,只存他一人,却仍是希望能替逝去的
宗主做些什么吗?
“……那人,想见兄长。”想了想,蓝忘机还是如实的告诉了蓝曦臣。
“见我?”
“他伤得很重,也拒绝了治疗,全凭灵双勉强撑住他一口气,他什么都不讲,只说了
想再见兄长一面。”而撑到现在,是真的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带他来吧。”
“兄长?”
“宗主,不好吧?”
“……”
“让我见见他吧……”既然他能撑到自己醒来,那么见他一面又何妨呢?
“……我去带人。”冷冷的丢下这句话,江澄站了起来,看都不看蓝曦臣的走了出去
,蓝曦臣看着他直挺的背影,终于发现了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从自己醒来,江澄不但没靠近他、抱他,甚至一直只留了个背影给他看。
这是怎么了?
苏澜并不认为自己还能活着再见一次蓝曦臣。
所以,在被江氏宗主自密牢中一路抓着丢到蓝曦臣面前时,他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
觉。
被门生们轮流关怀一遍的蓝曦臣,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受欢迎。而魏婴也怕小
辈们的关心让泽芜君累到,事后又惹来江澄一阵刀眼,干脆把人全都带了,吃名产去了。
所以现在室内只剩下他们四人。
蓝曦臣坐躺在床上,背后垫了好几个大垫子,他正和含光君说话。见他到来,表情似
乎有些讶异,但……并没有他想像中,愤恨的表情……
蓝曦臣看着跪坐在地上,一身脏污,明显瘦到快见骨的男子。
这才多久?他居然瘦成这样?而他身上隐约透出的死气……
蓝曦臣讶异的看向蓝忘机,蓝忘机对他点了点头。
是的,苏澜活不久了。
看着那微微颤抖的男子,即使他曾扬言要伤害忘机,即使他让自己受了很大的伤害,
但看他现在的样子……
蓝曦臣叹了口气,他看着苏澜,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文柔和。
“忘机说你要见我?”
苏澜呼吸不稳,一双被乱发遮住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蓝曦臣,他口微张,但最后仍是缓
缓闭上,只是看着坐躺在床上的人。
蓝曦臣也不在意,想了想,又开口问道。
“秣陵苏氏……只剩你一人了?”
“……我……只……剩那里了……”喑哑的声音,说得极为费力,蓝曦臣听他此言,
心中也不免慨然。
他是孤儿,苏涉救他回去,秣陵……的确是他唯一的容身之处了。
“那你见我,又是意欲为何?”既有怨,为何又硬是要见自己一面呢?
“……我……”
迷惘的看着蓝曦臣,苏澜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撑著最后一口气,非要再见到蓝曦臣
不可?或许……他是想要看到蓝曦臣愤怒指责自己,然后自己再好好嘲讽他一番?还是他
想看到蓝曦臣伤重痛苦,然后所有人都唾骂他,他再狠狠的嗤笑他们,最后在大笑中潇洒
死去?
苏澜不知道……他真不知道……他只知道,含光君没有死,蓝曦臣也没有死,是他…
…是他要死了……
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再见蓝曦臣一面?
“苏……门主?”
一声苏门主,让苏澜一个机灵,他喘着气,不敢置信的看着蓝曦臣。
他叫他门主?他明知苏氏只剩他一人,只有他一人,他还是叫他门主?
笑他吗?
可是为何他看自己的目光中,没有嘲笑鄙视,只有疑惑不解?
他可是差点害死他的人啊!
“苏门主,你……”
“……没事……我……无话……可说……”低下头,苏澜再无话语,事到如今,他还
能再说什么?他还能再要蓝曦臣做什么?他曾经一点活命的机会都不留给他,现在又有什
么资格去求?
“既已无话,便无需再谈,走吧!”对这个曾让蓝曦臣痛苦万分的人,江澄实在是不
想再看到他,他动作粗鲁的扯起了苏澜的后领,半拖半拉的将人扯到门边时,蓝曦臣对着
苏澜的背影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呢?看你瘦的。身为一门之主,事多任重,但也不能亏待了自己
的身子啊。”
苏澜的身子猛然一震,但也只是一下子而已,江澄很快的就把他拉到门外,交给了在
外头候着的客卿,让他把人关押在地牢就好,自己正要再转身回到屋内时,突然像想到什
么似的,硬是停下了脚步,在门口站了会儿后,他才转身,举步维艰的离开。
“兄长,刚刚……”
“没什么……忘机,我累了,想歇会儿。”抚著额,蓝曦臣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蹦出
了那句话,他只是觉得,或许苏澜想听的……就是这句话吧……这句他最重要的人,对他
说的第一句话……
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呢?
“嗯,兄长休息吧,我等就在隔壁的客房,有事喊一声就成。”
“好。”笑着让弟弟替他张罗躺下,蓝曦臣的眼睛却不时的瞄向门口,蓝忘机注意到
了,却也什么都没说,等替兄长掖好被子,正要放下床帘时,蓝忘机突然问了句。
“兄长,床帘需要先放下吗?”
“啊?好……等等,先放床尾的就好,忘机,谢谢你了。”一躺下,蓝曦臣才发现,
自己居然累到一沾枕就想睡了,可是……那个人还不见人影……
“知道了……兄长,他……很郁结……”虽然很不想,但情这种东西,不沾还好,一
沾上,那真是万劫不复。可说是过来人的含光君,虽然对那人仍是颇多不悦,但事关兄长
,再怎样,他也不能让兄长难过。
“郁结?”还没反应过来,蓝忘机就放下了床尾的帘子,跟兄长说了声好好休息后就
走了。
郁结?谁郁结?又是在郁结什么?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心怎么都定不下来,蓝曦臣想到之前的梦,那两只一直在一起蹦
蹦跳跳的大兔子,为什么……你现在不在我身边呢?
躺在床上,蓝曦臣想了想,还是把身子往里侧挪了挪,空出了一半的位置,他侧着身
,看着那紧闭的房门。
或许……他在忙……等他忙完了……便会进来了吧……
眼皮渐渐沉重,终至阖上睡去,直至很久,一道人影偷偷的打开了房门,透过门缝见
床上的人睡沉了,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