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睁开疲惫的双眼后,我在满身的虚弱感中见到了一对熟悉的眼睛。
身上残留的痛楚和惊惧,让我本能地渴望着安慰的温度,
于是费力抬起沉重的手臂,想要拉近彼此的距离。
“思瑶....思瑶....”
“思瑶照顾了妳一整晚,后来实在撑不住了,于是就在妳身边晕了过去。
我已经叫老王把她抱到客房休息了,现在士育在照顾着她。”
伯母不带感情的声音,冷淡地从我的面前传来。
我惶恐地张开了双眼,望着昨晚对我狠狠动过手的她。
轻哼一声后,伯母的右手朝我伸了过来。
痛苦的身体记忆瞬间涌上,我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惊惧的呜咽。
“呜........”
想像中的耳光没有挥上我仍刺痛的脸颊,伯母只是用手腕轻轻按住了我的额头。
“妳还在发烧,多休息一下吧。”
收回按在我额头上的右手后,伯母拿起湿毛巾,替我仔细擦拭著发烫的脸庞。
“对不起....伯母....”
伯母默默地看着我。
“是我没有保护好思瑶....是我没有安抚好我的亲生母亲....
才让思瑶....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害....对不起...”
伯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扶起我虚弱的身体,将水杯递到了我的手里。
我用惶恐的神情望着静静地进行这一切的她。
“刚才我已经请我们家的家庭医师来过一趟了,
他替妳打过了抗生素,还开了药给妳。
妳先喝点水,等下吃完午饭后,我再把药拿给妳。”
与我沉默地相对许久后,伯母终于淡淡地吐出了这几句话。
“伯母....”
“妳不必想太多,我只是不希望思瑶一直为妳担心着。”
我黯然地低下头,在胸口难忍的沉钝痛楚中喝完了杯里的温水。
伯母从我手中接过喝空的水杯,小心地放到了床头柜上,
再用微带凉意的苍老手指,轻轻地抚过我的脸颊。
“我一直都没问妳,这道疤痕究竟是怎么来的。”
痛苦地闭上双眼后,我反刍著满是剧痛的回忆。
急诊室里断然划开亲情的那一幕,在昏沉的脑海中再度地上演,
割开肌肤时的强烈痛楚,如同重生的幻影,灼热地在左脸炙烫著。
因感冒而失灵的鼻尖,仿佛又嗅到了自己鲜血的气味....
在凝结的静默空气中注视了我许久后,伯母低声地说:
“是为了那孩子吧。”
我没有开口回答,眼泪却无法克制地流了下来。
“妳明明就是一个那么年轻美丽的女孩子....这么做,值得吗?”
“值得的....为了思瑶,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但是思瑶也这么想吗?”
“思瑶她....”
“如果我是思瑶的话,我会为了这道疤痕而心痛自责一辈子。”
说完这句话后,伯母伸手替我盖好被子,接着便转身离开了。
思瑶心灵的创伤,是我这三年来都不敢加以触碰的伤口。
我一直自私地以为她的坚强与笑容,便代表着所谓的释怀。
但是,她真的能释怀吗....
也许所谓的释怀,只是她用以伪装勇敢的工具,只是让我放任自己逃避问题的借口。
伤口依旧存在着,就算不伸手触碰,也不代表了不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