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后座的玉尧不时踢著前座的椅背。
前座的宇华当然知道玉尧为什么会这样，“妳实在很幼稚，不怕椅子被妳踢坏吗？”
“妳才幼稚，到哪里都要跟，妳都不用工作喔？”
“我前两天才签了一个新约，想买个新包包犒赏自己。”
“要先去妳常去的那一家专柜吗？”开车的David问。
“阿姨，”宇华转头过来问，“妳想逛哪一间百货公司？”
“我都可以，挑一间妳比较熟悉的就好。”
“主席，宇华每一间都很熟悉。”David笑着说。
“我要去这里。”玉尧从口袋拿出一张名片递给David。
David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律师事务所？”
“对。”玉尧看着人凤，“妈，我跟律师约好了要入妳的户籍，有些文件需要妳签名，
还有我也想要改姓程，妳觉得程玉尧好听吗？”
玉尧时时会带来惊喜，这点人凤很喜欢，“程玉尧很好听，很适合妳。”
“没想到妳满脑子思瑶姐还可以做其他的事，”宇华笑着说，“我算算看喔，李玉尧、
方玉尧、江玉尧、程玉尧，妳的名字还真百搭。”
“又挖苦我，这次是妳先开始的。”玉尧斜眼看了宇华一眼，“David哥你姓什么？”
“我姓锦。”
“怎么写？”
宇华看着后照镜回答，“锦秀的锦，妳想做什么？”
“帮妳冠夫姓，”玉尧也看着镜中的宇华，“锦方宇华，听起来真贵气。”
“李玉尧，妳不要太过分了！”宇华转过身伸出手捏住玉尧的脸，玉尧不断拍打她的手，
“很痛，放手啦！我现在是程玉尧，而且姐夫在开车，妳这样很危险。”
宇华放开玉尧，转向人凤告状，“阿姨，妳看她啦。”
人凤拍拍玉尧的头，“要开玩笑私底下说说就好，妳总是在David面前这样说，他也会不
好意思的。”
“啊…David哥对不起，我只是想闹闹方宇华，你别介意喔。”
“没关系，我知道妳只是开玩笑。”
“话说回来，”人凤看着宇华笑着说，“我也觉得锦方宇华满好的。”
“阿姨！” “哈哈哈！”
David无奈地看着满脸通红的宇华，再从后照镜看着笑得东倒西歪的玉尧，他脸上有着
浅浅的微笑。
夜晚，思瑶站在阳台慢慢吐纳微凉空气，希望可以排解内心郁闷，她也知道这样做没有
太大帮助，但这是她唯一不在家里又可以独处的地方。
空气里的湿度似乎提高了，“拜托不要下雨。” 思瑶心里这样想着，身后传来晓婷的声
音，“妳已经在阳台待两个小时了，快进来。”
“再一下下就好。”
雨滴落在遮阳板上叮叮咚咚地响，晓婷推开阳台的拉门，“下雨了，思瑶。”
思瑶没有要回家的意思，她双手环抱住自己，轻叹了口气。
思瑶的背影看起来很寂寞，晓婷当然无法接受自己陪伴着的思瑶有这样的情绪，“如果
妳又再想玉尧，我真的要生气了。”
“我想自由。”思瑶小声地说。
“什么？”
“自由，”思瑶转过身面向晓婷，“我想要自由。”
“妳没有不自由啊？”
“什么都不能做，哪里也不能去，”思瑶悲伤地说，“我这样也叫自由？”
“我只有不让妳用厨房，其他的我完全没有限制妳。”
“我喜欢做饭菜给我心爱的人吃啊，晓婷，进厨房哪有不烫伤割伤的，我都说了我会
很小心。而且我连要出去买个东西都一定要有妳陪，我偶尔也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晓婷看着思瑶受伤的手，虽然伤早就好了，但她还是无法放心让她使用厨房，她咬咬
唇，“思瑶，现在妳在家根本就不愿意说话，我也尽量不去干涉妳，如果这样还不够，
房间让妳一个人睡，我可以去客房。”
“我没有不愿意说话，我很想说话，但是我只能说妳愿意听的话，如果不是妳想听的我
们一定会吵架，”思瑶一手拉开自己的衣领，另一手指著大大小小的吻痕，“只要一吵
架，妳就疯狂在我身上落下吻痕，妳知不知道这些印记好重，压得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为什么我要那么做？是因为妳心里总是有别人存在，我只能不断提醒妳是谁的人！”
“我到底做了什么让妳认为我心里除了妳还有别人？”
晓婷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思瑶问得没错，她已经一段时间没说要见玉尧了，晓婷叹了
口气，“思瑶，告诉我，妳想去哪里？”
“只要是妳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哪里都好。”
没想到思瑶居然拒绝了自己的陪伴，晓婷忍着怒气继续说道，“好，妳不想要我陪，那找
宇华或是佩佩陪妳，这样行了吗？”
“为什么不让我一个人？”
“思瑶，我真的不放心妳一个人。”
“为什么不能找Jade？”
“妳果然还是为了玉尧，”晓婷生气地吼著，“为什么一定要找她？”
“她信任我，以前跟她住的时候她从来不会限制…”
“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以前的事了，方思瑶，若不是妳躲着我，玉尧根本没机会接近妳，
我们都是陪在妳身边照顾妳，妳可以接受她却怪我让你喘不过气？妳的妻到底我晓婷还
是李玉尧？”
“我的妻当然是江晓婷，就是因为如此，妳更应该要相信我。”
晓婷握住思瑶的手，“我相信妳，在我心中妳永远是我最初认识的方思瑶。”
“但我不是啊，”思瑶甩开晓婷的手，指著自己的眼睛大声地说，“我看不见了，我不
是济仁医院的院长也不再是外科权威，我只是一个看不见，需要重新面对生活的人。”
“妳别激动，”许久不见思瑶这么大声讲话，晓婷有些慌乱，“告诉我，妳想怎么做？”
“我要搬出去。”
晓婷断然拒绝思瑶的要求，“我不准。”
“我不是在征求妳的同意。”
“总之我不准，妳敢走试试看，为了妳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门铃响了，晓婷整了整思瑶的上衣，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宇华说要来，应该是她，我
先去开门。”
宇华一看到晓婷的表情就猜到发生什么事，她小声地问，“又吵架了？”
“嗯。”晓婷点点头。
思瑶也从阳台走进家，“宇华，怎么来了？”
“姐，妳笑不出来就别勉强了，怎么又吵架了呢？”
“没吵架，只是在说我要搬出去的事。”
“方思瑶，我说了不准。”
“对啊姐，”宇华惊讶地问，“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家？”
思瑶不想回答，即使说出真正的想法，晓婷和宇华也不会支持她，最后她只能口是心非
地同意继续住下。稳定情绪后，思瑶问，“这么晚了，妳来有什么事？”
“客户送了一些水蜜桃，阿姨知道姐喜欢吃，要我拿一箱过来。”
思瑶低头笑了，“阿姨怎么会知道？是玉尧说的？”
的确是玉尧说的，但宇华不知道是否可以说实话，她看了看晓婷，晓婷对她点点头，
她才回答，“对啦，是玉尧跟阿姨说了，才让我送来的。”
“她最近在忙什么？都不来看我。”
“她…在准备毕业的事，也在处理入阿姨的户籍还要改姓，是有点忙没错。”
“终于比较懂事，这样我也可以放心。”问了想问的事，听到令人安心的答案，思瑶
也有些累了，“妳们慢慢聊，我先去睡了。”
思瑶回房间了，晓婷坐在沙发里手扶著额，看起来相当疲惫。
宇华到厨房泡了两杯茶，一杯放在晓婷面前，“薰衣草茶，可以安神，喝一点。”
晓婷啜了一口茶，随着香气在嘴里漫开，心情似乎真的比较稳定，她看了看茶包标签，
“我不记得家里有这种茶包。”
“这是…嗯，这是舍妹交代我，她说妳喜欢喝花茶。”宇华小心翼翼地说。
晓婷苦笑了一下，“玉尧真的很贴心。”
“她就是这样，不管别人怎么想，她对喜欢的人都很好。”
晓婷看了宇华一眼，宇华接着说，“妳没听错，玉尧喜欢思瑶姐也很喜欢妳，虽然妳…
不太喜欢她。”
“我没有不喜欢她，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却又不想让她来介入我们。”
“玉尧从小思考的方式就跟我们不一样，她从来不会在乎别人怎么想，总之她只做她喜
欢的事，有时候可以说是很自私，但这也是她特别的地方，被她喜欢的人都很幸福。”
晓婷无奈地点点头，“当玉尧还是小J的时候，有她陪着思瑶看起来真的很开心，真希
望我也知道怎么让思瑶开心起来。”
“妳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想那么做。”宇华这么想着，但她一向不会轻易说出心里话，
“要不要让玉尧知道妳们的情形？也许她可以好好劝劝姐。”
晓婷摇摇头，“我不想让玉尧介入不完全是因为她们感情很好，玉尧已经做了很多，我答
应过她会好好照顾思瑶，我想要用我的方式达成与她的约定。”
“下周是玉尧的毕业典礼，让她们见个面好吗？玉尧答应过思瑶姐会来找她，她现在正
烦恼姐会认为她食言。”
“好，”晓婷点点头，“宇华，离毕业典礼也只有五天了，我再努力看看，不管结果如
何，我会让她见思瑶的。”
深夜，晓婷躺在床上望着背对她的思瑶，“睡了吗？”
“还没，我也没在想玉尧，不要再问了。”
“谁说妳在想玉尧了？”
“当我没说，我不想吵架。”
晓婷挪动自己的身体贴著思瑶的背，“我想抱妳。”
“嗯。”
晓婷抱住思瑶，思瑶手覆上晓婷的手，“只能抱着，不可以做其他的。”
“我有那么欲求不满吗？”
“一段时间了，每次吵完架妳总是很想要我。”思瑶平静地说。
晓婷收紧了抱着思瑶的手，有些抱怨地说，“我会那么做是因为很不安。”
思瑶叹了口气，“好吧，如果可以让妳安心…”思瑶拉着晓婷的手放入自己的上衣里，
晓婷微微出力停住思瑶的动作，“别这样，我今天没有不安。”
“为什么？”
“可是能喝了薰衣草茶的关系。”
“家里哪来薰衣草茶？”
“妳最亲爱的小妹为我准备的。”
思瑶忍不住笑了，“她也很了解妳。”
思瑶终于笑了，晓婷虽然开心但也有些不满，“我实在不懂，为什么提到玉尧妳心情总
是很好。”
“晓婷，如果没有我，妳会不会接受子奇？”
“当然不会。”
“但妳很喜欢他。”
“是啊，不过他是我的家人，是我的兄弟。”
“玉尧是我的姐妹，我知道妳也很喜欢她，为什么要那么介意她？”
晓婷不知该如何解释之前她曾经答应过玉尧会好好照顾思瑶，但应该要让思瑶知道玉尧
有来过，“其实，玉尧有来找妳，是我不想让妳们见面。”
“我知道。”
“妳怎么知道？”
“我有想过妳会这么做。”
“方思瑶！”
“我倒是很讶异她会听妳的话真的不见我，妳们两个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约定？”
“我们哪有什么约定？”
“我累了，不想说了，”思瑶转过身紧紧抱着晓婷，“妳身上的薰衣草味好香。”
“嗯，快睡吧。”晓婷吻了一下思瑶的额。
今晚，晓婷终于可以安稳地拥著思瑶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