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住脚步，跟着他前去的方向望去，是女子撑竿跳的比赛，一般的比
赛场地总是被远远隔出一个空子，因此那里的拥挤程度一看就知道出了状况。
是怎么了呢？
尽管有一段距离，她还是轻易看见挤进人群的他，然后接着是比赛的护
理人员；担架排开了人潮，上面躺着一个神色痛苦的女选手，左脚割开一道
伤口漫着血。
她一直注视着他，而他一直看着那个女生。
她重新坐在观众席，再吃了一颗曼陀珠，紧紧闭上眼睛。
救护车载走了受伤的女选手后，比赛继续开始，但休息区还是一阵混乱，
她还是来到他面前，只是说不出恭喜。
“还好吗？”她问，但其实她更想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一向不显于外的表情显得如此阴郁，她觉得自己需要甜食来填补此刻
的不安，但她只是出力地揪住自己的包包。
“我们学校有选手受伤了。”
“有，我看到了，她还好吗？”
“应该要缝针了，后面的比赛也没办法参加。”
他的口气沉痛到仿佛是他自己无法出赛，她无法维持轻浅的笑容，失语
地看着他，但他心情沉闷到甚至没有抬头看她。
从她出现以来都没有。
“啊，千绘，妳来看比赛啊？”小奈因为发现她而晃了过来，表情带点
苦笑：“抱歉啊，刚刚乱成一团，都没注意到妳。”
“没关系，小奈妳什么时候比赛？”面对除了他的对象，她都还能佯装
起来，扯出恰如其分的笑容，不在这灰暗时刻失礼。
“我早上比完了啊，没晋级就是了！”对方笑了，像是毫不介怀：“对
了千绘，我们来讨论去吃东西的事情吧！”
她应声，开始与小奈安排时间，只装作在看比赛状况时偷瞄他一眼，他
始终没有振奋起来……如果女同学都这么毫不在意，为什么他在意呢？
“这时间可以吗？千绘？篮球队那天没有练球？”小奈的声音带着恶意
的调笑，她朝小奈皱了皱脸：“妳管我！”
“哎唷，该不会是因为队长那天请假，所以妳就打算翘掉练习啦？千绘
这样这样喔！”
“杨千绘，这里是休息区，妳们去观众席讨论吧。”可能是因为觉得讨
论的声音太吵，他终于发出声音，却是要她离开。她看着他，有一瞬间觉得
有一团黑暗就要把自己吞噬掉，但小奈在一旁露出该糟的表情，她很快拾回
神智，半开玩笑地回应：“真小气！观众席就观众席！”
她的嘴唇，一直到与小奈商讨结束、离开运动场的路上，都在颤抖。
回家的路上，她吃完了整条曼陀珠。
她并没有想到，难熬的还在后头。
再也没有理由跟他一起回家了。
天天，他都送那个撑著拐杖的女孩回家。女孩姓包，田径队叫她包子。
即使只是从篮球队的练习场地看过去，她也看得出受了伤仍在嘻笑怒骂的女
孩是多么有活力的一个人。
包子天天留下来陪田径队练习，练习结束后才撑著拐杖回家，而他则是
天天为她提著书包，小心她行走的每一步。
看着他仔细凝视那女孩的模样，她几乎无法维持一贯的形象，为了避免
露出马脚，她试着把自己的反应放大再放大，直到周遭的人只觉得她过度亢
奋，而辨识不出她沉到谷底的心情。
不，也许不是所有人。
“千绘，这个，刚刚妳拿手机时从书包掉出来的。”
另一个球经朝她伸出手，是她继葡萄后吃完的薄荷曼陀珠的包装，那一
条也是他送的，所以整条白色与蓝色交杂的包装纸连同铝箔，都被她小心地
留了下来，像是做为最后一个足以仰赖的东西。
她无法故作漠然地说那是垃圾，所以伸手接过：“嗯，谢谢。”
这时候该用什么表情呢？她试着做出惊讶与搞错了的笑容，抱着纪录板
的球经却看着她歪了歪头：“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一阵子不来也可以的喔。”
前阵子刚感冒过的明明就是面前的这个人。她记得听说过那个球经发烧
还陪练球的事，齐子絮穿着略大的外套，若有所思地注视著自己，杨千绘觉
得心慌又狼狈，却仍能做出众人期待她应该要有的反应，夸张地笑：“被小
齐发现了，不过我还不到大齐队长请温书假，就不理球队的地步啦。”
对方停顿一秒，露出微笑：“下一任队长马上就要交接了，千绘，以后
还要麻烦妳很多事情，所以妳不用太勉强自己喔。”
那个说完话就忙着再去帮球队纪录训练的球经，站的位置正好挡住她眺
望跳高练习的视线，那个拄著拐杖的女孩也注视着他。
她从包包翻出自己买的综合水果曼陀珠，含入一颗后继续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