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最后怎么打发了那个莫名其妙的人,她觉得脑袋里一片晕眩,试着
回忆体育班里的面孔,却越是思考越是被这些年来注视的那个人塞满思绪。
场内的气氛高涨,她却头晕目眩地只能在体育馆外靠墙站着,哽咽塞在胸
腔,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在呼吸。
何克强讨厌她吧,所以很有可能是骗她的?
场内传来哨音,尖锐的声音令她直想摀住耳朵,但她没有任何动作,只是
眨著酸涩的眼睛发呆。
“哈囉球经。”
面前的景色被陌生的校服填满,她认出对方是刚才在休息区打过照面的其
中几个选手,勉强自己再次维持形象:“怎么了吗?”
“球经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妳身体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带妳去休息喔。”
听起来是相当普通的问候,但那三个人互相传递的笑容与扫向她制服裙与
大腿的视线却令人不快;她回过神宁定自己,微笑:“不用了,谢谢你们。”
“确定吗?球经脸色很差喔。是阿强那家伙怎么了吗?”男生们一阵闷笑:
“不然考不考虑我们啊,我们也不差喔。”
幸好当初为了跟他上同一所高中,她着实用功了一阵子,才没有进这所高
中,与这种人做同学。她心里不无怜悯地想,没有怒气,只是由于精神上非常
疲惫,也没有与他们周旋的心情。在不远处有人经过,是一个高大的南绍学生,
看着这边的状况挑起了眉。
然后,后面来了一群校队的学长,学长们往她看了一眼,嘴唇掀动像是在
讨论什么,接着互相耸了耸肩;她这才发觉自己其实还挂著微笑,一如往常的
营业微笑。体育馆里哨音又起,学长们没有多看她伊眼,小跑步进去了。
反正她也不是一个称职的球经,学长们不觉得她需要帮忙也是无可厚非的
事,这是路线的问题,她向来就不是那种要人救援的形象。
这样很好。没有关系。她可以自己处理自己遇到的麻烦。
“抱歉,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球赛开始了,我得进去了。”
她侧身从三个男生之间穿过,无可避免地与他们有了些许的接触,听着
对方令人不适的笑声,她知道这些她都还能忍受。
只是这程度的调笑,对方大约也不会真的跟上来。
也许是冬天穿着改短的裙子看起来太过招摇,但是她高兴穿什么是她的
事,只有因此而感冒才是她唯一可能因此做错的事。
球赛不知道开始多久了,她花了很长的时间在发呆,尽管还在门外,从
这个角度这个角度就可以看到全身运动服的齐子絮认真记录的模样。她曾想
过那个放任自己偷懒,揽下所有苦差事的球经是不是个傻子?但是隐约总有
迹象显示事情不是这样的。
她其实不太想花力气去思考这些,这些毕竟都与他无关;而他……他有
了他想注视的人了吗?
是不是一直都在徒劳无功呢?
她走进去,来到自己队的休息区,但是没打算接手任何工作,只是从包
包拿出那条紫色的曼陀珠。距离拿到这条糖果已经一阵子了,但她现在才打
开封口的铝箔--依然是小心翼翼地,连一角包装纸都不愿折损地打开它。
球赛停了又打,她掌心手机的贪食蛇始终没有打出特别漂亮的记录,队
员们在她身边来去,她眼看中午也快到了,到齐子絮身旁问:“小齐,现在
到第几节了?我还有事欸。”
认真的球经没有空把视线挪向她,但是她依然给了答案:“最后一节,
妳忙就先走。”
“嗯,小齐妳辛苦了。”
他邀请她去看他的比赛,没有一件事可以比这更重要,就算他真的喜欢
上了别人也是一样。
就算他喜欢上了别人,她也还是喜欢他的,是她自己要喜欢他的。她把
吃了几颗的曼陀珠小心收进包包,拎着包包离开了友校的体育馆。
她并没有错过比赛。看着他跳了几个回合,她突然明白他口中的“应该
可以”是从何而来的自信。
比赛的高度慢慢爬升,其他参赛者也一一撞落了横杆,闯进前六取得资
格后,他与另一个参赛著进入彼此厮杀的局面--高度也来到了他的极限附近。
每一次他跳起来,她都下意识闭住了呼吸。
另一个人也撞落了横杆,他向裁判示意他可以继续跳;她双手合十,不
自觉地就在观众席以接近虔诚的眼光看着他。
究竟能在空中滞留多久呢?最漫长的其实不是跳过去的瞬间,而是在他
落在垫子上之后,所有人一同注视著横杆得时刻:横杆有没有摇动?在那轻
微的颤动之后,它会落下吗?还是它会停留在那里呢?
要是她可以命令横杆就好了。她想着,支撑得着力点再怎么微弱,她也
会为了他死守在原位。
他又跳了两轮,直到横杆落下,表现不算特别好,这高度与他平时练习
的高度相去不远。
看着在横杆掉落后,躺在跳高垫一时不想动弹的他,她这才松开呼吸回
复成一般坐姿,看着他从跳高垫下来后,回到自己休息区去的身影。
同时段还有其他项目在比赛,但她没兴趣,只是看着脖子被挂了金牌的
他披着毛巾喝水,她起身,慢慢走下观众席的阶梯,想着至少跟他说一声恭
喜也好。
他却突然丢下水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