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有些问题实在难以闪躲,譬如女孩问你爱我吗?
若还在那边太极圆转如意,铁定使她生气。但所谓的地雷题,
也不都是那种浪漫甜蜜的负荷,只需要经过一下脊髓,
随便回个我爱妳就能解决。丁一知道现在必须不断思索,
寻找切入问题的各种角度,方能确保从雷区安然撤退。
“来到这个虚拟世界,而妳是系统的管理者,
很自然认为妳就是可以任意改变环境的造物者。
但对于那些栩栩如生的女学生们,一般而言,
有可能会下意识猜测她们也是玩家吧?”
宇文珊点点头。
“所以我想夏秀芳会那么生气,是因为妳在无形中,
引导她认为这些女孩是活生生的人。在她发现事实,
觉得被欺骗而找妳理论时,妳仍打死也不承认,
这些女孩是妳的棋子,她的气当然会愈滚愈大。”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她们不是我的棋子,
丁一学长,莫非你也想要惹我生气吗?”
面对宇文珊冰冷的语气,丁一微微一笑。
“我在推测夏秀芳的心态,这并不是我的想法。”
“啊,抱歉,是我误会了。”
“我是妳的学长,而且这么晚还好心在这里帮妳分析事情,
结果妳刚才是什么语气,原来这就是妳所谓的以礼相待。”
“学长,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我。”
“没关系,我这人说出口就不气了。”
得了便宜应该卖乖的丁一,却是在心中叹了口气,
宇文珊这小妮子这么好对付,随便兜几圈,就能换到三句道歉,
但为什么她口中的对不起,却没有一句能进到夏秀芳心里。
边走边进行思考,丁一下意识跟在宇文珊的后面。
“宇文学妹,妳心中也感觉到这些女学生失控,
跟妳精神的不安定有关,但若一承认她们是妳的棋子,
喜欢担心外甥女的好舅舅兰英,应该会迫使妳放弃这所高中。”
宇文珊轻发出噫的一声,但并未停下脚步。
“兰英知道这些女孩,是妳的想像力透过诸侯棋系统所形成的,
但七百多人是可怕的数目,对妳来说是太过沉重的负担,
讽刺的是,他并没有理由阻止妳继续这么做。”
“以丁一学长的聪明才智,应该也猜得到他为何不阻止我。”
“上次我们三人被校长关进禁闭室,
兰英说了他和宇文家的过节,还有如何救出妳,
及受欺骗而导致系统被入侵,最后就是文兰高中的创校。
他略过很多不提,但妳替我办的欢迎会,
让我察觉到这些女孩可能都已死了,就不难连想到,
她们是死于那次的系统入侵,而兰英怕妳伤心,
所以弄了这所高中,希望妳能和她们在这里重聚。”
宇文珊轻拍一下手。
“好厉害的丁一学长,听说侦探推理社还缺人呦。
八九不离十,只错了一点点,兰英创这所文兰高中,
只是希望我能在开学典礼上,和我最要好的朋友们道别,
而我最后在致词中睡着,但他没想到,其实我也没想到,
等我一觉醒来,这所学校却没有少任何一个人。”
“她们的肉体虽已死亡,精神却长留于系统之中。”
“呵,目前为止,学长就这句最中听。”
“哈,兰英当然不会阻止妳继续支撑这七百多人,
因为这是妳跟他之间的秘密,或说是个谎那更贴切些,
只要妳不承认,也不拆穿他,他就不会阻止妳。”
宇文珊推开一扇门,丁一跟着她走了进去。
“宇文学妹,这谎言的确能存在于妳与兰英之间,
但对夏秀芳与高崇欢,就是非常严重的欺骗了。
这里面不少女孩,生前跟他们有着很深的交情,
若相处一阵子才知道她们早已死了,难过加失望的感觉,
定然会转化成对妳的愤怒,因为妳欺骗他们,而且还…”
“而且还亵渎死者,丁一学长是想这么说吧?”
行走那么长的路,脚有些酸,丁一随便找张椅子坐下。
“唉,妳也没必要老往这种令自己难过的方向想,
况且喜欢使用亡灵的我,都不认为那算是在亵渎死者了,
毕竟他们虽然能动能作战,但终究没有了生命。”
宇文珊叹了口气。
“所以丁一学长也认为死者是无法复生的?”
“呵,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吗?”
低垂著头的宇文珊,神色有些哀戚,
丁一正准备说个笑话,但一时之间竟完全没有灵感,
她挥了挥手,走了几步到整排的置物柜前面。
“丁一学长真的很温柔,这种时候竟然还在担心别人。”
“什么意思?”
丁一环目四顾,这才发现自己是身处于女子更衣室。
“哇靠,刚才一直在想事情,竟跟着跟着走到这种禁区,
想必是我知道不少又猜对太多,要被栽赃成色狼再被灭口,
哈,但这也不脱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的浪漫情怀呀。”
宇文珊轻轻一笑。
“实在很佩服丁一学长,竟然还能硬挤出笑话,
只要眼前有个女孩,不论局势再差或笑话实在很难笑,
学长你似乎都必须以说笑话的方式,来贯彻自己的绅士风度。”
丁一哈哈大笑。
“没办法,我穿起西装实在有够难看,
学环游世界八十天的福克,只怕画虎不成反类犬。
而且这跟妳都已准备要杀人,却还那么彬彬有礼,
我们的好习惯,不正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吗?”
“呵,又是一个冷笑话。”
“学妹,妳知道为什么我喜欢说冷笑话吗?”
“我听说老人提出问题,八成都是准备自己回答。”
“哈,被一语道破,那我就不卖关子。
想要使人开心,除了努力了解别人,也只剩说笑话了,
但说笑话有个难克服的心理障碍,就是说完却没人笑的窘境。”
宇文珊用左手轻托著脸颊,微微点了个头。
“我懂了,所以没人笑的时候,你就当成是在练习冷笑话,
能让自己在心态上比较不窘,唉,但这样真的很阿Q耶。”
“呵,宇文学妹果然喜欢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其实笑话跟冷笑话的界线,并不全由说笑者来定。
当女孩对妳有好感时,笑点会比马里亚纳海沟还低,
但美好时光总不长久,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像妳我现在的状态,
以前能逗妳开心的话语,如今怎么听都觉得是冷笑话。”
宇文珊叹了口气。
“学长,真是对不起,我也很无奈。”
丁一摇摇头。
“我不会老往令自己难过的方向想,
确实逗不笑妳,但让妳感受到那么多的冷笑话,
也足以把妳的双脚冻结在地面上,好让我能逃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