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话　君权神授
(1)
　“我认为这一定是个Bug。”
　　不论是具有法家思想对法条十分重视，
或熟练于撰写许多的电脑程式，高崇欢的本质就是缜密的逻辑，
像是一座层层堆叠的高塔。所以丁一也收起开玩笑的态度，
和程兰英共同仔细聆听，高崇欢紧接于结论后的论述。
　　空想乐团的庆功宴一结束，高崇欢颇为疲劳，
加上他听进宇文珊的话，决定加写校长这程式给她个惊喜，
直到完成这些工作，已是三天以后的清晨五点半。
　“好累呀，我已不年轻了，这样熬夜实在吃不消。”
　　高崇欢伸一下懒腰，站起身子，
他的右手食指放在控制面板的Enter钮上，
左手则于胸前比了几个手势，这向来是他写完一个大程式，
准备要起动之前，所习惯的一种祈求好运的仪式。
　“好！　准备完成，Run！”
　　无数的机械语言在四面白墙，由下往上奔跑着，
这些是可以隐藏的，但高崇欢觉得显示出来有种特别的成就感，
而当程式才跑完没多久，就听见有人敲著房门的声音。
　“请问是高崇欢先生吗？”
　“是的，你们五位请进。”
　　明明只有一个人敲门，高崇欢的回答，
却是很清楚来了几个人。果然五位男学生走进房间，
他们身穿由高崇欢设计，具有较多棱角与线条感的制服，
风纪委员的会徽在领口，左袖中央则有一圈由0与1所形成的图样。
　“不用多礼，我已知道你们会来。”
　“是的，我们也都知道前风纪委员长的能耐。”
　　为首的男学生，是高崇欢花最多心思所撰写出的属下，
他有着浓眉，深刻且刚毅的五官，以及对犯罪决不枉纵的态度，
当听到他说出这种类似恭维的话，高崇欢在微笑中带着点讶异。
　“呵，我无意识写了拍马屁这部份吗？
　　你们别这么拘束，以后共事的时间还长，
　　直接叫我小高或崇欢，不用一直叫我前风纪委员长。
　　咦，这是什么意思，我才刚上任不久耶。”
　　浓眉的男学生冷冷一笑。
　“高崇欢，参与多项颠覆学校行政之事务，
　　谋反意图昭然若揭，即刻罢去风纪委员长之职务，
　　并缉拿至文兰高中校长附属之特别禁闭室。”
　“什么，这是谁的命令，校长吗？
　　他是我写出来的，凭什么解除我的职务？”
　“就凭他是校长，为什么不能动你这小小的学生会成员？
　　不论在权限、在法条，在逻辑上，他都比你的位阶高。
　　请乖乖跟我们走吧，若你执意不从，场面就不好看了。”
　　瞧着控制视窗，不只风纪委员长能使用的特殊选项，
甚至一般学生可点选的指令，都已转成暗淡的颜色，高崇欢无奈，
离开时遇上隶属于风纪委员会的两个女学生，他赶紧以眼神示意。
　　其中一名女学生向他点点头，微微一笑。
　“高学长，不好意思，虽然您曾是风纪委员长，
　　但您说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请虚心接受制裁吧。”
　　听到这里，程兰英忍不住笑了起来。
　“古有商鞅作法自毙，你倒写个烂程式把自己害死，
　　而作法自毙的戏码也没少演，交由你主持变法，
　　我想至少能比王莽或王安石来得成功。”
　　高崇欢自然听得出这话里的反讽。
　“我好歹是猝不及防，被别人直接堵到，
　　只得乖乖就范。但有个爱搞环保的家伙明明能逃掉，
　　却自投罗网跑回齿轮同好会的办公室。”
　　丁一听了也大笑。
　“哈，兰英是在模仿陆皓东的精神，纵使知道会被抓，
　　也要拼老命把墨家学妹的名册烧光，只不过他有些老糊涂，
　　虚拟世界的资料，其实用删除的方式就好了。”
　“听你在胡扯，我是去交待她们，在我被抓了之后，
　　千万别反抗，也别试图来救我。我可不像某人，
　　被逮的时候只能得到下属一句要遵守法律。”
　　听到矛头又戳了过来，高崇欢立刻反击。
　“原来某人提倡兼爱，其实是在明白表示，
　　齿轮同好会是他的后宫，或许命名为齿轮同乐会，
　　还更为妥当些，难怪他拼死也要保护。”
　“喂，你们五十步笑百步，先别吵了。”
　“总比你这连半个属下都没有的家伙好！”
　　高崇欢与程兰英突然异口同声，
接着两人相视一笑，再来个Give Me Five，
果然拥有共同敌人是迅速和解共生的最快途径。
　“所以崇欢认为自己赶出来的程式，可能出了问题，
　　简单来说，校长就是个Bug，对吧？”
　　无坚不破，唯快不破，所以让话题快速流转，
避免自己受到致命性的打击，是会议绝对必要的入门功。
　“丁一说的没错，这正是我的想法。”
　“好，说的确实有些道理，那轮到我了。”
　　程兰英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的回忆，
先谈到他大姐的死，开启了他和宇文家的过节，
当然他不会提程兰芷的事。其后则讲到他救出宇文珊，
和宇文铼多次冲突，以及因受欺骗而导致系统受到入侵，
但在建立文兰高中的过程，程兰英没说这些女学生最后都死了。
　　为什么他不说？　或许他心中隐隐期待她们还活着，
也或许他希望高崇欢能把她们当成人，而不是以程式来看待，
但最重要的，是他怕这两人会不小心把这悲剧泄露给宇文珊知道。
　“所以兰英的论点是有人入侵文兰高中，
　　校长是外来病毒或骇客，而最大可能就是皇叔宇文铼。”
　　程兰英点点头。
　“我则有与两位不同的想法。”
　　丁一正要发言，此时禁闭室旁的走道却传来脚步声，
两名身穿墨家制服的学妹提着餐盒，旁边跟着一个男的风纪委员。
　“吃饭了，那会议先暂停吧。”
　“嗯，吃饭皇帝大。”
　　程兰英与高崇欢再度达成共识，
一票当选的学生会长，在会议中的发言就这么被搁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