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文兰高中的开学典礼，
七百六十二名的女学生坐在大礼堂，
看着匆忙跑上台，被阶梯绊一下，差点摔跤的新生代表，
那熟悉的侧辫，在虚拟世界里更是晃得十分来劲。
“各位好，妳们穿起高中制服，每个都很漂亮。”
这开场定然赢得满堂采，非常有儒家的乡愿味道，
不过在虚拟世界，每个女孩确实都多少会美化自己的外型，
所以这话说起来，倒也有七八分是实在的。
“兰英说以我名字中的文，和他名字中的兰，
将这所高中取名为‘文兰’，但这地方是由他创立的，
让我沾这个光实在很不好意思。”
站在大礼堂较偏僻一角的程兰英，
瞧着台下有一些学生开始打瞌睡，心中感慨万千，
此时两个女学生走到他旁边，其中一人递了手帕给他。
“兰英先生，这手帕借你用。”
“咦？ 为什么？”
“兰英先生连自己哭了都不知道吗？
还是说让我们这些女孩看到，觉得很丢脸，
所以不承认呢？ 呵呵，其实我们都清楚，
兰英先生是坚强的好人，绝不轻易落泪的。”
程兰英这才发现左脸颊有些湿润，于是接过她的手帕。
“小唯，谢谢妳。”
“不，其实是我们要谢谢兰英先生，
你在最后还帮我们实现了这个梦想，
虽然道谢算不上什么，但我们也只能说谢谢。”
此时台上的宇文珊谈到了校长。
“原本我希望兰英当校长，以资格和年纪，他都实至名归。
但他说校长是一种威权的象征，向来讨厌那种东西的他，
宁可以别种身份守护这座校园。只不过真正的理由，
我猜应该是他想装年轻，妳们也这么认为吧？”
台下不少学生大笑，但更多的学生陆续睡着。
“珊这女孩什么都好，就是演讲起来废话太多，
又喜欢说教，难怪一堆人打瞌睡，连我都想睡到流眼泪。
唉，妳们是因我的愚蠢才死的，而且在死前也不得安宁，
还要被珊无聊透顶的演讲给荼毒，又何必感谢我呢？”
小唯抿嘴微笑，接着把旁边的女孩轻拉到前面。
“是别人加害我们，兰英先生为何要怪在自己身上，
请你在往后的日子，都不要这样自责好吗？
小茜她听到一些传闻，想来跟兰英先生说，
但她说你太喜欢说反话，有点怕你，所以要我陪她来。”
程兰英微微一笑。
“小茜，我这人的脾气不好，请多包涵，
请相信我没有恶意，妳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此时宇文珊在强大疲劳感的逐渐侵袭下，
开始胡言乱语，甚至让讲台上的笔记本，多了几滴口水。
幸好台下的学生几乎都进入梦乡，程兰英也专注于小茜的回答，
而当时草创的文兰高中，记录影片的功能设定尚未完成，
宇文珊这一段最丢脸难堪的黑历史，才得以被掩盖。
“兰英先生，我听到好几个人在说这件事。
今天夜里的实验原本设定是在睡眠中进行，
但有个女生喝了些咖啡而睡不着，所以连结进入系统后，
仍能保持清楚的意识在里面闲晃。她亲眼看到一个人，
用最高管理者的权限进入这系统，大量修改实验条件。”
“怎么可能？ 最高管理者就是我呀！”
“不会的，兰英先生，那人绝对不是你。”
“为何妳这么确定，看见凶手的女孩是谁？
请妳告诉我，让我直接问她。”
“我不知道是谁，而且她可能早已…”
程兰英急忙转头，放眼整座大礼堂，
台上台下全睡成一片，文兰高中以打呼声迎接开学。
小唯也已坐在地面，倚著旁边的柱子进入永远的梦乡，
有些站不稳的小茜，程兰英赶紧在她往前倾时伸手扶住。
“对不起，兰英先生，我不知道是谁看到，
但我们每个人都很清楚，那人绝对不是你，
而这对我们来说，就很足够了。”
“为什么？”
“兰英先生，再见…”
小茜努力撑着眼皮，但终究是场无用的挣扎，
只留下嘴边一抹淡淡的微笑，也让程兰英成为这场开学典礼中，
唯一睁开双眼的人。而回忆到这里，程兰英也必须睁开双眼了。
他从禁闭室里的破床爬起，用丁一递来装满水的脸盆，
将手帕弄溼后擦脸，同时瞧到对面的高崇欢，似乎在低头沉思。
“喂，你想了那么久，就没一点结论？
还要我不惜被狱卒骂，也得弄水来给你洗脸，
你这贵公子，坐牢时可以别那么洁癖吗？”
程兰英并未回嘴与丁一争吵，
从一连串悲伤与纠结的漫长回忆中归来，
身旁有这两个家伙，他竟然隐约有种安心的感觉，
这些他当然不会说出来，铁定会被嘲笑至死吧！
自由自在的丁一虽无法体会自己的痛苦，
但在他身旁，多多少少也能感染到那一份乐天的情怀；
而高崇欢不论遇到什么事，似乎都给人胸有成足的稳定感。
程兰英在心中尝试解释，这两人有哪些特质让他能迅速回复平静。
“崇欢，我看兰英是不行了，
世家大族出身的人总是特别软弱，
你看他突然被关进牢里，一下躺着不动，
一会儿又要水洗脸，一定是吓哭或吓傻了。”
高崇欢似乎已想出了些结果，
回过神的他，听到丁一的话，笑了出来。
“哈，你别乱讲，兰英可能也想到什么办法。
每个人看事情的角度都差很多，大家提出来才能互补，
这就是集思广益，不如这样，我先说我推敲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