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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cc1234 (路人甲)
2022-05-26 14:06:35灵车在预先挖好的墓穴旁停下,几名警察搬下杜绍辉的灵柩,放在墓穴旁的钢架上。
对警方而言,杜绍辉的葬礼是这几个月少数几件上得了媒体的正面事蹟,所以场面特别盛大,各单位的代表跟媒体以墓穴为中心围了好几圈。
“现在,我们请杜绍辉督察的同事跟未婚妻,刚从英国受训结束归队的叶馨警员致词。”
一袭黑色套装的叶馨走上讲台,一只三色猫站在她肩上。
“首先,我代表绍辉感谢各位来看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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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对外宣称,她在苏格兰场跟伦敦的特别行动组受训五年,最近才回香港。”同样穿着黑色套装的桂敏芙,站在葬礼外围的一棵树下。
“受训五年,未免太长了。”我坐在树下,背脊靠着树干,身上是脏到发黑的汗衫、牛仔裤跟拖鞋,斗笠低到遮住了脸,加上身旁放著扫把跟畚箕的手拉垃圾车。
任何人看到了,应该都会认为我是清扫墓园的工人吧。
“以她归队时的表现,五年说不定很合理,”桂敏芙说:“她出院后回到毒品调查课,有一次我们追捕一个毒枭,上级担心她,把她安排到理论上绝对不会有人走的后门,没想到那个毒枭真的打后门逃跑,上级带人追到时,只见她把那个毒枭踢到半死,还要两个男同事用力把她拉开。”
“这样啊。”
“还有一次嫌疑犯驾船逃到海上,我们呼叫水警支援时,她自己跳上一艘快艇追了上去,把对方撞到海里,水警赶到时第一件工作不是逮捕嫌犯,是把他们从海里捞起来。 - 你到底都给她做了些什么训练啊?”
“这个嘛,其实我没有训练她什么,”我说:“我只是想办法唤醒她的求生本能而已。”
“每个单位的主管都在跟苏格兰场打听,是哪个教官那么变态,能把娇滴滴的女警训练成魔鬼,甚至有主管打算抽调一两个人过去磨个两三年,”桂敏芙说:“没多少人能承受像她那种快节奏的办案方式,现在上级干脆把我们两个编成一队,还打算从其他单位抽调女警过来。”
“那恭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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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的叶馨说:“今天在这里,我还要感谢一位霍先生,他帮助了我,也帮助了绍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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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没有清除她的记忆吗?”我问。
“大薮学长真的把你带坏了,”桂敏芙说:“人脑又不是隔夜的脏衬衫!爱怎么洗就怎么洗!”
“抱歉。”
“况且我认为没这个必要,”她微微一笑,“毕竟知道她那段过去,而且会对她不利的人,不久前好像都被某个人杀掉了。”
“是吗?”
“如果还有人能活下来,代表大薮学长对你的能力形容太夸张了。下次他再推荐人给我,我可要好好考虑考虑喔。”她低下头,叹了口气,“现在我比较担心的是她这么拚命,如果又遇到什么危险 - ”
“没想到这年头做这个,还要附赠售后服务啊。”我笑了出来,“有什么事就带话给齐亚克。不管我在哪里,收到信就来。”
“我知道了。”
台上的叶馨已经讲完,一旁的军乐队开始奏起骊歌。
桂敏芙朝我点头,向灵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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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完成后,宾客逐一和叶馨握手离开。
叶馨抱下肩上的钩仔放在臂上,望向离开的宾客背影时,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个人身上。
她突然起身朝那个背影跑去。根本听不见身后桂敏芙喊:“叶馨!妳怎么了?”
她小跑步追上那个背影,抓住肩头转过来,“你跑到哪里去了!”
“小姐,妳是不是认错人了?”背影的主人露出微笑,是齐亚克。
“原来你不是 - ”叶馨的眉头垂了下来,透出一丝落寞,让人想到圣诞节拆开礼物后,发现不是自己想要的小孩。
“没关系,毕竟我们是同事,很多人都说我们的背影很像。”
“他人在哪里?”
“士图已经离开香港了。”齐亚克说:“他说他已经完成他的工作,应该把妳的人生还给妳了。”
“什么叫‘我的人生’啊!”她眼泪迸了出来,使劲锤著齐亚克的胸口,“从他把我从那里救出来开始,他就是我人生的一部份了!你知道吗!”
“问题是妳也知道,他的人生不但不正常,还很危险,”齐亚克连忙扶住她肩头,“他认为妳应该过平静的生活,他不想连累妳 - ”
“他为了我可以连命都不要了,我为什么不行?”
“好吧,我会帮妳转告他。”齐亚克叹了口气,“不过他行踪无定,我不确定能不能找到他 - ”
“我会在兰桂坊的‘Sea Breeze’等他,”叶馨握住他的手,“如果他不来,我会一直等下去。”
“我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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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亚克一坐上出租车就说:“士图,你知道吗?叶馨给了你一个大难题。 - 你这出租车司机也扮得太像了吧!”
他伸手搭上司机肩头,对方转过头,是个戴上墨镜跟棒球帽,黝黑,脸庞略长,线条粗犷的中年汉子。
“ -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齐亚克连忙缩手。
他身旁的椅背倒下,我钻了出来。
“亚克,我确认一下,”我把椅背翻回去坐定,“你到底在人家地盘上放了多少狠话啊?”
“难不成是 - ”齐亚克望向前座。
“我们跑到人家的地盘杀人放火、乱挖防波堤,还跑到人家警局放狠话,”我朝司机笑了笑,“人家当然要礼尚往来一下囉。”
这个老头子还真不是盖的。
我刚在路边找棵树,脱下身上的衣服丢进垃圾推车里,一辆出租车随即停在旁边,两只手倏地被拉到身后铐住,一股大力拎着我,像垃圾一样扔进行李厢。
司机爆出一声大笑,“你们要去启德吧?我送你们一程。”
“现在刚好是交通尖峰时间,到九龙不太容易吧?”齐亚克说。
“对警察而言,这不是问题。”
他发动引擎,车子立马弹出,像被人从后面重重踹了一脚。
“没想到我把你铐起来塞进行李厢,你竟然还逃得出来。”他说。
“很多情报单位都把解开手铐当成入学测验。”我耸耸肩:“我以前的师父还把我塞进汽油桶,丢进乞沙比克湾里。”
“那在你之前 - ”
“有一次我们开车经过时我问过,”我说:“当时他望向桥外的海水说,哦,大概还有二十几个在那下面吧。”
司机握著方向盘,“因为种种原因,很遗憾警方不能给你们两个正式的勋奖,连留在记录上的都不行。”
“这个我们清楚。”齐亚克点头。
“不过,给点小礼物应该还是可以的。”他从前座推过来一个蓝色的小盒子。“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意。”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两只银色的戒指,一大一小,上面镶著有钻石眼睛的银色海豚。
“这个是 - ”
“在这里对杜绍辉和叶馨不甘心的人,不只你们两个,”司机说:“我原本想招募杜绍辉当我的部属,不过被他以有未婚妻婉拒了。当他准备结婚时,我们准备了戒指给他们夫妻当结婚礼物,没想到后来事情会变成那样。”
“原来如此。”
“杜绍辉跟叶馨失踪后,我跟几个孩子私底下找了他们五年,”司机说:“谢谢你们完成我们的心愿。”
“谢谢。”我取过戒指戴在手上。
出租车停在启德门口,出租车司机帮我们卸下行李。
“喂!”我们正要离开时,他喊住我们,“下次来香港,到粉岭找我喝茶吧。”
我上前握住他的手。“如果您来纽约,也欢迎来孔子广场,我们华埠的茶楼不会比香港差。”
“孔子广场吗?我懂了。”
“很抱歉打伤您的孩子。”
“原本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像你同事讲的这么厉害,”他拍拍我肩膀,“别在意,他们都说如果有机会,要再向你讨教讨教。”
“没问题。”我点点头。转身拿起旅行袋。
“那位先生是 - ”齐亚克问。
“他已经讲了,”我回过头,“抱歉,亚克,你先回纽约吧。”
“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非洲一趟,”我扬扬手上的护照跟机票,“大薮托他学妹告诉我,‘哈佳之家’找到新地点了,我回去帮他们把旅馆盖好,生意安顿好再回去。”
“你确定吗?”
“毕竟当初我们让人家失去了旅馆,多少要弥补一下,”我笑了笑,“回纽约不过是跟那些大头报告而已,这不是你的专长吗?”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他拖着旅行箱走了两步,回过头来,“叶馨要我告诉你,她会在‘Sea Breeze’等你。”
我点点头。
齐亚克走远之后,我抬高左手,看着小指上的海豚戒指。
回到非洲后,应该有很多故事可以在砌砖头、扛水泥时讲给安其罗、大薮和哈佳听。
能够告诉哈佳的那些小孩,白天跟他们讲故事,晚上给他们唱摇篮曲的馨姐姐现在在哪里。
等到我哪一天衰弱到拿不起巴朗刀、握不住枪、开不动帆船时,或许兰桂坊会有一杯酒等待我。
不过我很怀疑,这一天是否会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