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正义

楼主: breweronhill (山上制酒)   2021-11-29 10:28:47
正义是什么?这世间有正义可言吗?我一直以为自己岁数够大,足以看清这世界其实充满
了各种大大小小的不公不义。直到那天我下班回到家,发现家门敞开着,妻子浑身赤裸地
倒卧在血泊中,家里凌乱不堪,几乎所有值钱财物被洗劫一空。
那家伙甚至为了妻子手上的结婚钻戒,将她的手指割断,切下的断指被随意地弃置一旁。
凶手很快就伏法,因为法医验尸时,从妻子的下体采集到大量凶嫌的精液。
葬礼当天,我亲手阖上妻子的棺木时,警方押解凶手到妻子灵堂前跪下。他头戴深色镜片
的全罩安全帽,令我看不清他的脸。此举当然不是为了忏悔或是什么良善的意图,单纯是
此事震惊社会、警方为了给嗜血媒体与全国民众一个交代的举措罢了。
有任何人在乎过我的妻子、岳家、以及身为丈夫的我的感受吗?
不同于岳父母的哀痛愤懑,在媒体面前我从未发过一语。无论他们多么迫切地想从受害者
丈夫的身上挖出些什么,好让他们晚间新闻提高收视率。
但我从头到尾未曾吐出只字词组。
让凶手到妻子的灵前演出忏悔戏码,可以换回我的妻子吗?跟媒体哭诉凶手多么残忍,可
以换回我的妻子吗?看着新闻与政论节目上的政客对此事大做文章、口沫横飞。
这些任何一件事情,可以换回我的妻子吗?
冗长的庭审一年拖过一年,直到定谳的那天,我在台下麻木地听着判决。
“……复考量被告到案后坦承犯行,有意寻求受害者家属和解,未至显无教化矫正之合理
期待可能……”
“……尚无处以极刑必要之理由,驳回检察官上诉……”
“……被告因强盗杀人案件,经本院判决定谳,全案不得再上诉。”
判决结束后我忘记自己怎么回到家、又到妻子所在的灵骨塔。
只记得我打开存放妻子骨灰的柜门,里头的花束已经干枯,我将其取出补上新的。看着照
片上妻子开怀的笑容时,我才仿佛活过来似的,跪倒在地泪流不止。她当时该有多害怕、
多痛苦?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回家?为什么这样还叫做“有教化之可能”?
我怒嚎著、不断猛力用头撞击柜子,鲜血沿着眼窝、鼻翼流下,再渗入嘴角。我只能感受
到仿佛要冲出胸臆中的愤怒,以及口内的腥咸,痛楚似乎被抽离身躯。
直到警卫将我拉开,我才紧捏著妻子的照片晕厥过去。
我的妻子已经被民众跟媒体所遗忘,但在这数年之间相同的悲剧仍然不断地在发生。
“法官的判决。”我脱口而出,然后意识到这一切不公义的根源。
法官怯懦地不愿也不需要为自己的判决负责,因为受伤害的永远不会是这些坐拥高社会地
位的上层阶级。他们没有尝过痛楚,就不会知晓人民的伤口早已化脓、生蛆。
于是我散尽财产,请征信社找到主审法官的住所。然后带着怒意、绳索、利刃前往拜访。
“你知道我的妻子被砍了几刀吗?”眼前惊吓得不断哭泣的家伙,跟那天庭上威风的法官
大人有云泥之别。
“十七刀。”我用刀子轻划着法官的颈子说。“凶手原本只是想要偷窃,却为了钱财奸杀
了她。”
“连手指都切下来了。”我凑近法官的耳边细语。“就为了那颗结婚钻戒。”
“你却说他有教化可能!”我突然的大吼让被捆得紧实、倒卧在地啜泣的法官吓得猛然一
颤。
“小心呐法官大人,这刀子很利,一不小心您细嫩的脖子就会被划破的。”
我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坐躺下来,欣赏眼前之人的恐惧。没错,你们缺乏的就是我们黎民
百姓生活中每一刻都有机会体会到的恐惧。
接着我将法官已被我下药迷昏的妻子拽上餐桌,如俎上鱼肉。法官见我的动作,从喉头发
出悲鸣,这令我相当不耐,狠狠地搧了他一个巴掌,嘴角淌下一丝鲜血。然后把他拖行固
定上餐椅,强迫他看着自己不知人事的妻子。
“还记得吗?手指。”
我手起刀落剁下法官妻子的左手无名指。法官瞪大眼睛尖叫,斗大的泪珠从他的眼眶中落
下。
我看着他的反应,满意地笑了:“还有十七刀。”
这世间从来都没有正义。民众渴望正义却又健忘,所以就让我来制造一出令人难忘的戏。
从体制上得不到的正义,只能自己动手索取。
这就是这么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本案被告杀人犯行明确,应构成刑法第271条第1项杀人罪。”
“经合议庭全盘考量及综合评价,认如量处无期徒刑或较轻之有期徒刑刑度,非但不足以
还无辜的被害人公道,亦不足以抚慰被害人家属失亲之痛,更与被告之主、客观恶性的比
例不相符合。为维护社会秩序、确保民众生命安全,及为遏阻有心人士之恶意仿效,避免
再度重创社会治安,认为被告所犯杀人罪,已罪在不赦,求其生而不可得,有与社会永久
隔离之必要。”
“故判处被告死刑,并宣告褫夺公权终身。”
坐在被告席上听着自己的判决,这次我不再麻木,而是发自内心地感到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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