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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戴冠承重
“住手!”娜菲塔丽冲到其中一个侍女身旁,柔弱的手试图扳开护卫擒住侍女的手。
护卫则是瞬间吓得松开侍女,向后大退一步,屈膝抱拳跪在地上,
否则下刻便是他被皇后抓住的手没了。*1
“妳在做什么?”拉美西斯放下手,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娜菲塔丽。
对,皇室不会考量一个侍女的性命,也不可能为了维护一个侍女,去亲手碰触一个
护卫的身体,太有失身份了。
因拉扯而跌坐地上的娜菲塔丽慢慢爬起,一面快速扫视殿内情势变化。
王暂停了指令,所有侍从都不敢有任何动作,而护卫还等著王下一步指示。
皇后口令无法令护卫停下,只有王的命令才有效力,她得设法让王改变心意。
拉美西斯派侍女监控她的一举一动,
她却没有拒绝的权力,拒绝的话就变成侍女办事不利,侍女全部都得死。
她不能质疑他的言行,质疑的话还是侍女们的错,侍女们还是都得死。
即使不喜欢侍女无时无刻的监视,娜菲塔丽也不认为侍女该为了命令或一点小错
就没了性命。
要保全监视自己的人的性命,却要牺牲自己的隐私、喜怒哀乐……
但这也不是侍女们的错,没人控制得了王。
他到底要把她逼到什么地步?
眼角余光中,跪伏的侍从不是冷汗直流,便是缩身发抖。
娜菲塔丽垂首、单手掩面,忍不住潸然泪下。
以往在霍伦塔普家发生的事已经够荒唐,没想到就算她到了皇宫、当了皇后,
还是发生一样的事,她还是在重蹈覆辙。
“是我的错……我们不该吵架,我不该对你生气。”娜菲塔丽幽幽说道。
为了众人的性命,不是她的错,却得硬说是她的错。
抹掉泪水,她抬头对王展现出最美好的讨好笑容。“你可以原谅我吗?”
真是最大的屈辱,她得在众目睽睽下祈求自己的丈夫。
除却跪伏礼,她这个皇后和侍从有何分别?都是王的奴隶罢了。
“她们惹你不开心,我是皇后,我罚她们三天不许吃饭好吗?”
娜菲塔丽劝诱的眼神温柔纯真,直叫人无法抗拒。
这是她第一次试着将自己的美貌当作工具使用。
全部人都在等王的回应,谁知王的视线此时居然不在皇后身上,
而是聚焦在皇后右侧的半空中,但半空中根本没有东西,
众人完全不知王在看什么,也没人敢问,只好继续干等。
所幸王只看了一会儿,目光转回时王开口了:
“下次哪个再做不好,惹皇后不高兴,可不只罚这样。”
语毕,王突然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护卫们也随王迅速撤离皇后寝殿,殿内顿时只剩低微的抽泣声。
拉美西斯一走,娜菲塔丽立刻气力全失,直直跌坐在地。
“妳们还不快谢皇后救妳们一命!”
侍女们听到总管耶立叶的喊话,一个个夹着哭音向皇后跪伏致谢。
娜菲塔丽疲惫的看向耶立叶,耶立叶像在为自己的失职谢罪,朝她的方向端正跪伏,
头紧紧贴地,久久不见抬起。
身为总管,没为皇后分忧解劳,放任侍女对皇后逾礼进逼,按照皇宫规矩,即使逃
得过王的死罪,也躲不掉皇后的责罚,耶立叶现在是在为自己和侍女们求情。
但她怎能怪耶立叶,方才的情形任谁都会退缩,耶立叶也是受害者之一。
“都起来吧。”娜菲塔丽有气无力说道。
她没有看向跪谢的侍女们,而是面无表情看向窗外。
她想好了。
不交流、不互动,就没有任何寻衅的机会,这是保护所有人最好的方法。
*1:每个法老的规定不同,不是每个侍从碰到皇后都要砍手。
**
日光正好,访客让静悄悄的皇后宫殿注入新的活力,不再静得令人窒息。
“你居然能来看我。”
看到老友出现在皇后宫殿的花房,娜菲塔丽有些惊讶。
她清楚这背后有王的授意,只是她没料到拉西斯还肯让其他人探望她。
“怎么不行?”总是一脸懒洋洋的老友笑得得意。
库苏毕从拉美西斯手中接下军务,是军权仅次于王的军务大臣。
现在他身着军务大臣的正装,恐怕是来跟她炫耀一番的,真是改不了的臭屁性格。
库苏毕尔伏其实被叫来劝解娜菲塔丽,听说小丫头和他的好友闹得很不愉快,
他本以为只是夫妻的小打小闹,但他一路深入皇后宫殿,见到本人后便不这么想了。
先是皇后宫殿,静到仿佛呼吸声大一点都会发生什么不幸的事一样。
侍女的服侍也不合规矩,没有随侍皇后身边,却是远在花房外待命。
他在花房见到娜菲塔丽,成了皇后的娜菲塔丽变得更加美丽贵气,
一身洁白盈盈立于花木间,像藏于绿宝石中的女神石雕,莹白温润。
但走近一看,娜菲塔丽呈现出一股紧绷感,犹如被围猎的小动物,
用尽全身气力警戒,仿佛向其伸手便会跳起来咬人。
他以前认识的小女孩可不是这般模样,这很不寻常。
库苏毕尔伏直接了当问了。“你们两个吵什么吵成这样?”
知道来人用意后,娜菲塔丽不置一词,只是安静拨弄盛开的盆花。
库苏毕尔伏见小丫头苍白无助的模样,无奈的搔了搔头。
“妳不说,我也大致能猜出原因。王这次是有些过份,但妳父亲霍伦塔普可不是
安份的人啊。”
“我父亲?”娜菲塔丽讶然昂首。
“对呀,霍伦塔普心太大,所以王才命他们离开首都。”
见娜菲塔丽浑然不知的眼神,库苏毕尔伏惊讶问:“妳该不会不知道吧?”
娜菲塔丽急了,起身抓住库苏毕的衣袖问道。“我父亲离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等等,妳真的不知道?”这会换库苏毕尔伏混乱了。
事态似乎比他以为的复杂很多啊。来之前拉美西斯完全没有跟他提到,他以为霍伦
塔普的事是众所皆知,但娜菲塔丽居然完全不知情?
娜菲塔丽没有回答,迳自往外冲。
离开花房,果不其然才到通廊入口,一左一右两个侍女便伸手将娜菲塔丽拦下。
“皇后您要去哪里?”
娜菲塔丽十分焦急,怒瞪侍女。“让开。”
“皇后请您可怜小的贱命……”
两个侍女立即跪伏于地,但求饶声听起来更像在警告皇后。
娜菲塔丽看着挡住她去路的侍女,有种郁闷难伸的烦躁感。
她只是想回娘家确认一下而已,又变成她的错,她滥杀无辜了?
“妳们造反了啊!皇后也敢拦。”库苏毕尔伏追了过来,一脚踢开挡住娜菲塔丽
的侍女,再一手抓住娜菲塔丽的手腕,作势要陪同出去。
“等等……”娜菲塔丽看着库苏毕那只抓着她的手,人冷静了下来,但头垂得更
低,语声沮丧。“我父亲他们真的离开底比斯了?”
如果父亲真的离开首都了,她去追去找也是没有意义了,
反而会连累到父亲他们、皇宫侍女,甚至是库苏毕……
“对,妳要去看吗?我可以带妳去。”
库苏毕尔伏只以为是娜菲塔丽过于心软,才会任由侍女拦路。
“……不用了。”娜菲塔丽疲累蹲下身,用没被抓住的手抱着自己缩蹲的身子。
她不能不考虑身边的人,她可是皇后……
“你回去吧……”她只希望拉美西斯不要太为难库苏毕。
**
娜菲塔丽得知娘家人搬走已是三个月后的事了。
整个底比斯就她一个人不知道霍伦塔普家离开了首都。
她何止只失去了议政权,娘家都被端了个空,她现在就是全底比斯的笑话,
空有皇后虚名,毫无皇后实权。
娜菲塔丽有去王的宫殿,但拉美西斯根本不在皇宫里。
没有王的允许,侍从不会让她去皇宫范围之外的地方,她只能被动等待王的到来。
苦等了好几天,等到的不是解释、不是道歉,而是理所当然、泰然自若的拉美西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连她最后的自由也被他连根拔除,他完全不给她任何选择的机会。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连他们离开了都不知道……”
这是娜菲塔丽最后的质问、最后的呼救。
她哭得像个孩子,像要把自己的天真给哭掉一样。
娜菲塔丽跪在拉美西斯面前哭求,但后者完全无法理解。
“我不懂,他们对妳这么坏,我送走他们,妳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要哭呢?”
拉美西斯很不高兴,又是踱步又是手不停比划著。
除了在场的皇后,侍从全躲到殿外,以免王一时迁怒又要了他们小命。
“而且他们只是去了南方,又不是永远见不到啊。”
拉美西斯的神情多么明理,所言也合情合理,完全挑不出毛病,
但娜菲塔丽知道现实并不会如拉美西斯所言。
娜菲塔丽呜咽。
她知道自己一辈子都见不到娘家人了。
她在底比斯一个认识的熟人都没有了。*2
她也一辈子走不出底比斯了。
她信任的世界土崩瓦解。
*2:其实熟人还有库苏毕尔伏,只是娜菲塔丽当下太伤心了,一时之间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