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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戴冠承重
太阳升起,撤换家俱、洒扫洁净,皇后宫殿便没有任何变化,一切如常,又是安宁
优雅的一天。
变的是她,娜菲塔丽只觉眼前一切十分虚假,温和询问她日常需求的侍女们也很虚伪。
娜菲塔丽面对一桌佳肴,没有半点用餐的心思,只用手撑住前额、遮起视线,
仿佛如此便能不去在意王和周遭加注在她身上的压力。
表面没有限制她什么,但没了议政权,又被侍女全面监视著作息,
自己就像困在皇后宫殿的囚犯,深感芒刺在背。
她还能做什么?一切只感到欲振乏力。
昂首,娜菲塔丽茫然环顾宫殿内的陈设。
遇上她这种不领情的人,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景致。
由于信奉拉神的缘故,埃及工匠在室内设计中最重视的就是采光,
无论身处宫殿哪个位置,日光都能被巧妙导入,照亮室内每个角落。
光线的变化也在工匠计算之中,日光有时似金粉洒落,有时似飘动的透金纱帘,
时刻有不同的风采,再摆上各类植栽,皇后宫殿不用大量黄金装饰,便已尽显
皇室生活的精致讲究。
她知道光一个皇后宫殿,便已是人人梦寐以求的事物,更别提附带的美食华服
和使唤不尽的侍从。
但如果享受这种物质上的尊荣,得用自己的隐私和自由交换,不知道有几个人会愿意?
一想到连侍女都不必被二十四小时的跟监,娜菲塔丽就觉得自己这个皇后非常
可笑,在不同面向上,侍女都过得比她更自由、更有尊严。
她告诉自己不能再一直看着自己得不到的事物,不然求而不得的情绪会让她煎熬而死。
既然做不到舍弃一切,选择回来当皇后,就要把皇后当好。
“莎夏呢?”娜菲塔丽问看着眼生的侍女。
即使不喜欢侍女们的监视,娜菲塔丽还是注意到最常服侍自己的莎夏好几天没出现了。
她想告诉内务总管不必如此,侍女只是执行王的命令,她不会因此迁怒侍女,
没有必要因为她而刻意排开莎夏的轮值。
“莎夏身体不适,改由小人服侍您。”
“病了?给祭司看过了吗?”
熟识的侍女病了,娜菲塔丽直觉反应出的还是她的本性,而非彼此之间的过节。
“看了,请皇后放心。”
新来的侍女礼仪优美,应对从容不迫,完美到看不出半点缺陷,却也让娜菲塔
丽感到十分疏远。
但莎夏迟迟没有出现在皇后宫殿。
“莎夏的病还没好吗?”
娜菲塔丽的语调很随兴,但心情逐渐下沉。侍女这次又会给她什么理由。
“莎夏康复了,改调其他单位了。”侍女恭敬的言行总是千篇一律。
娜菲塔丽立刻反问:“改调单位?什么单位,谁的命令?”
伏首答话的侍女一瞬间露出诧异、不耐烦的表情。
娜菲塔丽见了,心里顿时有点疙瘩,但她并不打算说什么。
侍女可能认为自己的跪姿无懈可击,绝不会被抓到任何把柄,
但实际上在她这个角度能看得一清二楚。
新来的侍女过于自信。谁给侍女这样的自信?是她这个皇后?
她已经窝囊到连侍女也可以轻忽她了?
而且这侍女好像很意外皇后会反问。她看起来这么好骗吗?
“这……这是总管的命令。”
侍女的回应犹豫太久了。
“那请总管过来。”
娜菲塔丽挪位正坐,态度坚决。侍女见拗不过皇后,才退出宫殿去请总管。
管理侍从的总管耶立叶资历很深,是皇宫内务七大总管之一,也是图雅皇后留
给她的人手。
娜菲塔丽惴惴不安,焦躁的来回踱步,频频探看走廊那端,等待总管到来。
她有不好的预感。
远远传来细碎迅捷的脚步声,娜菲塔丽紧盯走廊入口。
“莎夏为何调动单位?”人影一出现寝殿入口,娜菲塔丽便急向来人询问。
寝殿入口进来了一个清瘦的中年妇人,双手交握丹田,后头跟着两三个侍女。
妇人发型绾得一丝不苟,些许皱纹的脸庞上有双坚毅的眼睛。
妇人向娜菲塔丽行完礼才不急不徐回话,波澜不惊的态度恰恰显示出耶立叶
身为总管的专业。
“莎夏的个性不够妥贴,我评定必需再接受训练,所以改调其他单位,另派新
人服侍您。要是新人表现欠妥,我带了几个资深的供皇后挑选。”
耶立叶手点了点身后几个伏地的侍女。
由于资深经历和皇室需求,耶立叶是少数不必跪伏,可以站着回话的皇宫侍从。
娜菲塔丽不会质疑耶立叶专业上的判定,但是……
“莎夏在哪个单位?我要见她。”
“等莎夏训练完会再安排调回。我会转达皇后您的关心,您不用担心莎夏。”
耶立叶整个人呈现出再平静不过的气韵。
常人见了耶立叶的态度,肯定不疑有他,就差在耶立叶遇到的是娜菲塔丽。
只要不是当局者迷,娜菲塔丽作旁观者时是能轻易看出他人的伪装。
耶立叶平和到像在陈述事实,但就是太平静了,平静到仿佛在转移话题、掩盖
什么龌龊一样。
“我现在就要见她!我身为皇后还见不到一个侍女吗?她在哪个单位?”
娜菲塔丽近乎失控的质问。
她好想哭,她的恐惧成真了。为莎夏、为这荒谬的一切、为牵涉到这件事的所
有人痛哭。
她们怎么敢瞒她?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见了,这么大的破绽,她们以为能瞒她多久?
啊啊,或许耶立叶和侍女们都是清楚的,只是碍于那个人的存在,再烂的谎言
也得装下去。
先是耶立叶跪了下来,接着侍女一个个全跪伏在地,但就是没半个人肯回答娜
菲塔丽的话。
所有人一致缄默的态度更让娜菲塔丽悲愤无奈。“不要跪,回答我的话!”
“不用问了,我下的命令,她死了。”纱帘被大力掀开,拉美西斯大步跨入皇后寝殿。
娜菲塔丽侧首,见拉美西斯身后跟着一群护卫及侍女们,由远渐近,如狂风扫
落叶般走向她。王所经之处,家俱、植栽,所有事物无不东倒西歪。
护卫约莫十几个,人到殿前便停下,全数留待殿外候令。娜菲塔丽认出那些侍
女全是在她这里轮值的侍女,拉美西斯把服侍皇后宫殿的侍女全叫来了。
她现在很讨厌见到拉美西斯,无论她做什么,他总能马上知道或抓准时间出现,
她非常厌恶他这种行为。
娜菲塔丽无惧拉美西斯的接近,怒视对方。“莎夏做了什么得死?”
她握住拳,压抑著身体的颤抖,她气得发抖。
他怎么敢、怎么敢?他杀了莎夏,还正常出入她这里,一副没事的模样?
“她顾不好妳,还让妳生气。”
这回拉美西斯倒是认真回复娜菲塔丽了,但王的话让娜菲塔丽匪夷所思。
娜菲塔丽以为自己听错。
莎夏居然因为这种理由枉死?他因为这点小事就处死侍女?
而且明明是他让莎夏通报她的行踪,也是他惹她生气,怎么就成了莎夏的错?
这明显是拉美西斯恼羞成怒,迁怒无辜的莎夏。
“她们也没顾好妳,连一点小事也做不好……”
拉美西斯眼色深沉睨向跪成一片的侍女及总管。
一地侍女听到王的发言纷纷瑟瑟发抖和哭求,人却是全部转向了皇后,顿时
娜菲塔丽变成众矢之的。
“请皇后饶了小的一命。”
“请皇后饶了小的一命。”
娜菲塔丽面对侍女们的跪爬进逼,退无可退、手足无措。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是王的意思,全部人却一副都是她的错?是她任性不配合?
“你想做什么?难不成你要处死所有的人吗?”
娜菲塔丽无法理解拉美西斯的思考逻辑。
只要她不顺他的意、不配合演戏,让他不高兴,他便要怪罪、处死她身边所有的人吗?
拉美西斯接下来说出的话倒是呼应了娜菲塔丽的猜测。
“她们凭什么让我们夫妻失和?光凭这点就能判她们死刑了。”
从侍女们惊慌的反应,娜菲塔丽明白原来莎夏不是个案,众人似乎早已习惯这般
暴虐的王。
她觉得自己完全不认识眼前的人了。
“……小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呀……”
娜菲塔丽气愤、失望,但更多的是对拉美西斯的哀痛。
小杰从前不是这样的人啊。
两人自幼相识,她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小杰的为人,相信两人相处的温情真实
不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小杰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什么变什么?我不知道妳在说什么……”
拉美西斯的反应则是一脸错不在他,自己最无辜可怜,都是对方在钻牛角尖、无理取闹。
应付完娜菲塔丽,拉美西斯转向跪地的侍女们。
只见拉美西斯抬手一个手势,待命殿外的护卫立刻冲进皇后寝殿内,一把扯住
侍女的头发,转眼便要拖出殿外,侍女的挣扎和哭喊震耳欲聋,撼动着娜菲塔
丽的感官。
不行,她得阻止,单凭她的口令已经行不通了,如果她不主动做些什么,
这些侍从真的会一个个被处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