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三十:除魔
玉城未来自小就会听到细语的声音,他不知道这个声音来自何处,亦不知道这个声音的目
地是什么,他的眼睛所见的世界也和常人不同,可以看见一个人的善与恶,以类似灵魂的
姿态呈现在对方背后,若是善意则呈现光亮、清晰,如果为恶,则为黑暗、丑陋,并且有
类似数张人脸的东西在上边。
几乎从未间断的细语声,则告知了他这个世界的现实,由有限的能量所组成的整个世界,
琉球王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地方,在这样的岛屿之中,人类依旧彼此对立、心计、争取著
自己的权力。
他无法改变世界、改变人们的欲望,因此只能默默的看着,亦不希望有人可以理解自己,
随着年龄的增长,细语声仿佛开始缠食他的身体、他的灵魂,有时候他会忽然恍神,意识
断片,虽然没有出什么乱子,但如此下来他已经快要崩溃,直到成年礼那时见到神树,不
知道为什么,那些声音、那些恶意对他造成的影响似乎小了很多,而新垣玄的出现,也第
一次让他发现,这世界上有如此纯净善良的人,其他人的恶意因为她的善,而都无法靠近
,这是连闻得君也都比不上。
但是,琴月夜的出现,让他开始充满恐惧,因为碧眼看见细语的真相,而险些伤害了琴月
夜,他那时便开始担心,若是自己让新垣玄受伤,那该如何是好?不可以的、他不可以破
坏那样完美的她与她的灵魂。
这时,玉城未来正独自坐在小船上,不知道为何,只要他想,潮汐就一定会带着他前往与
那国岛,在这大海上,只有一叶孤舟缓缓的漂流,他将头埋在双腿之间摀著耳朵,那细语
声从来就没有放过他,只有去与那国岛,才会得到释放。
“这是哪儿了?”他自言自语,而细语声仿佛回答他一般说著奇怪的语言,玉城未来虽然
听不懂,但却知道大概的意思。
然而,原本安稳的小船忽然晃动了一阵,可海面却是风平浪静,细语的声音急促起来,他
手揪着心脏处一股郁闷,猛地站起身子,“出事了!”
他慌张的拿起船桨急忙滑著,虽然他不知道方向,但他想到哪儿,自然而然就会到了,所
以他并未想那么仔细,小船用不符合船体和潮汐的速度前进,他有些自责,若是自己待在
新垣玄身边,是不是就可以保护她了?这种想法极为矛盾。
新垣玄被拖入了急促的河中,她的伤口剧痛无比,接着开始麻痺,但几近溺水的感觉,让
她深刻知晓,自己可能死定了,这时脑中闪过的是自己的母亲、月夜、还有玉城未来,河
水侵入了她的肺,只感觉就要窒息,而疼痛后的麻痺感,让她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
就在快溺毙之时,她只感觉身子被拖出了水面,接着重重的砸在地上滚了几圈,她呛了几
口水,虚弱的抹去脸上的水渍,阳光穿透这边的石缝,从上边透了下来,就像几道细线一
样,这儿是河水通往的某一处地下水道,至于是在哪儿,她一点也没头绪。
而拖她下水的鱼魔伤势未好,只剩上半身的伤口还滴着浅浅着绿色体液,她在岸边见到琴
月叶时,见她同样穿着祝女服装,这才猛地发动偷袭,鱼魔在地上挣扎着,刚刚的动作让
他的伤势似乎更为严重,他发出嗝噜嗝噜的奇怪尖叫声,发泄着他的疼痛和愤怒。
新垣玄不知道脸上的是水还是泪,在这地底下,其他人怎么会找的到呢?虽然现在还没死
,但离死也不远了。
“对…对了…。”她忽然想到闻得君给她的锦囊,用还可以行动的那支手小心翼翼的从袖
子中拿了出来,鱼魔并未发现,还在那鬼吼鬼叫。
新垣玄趁机打开锦囊,心中不断的保佑,希望这是什么法术或是符咒,可以一击灭了魔物
,而锦囊内有一张纸,她紧张的都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透著上边射下的光芒,她打开
纸条,然而,上边什么都没有。
她愣了片刻,将纸条翻转过来,这只是一张白纸…。
“为什么…?”新垣玄有些绝望,白纸?闻得君给她的只是一张白纸?有什么用意吗?还
是上面有什么秘密暗号?她又反复的参详一遍,连袋子里也翻找,但白纸就只是白纸。
鱼魔终于稍停下来,他见新垣玄有什么动作,便发出了恐吓般的嘶吼声,双手并用的缓缓
爬了过去,新垣玄这时已经没有心思去解读那张白纸,她吃力的侧身让自己趴在地上,用
还能行动的一支手艰难的爬行,她不想死、她还不能死。
“咯咯咯咯咯。”鱼魔发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异常的兴奋,就算是抓错了人,但至少可
以食用,他是这么想的,玩弄已经没了力气的猎物,是许多狩猎者的恶趣,鱼魔也是一样
的,只见他一爪刺在新垣玄的脚踝处,她痛的闷声、眼泪都流了出来。
鱼魔见状,再次发出恶心又卑鄙的怪声,“什么都好,赶快来救我吧,我还不想死。”她
在心中呐喊著,就在这危急之时,她的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快速接近,四周顿时漆黑、有
数双眼睛般的光亮闪耀个不停,突然间,意识就给甩去了老远,她再次见到了母亲和那个
男人。
“怎么…回事?”她一脸茫然,但母亲和男人依旧是看不见她,而母亲怀中的婴孩,不知
道为什么,她非常确定是自己。
“母…母亲大人?”不知道是不是已死或快死的幻觉,这时的她只想抱着母亲,而他们却
始终没有发现自己。
那日在海边失去意识时也是如此,当时的她轻松的走出闻得君所设立的结界,径直的往尸
体所在之处而去,在一片漆黑的海面上,降神的新垣玄仿佛看的一清二楚,而那三具尸体
有两具忽然如同诈尸般爬起了身子,并且发疯似的朝新垣玄跑了过来。
只见新垣玄伸出两手的食指,嘴里说著奇怪的语言,笔直又快速的插在两具尸体的额头,
刚一接触的同时,就发出滋滋滋的烧焦声响,而他们似乎痛苦异常,只见尸体拉长了嘴巴
,那几乎可以塞入两个拳头的大小,两坨诡异的东西掉了下来,一如烟雾一样瞬间窜了远
去,另一个喷出了不少的体液,接着惊恐万分的朝海边窜逃,新垣玄伸手抓住正要跑远的
烟雾,仿佛抓住布匹一般,硬是把本该抓不著的雾给扯了回来,而那团雾反应也相当迅速
,立刻分成了三团,其中两团往不同方向跑去,最后一部分则留在了新垣玄手上。
只见她手中那团雾被不知名的力量给缓缓气化,看着手上的体液,她正想要朝海边的那具
尸体走去,却忽然回过神来,休得片刻后便又晕厥过去。
这段经历,即是闻得君所说的降神,而神灵者,便是君真物,他并不是一种随意凭依在祝
女身上的神灵,必须要有相同的波长,也就是容易被神灵凭依的体质才可以,虽说经过训
练的祝女可以进行凭依,但效果还是有限的,然而新垣玄便是那容易被凭依的体质。
鱼魔本来是抓着新垣玄的脚踝,锐利的指甲甚至陷进了肉里边,但下一秒,鱼魔的手上却
传来仿佛烧灼般的疼痛,他不由得放开爪子,惊恐的看着新垣玄。
只见她缓缓站起身子,左右摆了摆脑袋,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在一道道细丝的光线
照耀下,鱼魔脸色顿时剧变,他终于想起了海边那个人,便是眼前这个女人。
本来新垣玄惊恐的模样,让他感到兴奋,如今眼前这人,让他清清楚楚的明白,自己又揽
上了麻烦,只见鱼魔没有片刻犹豫右手在地上一拍,上半身就往后边的河岸窜去,新垣玄
脚下的石子光滑,本应不好追逐,但她仿佛跟在平地般,直往鱼魔的方向奔去,手上伸出
食指,直刺鱼魔那只剩一半的腹部。
眼见就要刺中,鱼魔尖叫声起,另一爪在地上猛拍,溅起了许多小石子,几乎全数砸在了
新垣玄身上,然而,这只是阻挡了她一丝丝的脚步,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她速度飞快的
抓住几个飞来的石子,嘴中唸唸有词,反朝着鱼魔洒了过去,他身上被击中了几颗,顿时
传来追心刺骨的灼热。
“眼前这人不是那个软弱的女人,而是其他的东西。”鱼魔虽然如妖物、如畜生一般,但
却也相当的聪明,他知道,这个不知名的人绝对有能力杀了自己。
他的手爪先一步碰触到水面,心中顿时大喜,只要到了水里,没有人追的上自己,鱼魔就
是如此思考,就在他即将窜入水中逃之夭夭时,上边的泥土地忽然剧烈摇晃,掉落下了几
块巨石,接着一道阳光射了进来,其中一块石头不偏不倚的砸在他碰到河水的爪上。
“这儿吧?我记得是这里。”外边有个男子说著话。
“小玄?小玄?”琴月夜在外边急忙喊著,却不见新垣玄回答,她心里更是慌张。
“那是什么?”另个男子问道,透著光芒,他们想要看清楚洞里的水道,但除了光线不足
外,几人的脑袋瓜子也让洞里都是影子窜动。
自新垣玄被鱼魔抓走后,中山镜立刻将马车的马解下,并快马冲入金武的奉行所,虽说在
人来人往的路上策马而行实在危险,但金武的人们见马背上的是奉行所长,便纷纷主动让
开。
不要会儿他便到了奉行所门口,未有下马就在门口大喊,“大岗!大岗!”
听到外面有人喊叫,里边出来了几个人,其中就有大岗,见中山镜回来,无不开心,“所
长,你回来了!副所长他...。”藩村正要说什么便被打断。
“详情我知晓了,现在情况危急,大岗,立刻上马!跟我来!”他用几近命令的口吻。
和他一块儿长大的所有人都了解,除非情况紧急,否则中山镜不会有如此态度,而大伙儿
也很有默契,什么都没问,赶忙牵来一匹马,大岗也快习惯性的速取简单工具,翻上马背
,二人立刻快马而去。
“外边好像发生了什么。”清泉沐正替柏村忍泡著热茶,听外面有人叫喊。
“听声音好像是所长。”柏村忍说道,这时他的身体好多了,已可坐起身子。
清泉沐一听大喜,“那么说不定小玄也来了?!”说罢便快步走到前边,但他俩早已扬长
而去,留下些许飞尘,清泉沐探了探头,难掩失落。
不久后快马便到了金武外的河岸边,大岗很熟悉金武一代的道路和地下水脉,因此,他们
来到鱼魔掳走新垣玄的河岸。
“大岗,时间紧急无法解释,有位祝女在这被拖下了河便消失了,不知道你可否知晓这儿
的水道?”中山镜迅速下马,并简短的把要求说了。
大岗翻身下马,他先看了看河面,又抬头望向附近的丘陵地,接着伸掌面向大路的方向,
测量距离,然后朝河岸走了几步。
“怎…怎么样了?”琴月夜在一旁紧张的问道,中山镜举起手,示意他安静。
不久,大岗似乎确定了位置,便说道,“这河底下有许多暗流,而这边的河水,应该是通
到那丘陵之后的小山里边。”
中山镜说道,“确定吗?”
大岗点了点头,“确定,这儿我熟的很。”
“那么,赶紧上路,你带路吧。”中山镜催促道,大岗也没多问缘由,既然所长说了,便
照着做就是,于是带着众人往丘陵而去,越过丘陵,是一座小山,这里马匹上不去,因此
得步行,大岗习惯性的将马鞍边的铲子和绳索解下,带在身上,虽然也不知道是否用的上
。
他们在山中走的速度很快,琴月夜虽然没爬过山,双脚疼痛的很,但为了新垣玄,便咬牙
著跟在后边,“小玄、千万不可有事啊…。”她不断的自言自语。
“放心吧,傻人有傻福,肯定不会让她有事。”中山镜说道,但他心中其实也相当担心,
因为若命案真是魔物所为,那么只可说魔物是残忍至极,如此,新垣玄便无法保证是否能
平安。
大岗对这儿的山路也很熟,眼见山中的树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记号,那是许多当地居民
入山时留下的,为的是方便出入山林。
“水道应该是经过这儿,在前方不远处,底下应该有个空洞的。”大岗指了指前方,但水
道的范围很大,谁也不知道该往哪下手好,因此便开始挖著大岗所说的空洞处。
一般地下水道,在经过丘陵或山林处时,往往会因为冲刷的关系,慢慢建筑出地下空间,
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只见大岗动手挖地,中山镜和琴月夜也用随手捡来的粗树枝帮忙
著,虽然帮助不大,但能挖一些便是一些。
大岗身强体壮,挖掘的速度不慢,片刻后,他一铲下去,泥土顿时松软往下凹陷,他急忙
让众人退后,以免摔进洞里,而那个小小的洞口缓缓坍塌成了小坑,大约一个人的大小。
探了探洞口里,有个不知名的东西看着这儿,接着,一支像是人的手抓住了他的脑袋,瞬
间将他往回拽,不久便传来某东西的惨叫声,那声音听起来不像是人,反倒像是某种生物
。
中山镜见状,心中大惊,拿过大岗的铲子猛地挖了几来,琴月夜也加快了手上动作,把那
大坑凿的更大,直到坑洞口可以容纳一个男人的大小,中山镜便飞快的钻了进去,琴月夜
也想跟在后边,但大岗阻止了她。
“里边可能危险,先绑着绳子。”他边说边解下绳索,绑在了自己的腰部,另一端递给琴
月夜,她会意后,也绑在了自己腰上,这才钻了进去,而大岗慢慢放下绳索,让她不至于
摔落坑底。
中山镜一钻入后,落地时双脚微弯,但还是因为地上湿滑稍微摔了一下,他赶忙站起身子
,只见洞中光线一道道如细丝般打在里边,而一人躺在了河岸边,地下水脉依旧滚滚的流
动着。
他接过下降中的琴月夜后,二人小心翼翼的朝那人走去,待到几米近时,琴月叶忽然大喊
,“是小玄!”那人正是晕过去的新垣玄,琴月夜激动的抱着早已湿透的她,泪如雨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