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厅内只点了盏油灯,火光支撑起小小一片明亮,正中央摆着圆桌,以及八张石椅,
此刻已有两张椅子的空缺被人填上。
其中一位男人有着暗红色头发,棱角分明的脸庞,和头发相同颜色的落腮胡,胸膛和手臂
肌肉高高隆起,浑身肌肉健壮结实,身躯下似潜伏著无穷无尽的精力,外表看似狂野不羁
的豪迈汉子。
“八王会议”(Eight Kings)开始前有一点空档,目前情势变化诡谲,难以预料。马基维
利(Machiavelli)刚才通报,说公主已经离开“清玉宫”,去向不明,怕是消息走漏,有
人抢先一步用传送术式带走公主。宫廷里的反对势力还没扫除干净?或是...?
他不得不仔细思考这个可能,同样受无上尊者“欲灾”赏赐,得了“欲之海”权能的八王
哟,难道有人起了贰心,僭越本分,意图独吞“许愿骨”。
呵。哪一位的胆子这么大,竟敢侵犯主上的威光...。
现在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只有这种时刻男人躁动不安的心能够暂缓一会,闭上眼睛休憩
。男人用两指重重按压眉心,长舒了一口气,靠向身后的椅背,整个人沉入其中,稍离开
火光所及之处,黑暗迅速爬上身躯,彻底将他淹没。
久违的平静像片乌云影子无声罩住心田,内心的欲望不再催促他前行。依稀,能听到海浪
拍打岩岸的浪潮声,是哪一片海域呢。
尽头之海‧俄刻阿诺斯(Oceanus)。
◎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浪潮不停涌动。
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是海、是海没错,潮水正一波波涌上岸边,不是做梦
,他们真的到了,经过漫长行军,越过印度大陆,到达神话传说的“此世最远之处”。
他的脚步发软,一步步向大海走去,没意识到潮水已经淹到脚边,弄湿鞋子衣裤,仍缓步
向海中央走去。
尽头之海‧俄刻阿诺斯。原来是这样的景色。
亚里斯多德老师说过,这个世界存在“尽头”,尽头之外的世界就是围绕陆地的大外海‧
俄刻阿诺斯。老师说的不过是希腊神话故事,无从验证真假,但已在年幼的男孩心中种下
幼苗,无论“尽头之海”是否存在,他都必须亲眼见证。
二十岁时,他的父亲遇刺,王位传到年轻王子身上。他真是不世出奇才,在位数年间不停
发动战争征服行动,未尝一败,建立的帝国疆域横跨欧、亚、非大陆,此事蹟虽不能说后
无来者,也是前无古人。
但王的征服脚步没有停止,他的野心并不就此满足。打败大流士三世,征服整个波斯帝国
后,他的帝国领土推进到印度边界。在这之后的世界,每一块土地都是地图上未曾记载空
白区域,前人未曾涉足处女地。若世界存在尽头,定然在这片大陆的另一端。
但他的军队经过多年长途远征早已精疲力尽,不愿继续行军。
柯那斯向王进言道:“士兵们太久没见自己的父母、妻子、孩子们以及他们的故乡了。”
士兵们不明白为什么王坚持要向未知的东方推进,那儿的太阳毒辣、环境恶劣,没有美丽
的女人可抢、没有金银财宝可以劫掠,只有未开化的野蛮人和蚊虫疾病。
王知道士兵们归心似箭,但此次折返,以后恐怕再也没机会探索“世界尽头”。他的内心
澎湃激昂,就差一步,离梦想就差那么一点了,梦想和理性在脑中来回拉扯,碰撞出激烈
火花。王的脸上不形于色,淡淡说道:“将军,再三天,再三天时间就好,军队在越过恒
河流域第一个见到的山谷休息,我有预感离大海近了,昨天夜里我听见海潮声。”
当然是安抚人心的话语。他幻想听见的海潮声,实际上却是内心那份狂躁在悸动。
很快到了约定撤军第三天,他们一无所获。王前一天晚上几乎没有阖眼,天空还没亮,他
就翻开营帐,跳上匹良马,不发一语,不带任何护卫,一个人纵马往东方疾驰。
奔驰了不晓得多久,日头高挂天空,仿佛听见了海浪拍打岸边的潮声。“哗啦啦...”
他在一个山丘平台前下马,前方的坡度太过陡峭,马匹无法攀上山坡,遂弃马改用爬的,
手脚并用,在高台之后的风景是──
海,是大海啊!思思念念的尽头之海,原来梦想离他这么近。他都看傻了,对了,得赶紧
回去营地,叫上赫菲斯还有其他人一同见识这片海域。
大海中央站立著一只“兽”。其姿态和过往所见的狮子、豺狼虎豹等野兽大不相同,任凭
白浪滔滔,仍稳稳站立在海面上,身躯不湿。
野兽有着狐狸似的头颅,浑身漆黑,光滑没有毛皮,修长的四肢。兽似乎也注意他,优雅
地踏在波涛中,慢慢走来。
灾厄之兽‧“欲灾”
见此异兽,王并未惊慌失措,问道:“你的外貌,是地狱最底层‘塔尔塔洛斯’的怪物吗
?和《伊里亚德》记述的不一样,原来荷马也有贪图方便,未严格考察真伪就写进书里的
时候,那么想来这里就是人世的尽头,幽冥界地狱的入口,尽头之海‧俄刻阿诺斯。”
““尽头之海”...?”兽歪著头,以绿色的眼珠打量王,“非耶,汝等将印度洋认为是
世界的尽头,似乎有些误会。腓力二世之子,马其顿的国王,复刻的法老,人类的守护者
哟,汝征服希腊、小亚细亚、埃及、波斯、两河流域、南印度...,建立横跨欧亚非三洲
的帝国,这里是尘世凡人所能涉足的最远之处,却非终点。”
“汝等本应在恒河流域前就折返回波斯,为何多加逗留,做出违反“纪录”的事情?树上
枝枒并无纪载汝抵达海岸一事。”
“我听从内心的海潮声来到这片海滩。”
“这份伟业无人能及,为何汝仍不驻足?”兽瞧着人类的王,心里颇感奇怪,这和以前读
过的历史不同。猛然醒悟想起一事,只有轴能够超脱异想树之外...,喔、他是其中之一
,难怪可以突破框架...,想通树上的纪录为何出错,兽的态度随即改变。
““星辰大海”无边无界,穷吾等望远镜极限,向宇宙任一方向望去,观测到最远处皆有
138亿光年之遥,一光年的距离依汝等船只速度,需航行八万四千年;这片大海是人类极
限的体现,亦是“欲之海”的开端。”
兽说到此处,张嘴吐出一个闪闪发亮的金属物品,将其放在王面前几尺的海面上。
那是枚戒指,光滑灿亮,表面无任何作工,仅在戒指内缘蚀刻兽的名讳,毕格‧提普斯。
灾厄之兽的“王权戒”。
“世界之王,人类的守护者哟,若汝想继续探索世界的“尽头”,就戴上戒指。吾将赐予
无限的生命,和永不止息的强欲,永远驾驭世界之骏马,自由驰聘于广袤大地,不知饥渴
、不知疲惫、不知满足,汝和汝之军队将踏平这片大陆上的所有国家,杀光异族的男人、
强暴他们的妻女、奴役尚未长大的孩童,将他们的牲畜、粮食、金钱和土地全纳为己有,
直到世界未末日而真末日那天为止,岂不美哉。”
王看着沉入水底的戒指,表情若有所思。
“你要我做什么?”
“All I need is you(别无所求/我只要你,注1).”
在戒指即将被浪潮卷入大海前俯身拾起。
欲灾底下的八欲王之一,其欲望源自人类心理最初的本能,“权力欲”‧●●●●大帝。
※
另一张椅子上的男人正在睡觉,他总是在睡,清醒的时间短,睡着的时间长。一睡就是数
天到数个月之久,期间不曾喝水进食,头发和胡须发长,布衣长满霉斑苔癣,和背景环境
融为一体,不说明的话,还以为是盆植物盆栽。
细看的话会发现男人还有呼吸心跳,打着轻微的呼噜,就像睡着了,不知道做着何种美梦
?
◎
政和年间,北宋皇帝宋徽宗好大喜功,政局昏暗,他笃信道教,沉迷修道修仙,命人编篡
《万寿道藏》。
《道藏》乃收录道教经典和相关著作的大丛书,自西周以来的道家子书,历朝历代各有编
篡收录。
这个大工程落到他的身上。
(字数爆炸☆下略五千字☆☆☆待续...)
欲灾底下的八欲王之一,其欲望源自人类生理最初的本能,生存欲。
※
生理欲の王:食欲?色欲‧“倾城倾国”●姒?爱欲?生欲‧“万寿道藏”●●?
心理欲の王:物质欲?武力欲?求知欲‧“三哲人”柏●●?权力欲‧“世界之王”亚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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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原话All I need is you.直译是我只要你,别无所求是文雅的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