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 飞鸿踏雪-1.1(BL)

楼主: everhyde (takumi)   2020-01-05 02:0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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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翩翩!李翩翩!你人又死到哪儿去了?没瞧见这前头正忙吗?”
一名眉目五官清秀,白净的脸上却煞风景地沾满黑色烟灰的少年,少年名唤李鹄,在听见自个儿又被大哥那气极败坏的声音给点名后,略微无奈地撇著嘴将目光从地上正熬著的药罐上抬起,他举起手抹了抹鼻尖,替自己那张脸蛋又添上一抹狼狈。“来了!刚刚不是你才让我煎药的吗?这都还不过一刻钟呢!真当我有三头六臂不成。”
“现在是怎么著?翅膀硬了,了不起了是吧?喊你还顶嘴,煎药这小事儿不会用你那猪脑想一下吗?随便差个小厮帮忙不就得了,劳烦得了你这二公子亲自动手吗?还不赶紧给我死出来!”
朝着李鹄大吼的,正是这李氏医馆刚继任不久的大当家李鸿,也是他同父异母的大哥,两年前,他们的父亲,这蓝陵城里举世闻名的神医李承天仙逝,留给唯一两个亲生子李鸿、李鹄的医馆,不仅是城里生意最顶尖的,每日更需要接待来自全国各地闻名而来的商贾官绅,单用门庭若市根本不足形容这李氏医馆的盛况。
曾经蓝陵衙门还为了管制进城求医的人流,而不得不在靠近医馆附近的大小巷弄间设立哨站,所以虽说这李府是一城之光,但太过招摇热门的后果也给百姓带来了些许困扰,以至于后来成为了这举国第一间需要靠着发放数量有限的玉牌来限制求诊患者的医馆。
要说他们的父亲,世称第一神医的李承天究竟有多了不起呢?至今李氏医馆大门上挂著那道由天朝皇帝钦赐,提着“杏林之光”的匾额就已足以说明一切,也因着这样的名气,医馆中甚至还设有专门的私塾学堂,数十年来培育了为数不少的名医。
所以继承这样的一间医馆,虽然意味着一生不愁吃喝的富贵荣华,却也需担下极为沉重的压力,李鸿、李鹄两兄弟自小就跟在父亲身边习医,理所当然地人们也对他们寄予如同他们亲爹相同的厚望,然而可惜的是先不提李鸿先天资质驽钝,苦学十多载也顶多只能算得上是个勉强合格的大夫,二公子李鹄虽然聪颖伶俐,承继了亲爹无师自通的医理药学天分,但就是有一个要不得的巨大弱点。
他怕见血,哪怕只是一滴就能让他头晕目眩。
身为一个医者大夫却怕见红,无非是上天对他们李家开的最大一个玩笑,不只断了这李承天传钵的最后期望不说,也让李鹄在李家本就不上不下的地位更为沉重,他和大哥李鸿整整相差了十五岁,算是李承天在一场意外的风花雪月中留下的战果。
一生悬壶济世,光风霁月的李承天,在五十岁那年遇上了他自称为一生挚爱的江南名妓纪诗怜,或许是因为他向来的形象太过高洁完美,当时的世人不但无视于李府里还存在着一位与他结褵三十载的发妻魏夫人,甚而还称这段仙医与才女惊天动地的恋情是天赐良缘,纪诗怜虽作为小妾,却也是风风光光地被大红花轿给迎进了李府,不到一年就帮李家添了第二位小公子,李承天亲自命名为李鹄,并替其题字翩翩。
“翩翩君子,淑女好逑。”
李家二公子生得娇俏,遗传了亲娘的花容月貌,又承继亲爹的天赋异禀,顿时理应成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子,但那也只是“理应”。
在李府家门外,任凭世人要如何颂赞这段佳缘喜事,但一旦关上了家门,李承天还是无法无视于发妻魏氏的感受,关于正妻与小妾间的种种纷争,大多睁一只眼闭只眼的放著。
二十岁那年他就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相貌虽平凡,但也称得上温良贤淑的夫人魏氏,由于正值沉醉于救世为人、深耕苦读的年纪,根本无心于男女情爱,不过就是顺着双亲的心意成家、生子。
一开始小夫妻俩倒也是相敬如宾,恩爱有道,后来却随着他锋芒渐露的平步青云,魏夫人终究也不再是当年天真无邪的荳蔻少女,庞大的富贵名利与丈夫功名的薰陶,她成了李承天背后那个最持家有方却也最为善妒的女人。
两人育有一子李鸿,自小就在魏氏严格的教育期望下成长,所以当李鹄母子突然闯进李家,并理所当然地就要瓜分原本该属于他独子的一切时,魏夫人表面上不发一语,背地里却怒不可竭。
纪诗怜在李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在青楼里她卖艺不卖身,幼时沾过些许墨水书香,加上生得一张倾国倾城之姿,在嫁给李承天之前,一直都是备受四方官绅疼惜宠爱,算算也吃不上什么苦,不与人争又温顺柔和的个性,让她根本无从和魏氏在李家耍什么争权夺位的心机。
加上那时医馆的声势正达巅峰,李承天虽明白自家夫人性子不好应对,但忙于医馆分身乏术的他,却也无暇多去顾及这些恩恩怨怨,等到他终于恍然发现时,纪诗怜已因为思君却不见君的郁郁寡欢染上心疾,诞下李鹄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就香消玉殒。
或许是对于魏氏跟纪诗怜两个女人的亏欠,从那之后,李承天便不再对魏夫人如何教养李鸿跟李鹄给予过多干涉,让李翩翩注定了从童年开始就坎坷乖桀的命运。
不到五岁,他就必须学着在雪地里挑水劈柴,给自个儿的亲兄烧水擦澡,用膳也必定是挑捡李鸿的剩食,美其名那是魏夫人用心良苦训练小儿独立坚强的教育,实则却是她对于纪诗怜耿耿于怀的报复,而这一切在李承天过世,李鸿成为家主后,更加变本加厉、有侍无恐,即便李府上下,大家嘴上都喊李鹄二公子、二少爷,但实际上他干的作的都与家仆无异,甚至有时恐怕还不如。
不过这种等同无父无母的生活,李翩翩倒是也过得很习惯了,他常想自己唯一可以感谢上天的,大概就是生给了他一颗乐观开朗到过了头的心,因此尽管不少下人都替他愤愤不平,明明同样都是李家血缘,为何他却得过上这种天与地差别的生活,可是他本人却鲜少放在心上,每日只求能多偷到点时间读书习医,少挨一顿打骂,那就谢天谢地。
应着李鸿几乎快变成鬼哭狼嚎的怒吼,李翩翩将手边煽火的折扇塞给了一旁的下人后,就赶紧踩着轻快的脚步回到医馆大厅里,闹哄哄的吵杂声与将大门给塞得水泄不通的人头钻动,他看见两三名掌柜被挤在柜前闹著领药的百姓逼得只差没掀了早已堆成小山的药包,一时根本找不着李鸿的身影,只好摸摸鼻子主动地帮忙疏通起大堂里的一片混乱。
“那个抱着小孩的大哥,别再蹭了,你儿子都掉到地上啦!啊!小心点,他差一点就要被踩扁了!”
“这位大娘,您别挤我,唉,那是我的屁股,不是妳的钱袋!”
“通通不要闹了,再吵这死人也被你们给闹腾活了!”
李翩翩一边在人群里试图腾出一条通道,一边终于在挤到了大门口后看见李鸿背对着他的身影,就怕再慢几步今天晚饭恐怕又会没了着落,他赶紧一股作气地突破重重障碍,差点就没跌倒在李鸿脚边。
“滚!滚!滚!没看见这里头闹的吗?我哪还有时间招呼妳这破烂事儿?再说妳身上有钱吗?求医也要睁大眼睛看清楚自个儿的身分跟能力,趁我现在还有点耐性,赶紧离开我的视线。”
刚想开口喊大哥,李翩翩就先看见李鸿正剑拔弩张地朝着一名衣衫褴褛的妇女挥着手怒斥,女子蓬头垢面、大腹便便,从穿着就能判定大抵是城里西边来的叫化子,她怀中还抱着一名满面通红,昏迷不醒的三、四岁小儿,此刻若没有那孩子,恐怕是早已五体投地哭着哀求李鸿了。
“李公子,求求您行行好,这城里能寻的大夫我都找遍了,他们都说我的孩儿这病只有李家医馆有办法,我给您磕头了,要我做牛做马都成,拜托您救救渊儿,这孩子是我的命、我的心肝啊...要是他有三长两短,我这条命也活不下去了...”女子看来不过二十初头,又是个孕妇,一张清秀小脸哭得梨花带泪,李鸿这样铺天盖地的怒吼,自然引来过往行人驻足围观,他向来面子薄,一看见此情此景便更是火冒三丈。
“要死就到别处去死,千万别脏了我家大门,做牛做马?妳觉得咱李家会缺奴才吗?”看来是已经被对方给纠缠了颇长一段时间,李鸿脸上早已完全失去耐性,一瞧见在他身边探头探脑著的李翩翩后,立刻转身揪起他的衣领,将他推到前方去面对。
“来得正好,快把这小乞婆给我赶走,里边都快忙不过来了,处理完后快给老子死进来帮忙。”就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李鸿瞥了地上的女子一眼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回到医馆里去。
直到确认李鸿再次被淹没在里头的人山人海里后,李翩翩才蹲下身子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女子。
“小晴,阿渊这是怎么了?”他一手探向孩子的额头,立刻被那烧烫不已的高温给吓著。
“二公子...求求你,我这是真的走投无路才来的,阿渊从昨晚开始就不知道为何突然昏迷不醒,我整个晚上能问的大夫都问过了,就是没人肯帮忙,不得已我才...”仿若看到救星,江晴紧紧攀著李翩翩的臂膀,就似怕他也会抛下自个儿,而断了最后一线生机。
“妳先别着急,昨天我过去时不都还好好的吗?那...那位公子?”李翩翩把江晴拉到了医馆里头看不到的角落,先是确认孩子应该是染上风疾,仅需投药,才又开口朝江晴说。
“他还昏睡着,三叔跟大婶们都轮流看顾着他,我有按照您说的帮他换药,现在就是阿渊他...”
他们口中的公子,是李翩翩前些天出城上山采药时捡回来的,一身血污重伤的晕死在山溪边,若是放著不管铁定不出一天就会成为那些山精野怪的盘中飧,自己都自身难保的他自然是不可能把人给扛回李府里放,因而就只能寄托给这群城西的小乞儿。
平日里只要得空,李翩翩总会瞒着李鸿,往蓝陵城西坳的贫民窟里钻,去给那些根本不可能掏出医药钱看病的老幼妇孺们义诊,这些人通常要是染了病受了伤,大抵也就是死撑活拖,运气好熬过了就继续苟延残喘,熬不过就任凭放置等待驾鹤西归。
李承天主持医馆的时代,每年还会定期定时让馆里的门生医徒照拂这些城中弱势,免费看诊,但这些却也随着他的过世,在李鸿主事后消弭,原本李家悬壶济世,取之于民还之于民的精神,很快被金银珠宝、名利权势所取代,但还口袋里掏不出半个子儿的,连医馆的大门都别想踏进一步。
所以对这些生活于水深火热中的孤贫百姓来说,李鹄就像是一道暖光降临在他们生命里,久而久之,大伙儿对于这位来自李氏医馆,才刚届弱冠之年的二公子,也多了一分尊敬感激之情,将之奉为再生父母。
“阿渊没事儿,我看就是风疾,需要的药材贵了些,所以才没有大夫肯接手吧,妳不用担心,先带他回家用些凉水敷著降温,我这就设法去弄些补药,等会儿就溜过去给阿渊看病。”
李翩翩回握住江晴的肩头,试图安抚她慌乱惊恐的情绪,这姑娘也是可怜的紧,好不容易嫁了个经济勉强过得去的猎户,小夫妻幸幸福福地生活了五年,膝下有了个大儿子阿渊才满三岁,肚子里又刚怀上二胎,丈夫却在前几个月上山打猎后,就再也没下山过,孤儿寡母一夜间失去了依靠,最后就也只能流连在乞丐窝里。
在江晴连连低头道了好几次谢,才抱着阿渊步履蹒跚地离去后,站在角落的李翩翩不住地搔了搔发,一脸苦恼的模样,上周他才因为偷了一批上好的山参去给三叔治疾被魏夫人发现,一双腿差点儿没被打断,如今那些掌柜防他比防贼都来得紧,一时半刻想要再偷渡些什么出来是不可能的,但阿渊的风疾也不是靠他那些从山上自己摘来的野药山草得治,思索了半天,他仅能再赌上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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