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6
　　陈静雯耸耸肩说：“开完刀，还没拆线，医生说还要再评估，也不知道会不会闹上
法院，反正事已至此，也只能静观其变囉。”
　　林学修有些疑惑说：“拆线？不是伤在眼睛里面吗？可以缝？要拆线？”
　　陈静雯说：“我哪知道，学生家长是这么说的，我只是把我听到的内容覆述一遍罢
了，我又不是医生，怎么知道这样是正常还是不正常？”林学修漫应了一声，默默整理
酒瓶。
　　陈静雯背起包包跟林学修道别，林学修说：“静雯老师保重，第一年就碰上这种事
，真是天外飞来横祸，要说不放在心上，实在不可能，但我也只能劝你放宽心，如果你
往后还想继续教书，这类大小事件会一件接一件，真要每件事都这么患得患失，是很难
教下去的，你……静雯老师要加油喔！”
　　陈静雯说：“也许学务主任跟我说的是对的，在第一年就碰到这种事情其实是好事
，经过这件事，我才能认真的、现实的去考量教书这个工作，是不是真的适合我，自从
我考上彰师以来，我就一直抱持着得过且过的心情看待教职，反正考上了师大，那就去
修修看教程好了，也没有要多修几堂课；修完教程就去实习好了，反正读国文系出去也
找不到什么好工作；考取教师证就去考教甄好了，反正我除了教书之外也没有其他技能
了；考不上正式就去考代理好了，至少也要找个能餬口的工作。来到这里，其实完全不
在我的计画内，我究竟想做什么，梦想是什么，未来在哪里，我不愿……不，我不肯去
想，因为那只是一片空白，我根本不知道我要往哪里去。孔子说：‘人无远虑，必有近
忧。’讲的大概就是我这种人吧……”陈静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场合，跟这
样的对象说这种事情，但陈静雯就是觉得有些话不吐不快，也许她根本不在乎吐露的对
象是谁，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机会。
　　林学修说：“其实我一直觉得代理老师这个工作只是在安抚我们这些流浪教师，好
像在告诉我们‘会有教职喔，只要你们肯花多一倍的努力，还是有机会上岸的。’但其
实绝大多数人永远也游不到岸边，中途就放弃了、沉沦了、离开了，真正能登岸的人，
少之又少，但更可笑得是，那些考上的人说：‘你们这些还没考上的人别唉唉叫，考上
之后苦难才开始！’我突然觉得台湾的教育制度是很有象征意义的，老师永远都跟学生
说：‘考上你们就轻松了！’国中老师这么说，但上了高中后呢？课业压力有增无减。
高中老师也这么说，但上了大学后呢？就业压力有增无减。原来我们一直处于‘考上之
后苦难才开始’的状态，台湾的教育早就告诉我们了，真是一个充满寓意的教育制度呀
，我们都错怪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