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回国的前一天,我又在芹怡家住下。
吴爸吴妈出国玩了,留下了芹怡一个人看家,所以她拉了我去陪她睡。
当然,我并没有和芹怡提起前几天在超市遇见吴培仲的事,不为什么,只是觉得现在
的芹怡也许不会想再听到任何关于吴培仲的事。
坐在电视前,芹怡停下了转台的动作,画面停在不知道重播了几次的铁达尼号,刚好
是在杰克与萝丝一起掉进海里的那一段。
看着颤抖的杰克深情地对着萝丝告白,忽然想到这些电影情节和对白似乎都深深影响
着我们,好像记忆里的爱情就该像杰克与萝丝一样,非得轰轰烈烈才算完美。
“如果杰克没死,妳觉得他会跟萝丝永远在一起吗?”在杰克还没沉入海底前,芹怡
开口问我。
“会吧?”
我不以为意,感觉这种就该像童话故事一样,王子和公主会一起幸福到老。
“但我觉得就算他们真的在一起了,说不定哪天还是会分手。”
电视上萝丝摇著杰克的手,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可是杰克已经死了,他再也不会醒
了,这一幕不论看几次都觉得心酸。
“怎么说?”我专心地盯着电视。
“命运不就是这样,没人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萝丝后来还是放开了杰克的手,让他永远地没入海底,凄美而隽永,就算早已知道结
局,我的眼眶还是没来由地转红。
“是啊。”我附和。
是啊,我们都无法预知未来的事,计画总是赶不上变化。
“这样的结局也许才是最好的吧。”在电影即将结束前,芹怡若有所思地开口:“杰
克死了,萝丝就会永远记住他了。”
老年的萝丝白发苍苍,脸上满布皱纹,细说著铁达尼号的故事,然后电影走到了结尾
。我轻抹微积在眼眶的泪珠,害怕被芹怡发现。
“该睡了。”芹怡盯着挂在白墙上的钟。
“嗯。”
电影结束后,已经刷完牙的我先进了房间,而芹怡则是走入了浴室里。
实在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看铁达尼号的,那会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小杜那天的吻。我
无力侧倒在床上,环抱住棉被,开始思考那天为什么小杜会突然亲我,也纳闷自己竟然没
有在当下推开他。
难道我喜欢上小杜了吗……?不会吧……
诸如此类的问题已经困扰我好几天了,我身边没人可以跟我讨论,而我也没法对芹怡
开口,到底要怎么做我才能知道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好乱好乱。
久久没有等到芹怡回房间,我起身步出了房门外,看见浴室的电灯是黑的。不在浴室
的话,那芹怡会去哪呢?我走到了客厅,才终于在餐桌那发现背对我的芹怡。
“芹怡……?”
我唤了她一声,她却像被惊吓到一样,不自然地转身。
“怎、怎么了……?”芹怡结巴了起来,让我感到不对劲。
我瞥了一眼她身后的餐桌,桌上放了一只马克杯,而她身后不知道藏着什么,扭扭捏
捏的。
“喔……我看妳一直没进来,想说妳在外面干麻。”
“我、我等等就进去了。”芹怡的眼神在飘,感觉很慌张。
“……好。”
我假装往房间的方向走,又在过了几秒之后忽然折返,吓得芹怡推翻了桌上的马克杯
。杯里的白开水如天女散花一般泼洒一地,马克杯也摔碎了。
“妳有没有怎样?”都怪我的动作太突然,才会吓到了芹怡。
“糟糕……”芹怡赶紧蹲了下来,想徒手去抓地上的碎片,她的神色十分惊慌。
就在芹怡蹲下的同时,片刻从她身后传来‘啪──’一声,一个白色的小罐子从餐桌
上滚落地面,芹怡还来不及反应,那物体最后停在我的脚边。
“这是什么……?”我拾起罐子,这就是刚刚芹怡一直遮遮掩掩的东西。
白色小罐子上写着一些看不懂的英文字母,我转开盖子,里头躺了好几颗白色的药丸
。
“……”芹怡停下捡碎片的动作,起身与我相望。
“妳生病了吗……?”
我很紧张,因为芹怡突然就吃起了药,而这个药怎么看也不像是感冒药,到底是什么
东西会让芹怡这么鬼鬼祟祟。
芹怡沉默地看着我,安静得令我害怕。
“妳怎么了……?”我又问了一次。
然而芹怡这次还是没有回话,只是看着我一直摇头,接着眼泪开始掉了下来。她的表
情看起来很委屈,好像想把什么事情都吞进心里一样──
“妳到底怎么了……”
我战战竞竞地朝芹怡走近,想安慰她,也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安眠药……那是安眠药……”她垂下头抽泣,纤弱的声音缓缓飘到我的耳畔。
安眠药?为什么芹怡会吃安眠药……?
“妳为什么要吃这个……?谁给妳的?”
我有点激动,学校老师有教过,安眠药服用过量对身体不好,而在我们这个年纪,为
什么芹怡会需要用到安眠药?
“……我每天都睡不好、睡不着……我好痛苦……好害怕……我快疯了……”她环住
自己的手臂瘫坐在地上,眼泪不听使唤。
芹怡的脚底似乎踩到了碎片,缓缓淌起了血,鲜红色的液体沿着水滩蔓延开来,但她
却像没有知觉一样,只是静静地把自己锁在黑暗里哭泣──
我蹲在她的面前,喉咙紧缩,发不出任何声音。自己最好的朋友遇到这么难受的处境
,我却一点都没有察觉,还在纠结著去喜欢别人……我觉得自己好失败,明明芹怡的身边
就只剩我了。
“求求妳……小郁……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会好的、我会好起来的!”她抬头,抓
住我的手臂,就和上次失恋的那次一样用力。
“我真的会好的……我会好的……所以拜托妳……”芹怡声嘶力竭,在她脸上我已经
分不清泪水和鼻水。
全身都麻痺了,被芹怡抓住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著,我难受地无法呼吸。我轻阖上眼,
好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周遭的声音开始变得雾濛濛,在我怀里哭倒的芹怡也变得好沉好沉
,仿佛看不见任何曙光。
那时的我是真心希望,我们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