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上学期结束后,迎来了大学生最期待的假期。
陈婉茹身为副班代,从期末考前就在想要怎么促进班上感情,毕竟大家实在都有点太各
过各的了,不太像是同个班级。但是李百榕那家伙尽只会提出那种“去夜店玩啊”、“去海
边喝通霄”这种不切实际也不健康的活动,于是在林辉如随意地说了一句:“去花莲玩啊,
我没去过欸。”的时候,她便直接定案。
就在班会时陈星谕正想开口吐槽:“这也太乡土了吧?”的时候,她就看到林辉如便慌
慌张张地跑到讲台边说自己只是随便讲讲,要大家别听陈婉茹的提议。于是陈星谕就拿起麦
克风站上台,宣布班游的地点就是花莲。
陈婉茹不知道哪来的冲劲,拉着陈星谕在一个星期内处理完参加名单、保险,甚至住宿
和行程那些繁琐的事务也一并完成。陈星谕熬夜了好几天,偶尔半夜林辉如会用通讯软件关
心她,但老是聊到一半就睡着了。
“抱歉啊,昨天不小心睡着了。”隔天她总是会这样跟陈星谕道歉。虽然她不知道自己
为何要抱歉,陈星谕也从来不会对这句话做任何回应,而是会再开一个新的话题。
林辉如睡着的时候,陈星谕醒著;林辉如醒著的时候,陈星谕也醒著。
在往台北的客运上,林辉如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要一星期没见到陈星谕了,她在放假
过后就和妈妈一起回去了台中的老家。或许是因为每天都有联系的关系,感觉上生活好像还
是连在一块的,所以没什么真正放假的实感。除了和妈妈一起出门可以吃好几顿免费的饭以
外,她也还是和平常一样,滑滑手机看同学们在干嘛,写写文章听听音乐。
一切都没什么特别的。
她拖着行李,在火车站看见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明明才一个星期不见,但陈星谕
却好像又瘦了一些,也或许是因为她背上那个包包有些过于沉重,所以才看起来好像快被压
垮似的。
林辉如是到很后来,才知道陈星谕从那时候就在准备离开。
“那么早来干嘛?”陈星谕顺势把手搭在林辉如的粉红色行李箱上头,然后从口袋掏出
了车票给她。一直到距离缩短,林辉如才发现,陈星谕的黑眼圈重得不像话。
“我本来就是提早到的那种人。”林辉如像是准备校外教学的小学生一样
,乖乖地收下车票,然后把它放到侧背包里面,在心里默念了数十次,要自己别忘记票在哪
,“婉茹呢?还没到吗?”
“不然就我们两个去就好了,”陈星谕把刚刚买的矿泉水丢到林辉如的包包里,“当作
蜜月旅行啊。”
林辉如看不太清陈星谕的脸。明明知道这些都是开玩笑的话,但还是想知道她说这种话
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那个平常戏谑的脸,又或是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情。她也不懂自
己怎么会纠结这样的事,只是莫名其妙地把陈星谕随便说的废话放在心上了。
她没有回应,只是在脑海里想像陈星谕和男友结婚的那天,不晓得自己会不会也在现场
,也许到那时候她们早已失去联络,生命中不会再有彼此。他们的蜜月旅行会去哪里呢?按
照陈星谕那样有些淡淡地浪漫的性格,是肯定会去的吧,但不会是花莲这种乡土的行程就是
了。
陈星谕的形象挺适合威尼斯那种像画一般的地方,或是荷兰也不错。林辉如觉得她大概
就是像少女漫画中走出来的人,有着学生会长学姐的形象,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强势、不太友
善,但出乎意料的会照顾人,又有点幼稚。
像是林辉如一辈子都不会接近的,太完美的那种人。
在车班开动前的五分钟,班上所有的同学才到齐。林辉如因为和其他人不熟的关系,不
好意思说些什么,但一看到李百榕就朝她的头打下去,对她碎念:“不是要我打电话叫妳起
床?都不接!”闹著闹著,她们变成了队伍最后的两人,还被在最前方的陈星谕转过身用眼
神关注。
林辉如和李百榕是最后上车的,理所当然坐在一起。陈星谕拿着铁路便当朝她们走来,
欲言又止的表情加上因为车辆摇晃而有些傻气的模样让人觉得好笑。
陈星谕硬是伸长了手将便当塞到靠窗的林辉如手里,“我只拿了一个,”明明是在对离
自己比较近的李百榕说话,却连视线都没有对上,“婉茹那边还有,妳去拿吧。”她在李百
榕起身后坐到了林辉如旁边,什么话都没说,就只是坐着直到座位的主人回来。
一早就出门,跑了整天的行程,看了海、爬了山,甚至去了只听过名字的太鲁阁国家公
园,和同学们一起吃吃喝喝。林辉如这才有大学生的感觉,好像这年纪就是该出门踏青,即
便这在不久前才被嫌弃是太过乡土的活动。
不得不说陈婉茹真的很有规划的天赋,行程没有冷场的部份,走到累的时候都正好有东
西可以吃,也花不了太多钱,当然一起准备前置作业的陈星谕也有挺大的功劳。
住处是每间四人同住的小民宿,林辉如她们抽到的房间有个小阳台,一走出去便能看见
海。这让她兴奋不已,身为一个在都市长大的孩子,能够看海的时间实在太少了。明明就是
这世界的一份子,却像是被关在笼子的鸟一样,未曾属于真正的世界。
趁嚷嚷着腿酸要泡个澡的李百榕使用浴室的时候,林辉如把用毛巾包住的湿头发给放了
下来,走到阳台去。晚上有些看不清海的原貌,但看得见月亮清晰的倒映在海面上,随着潮
汐变形,然后又回复成圆形。
林辉如听见落地窗又被打开的声音,顺着来源回头看去,才发现是刚刚被其他同学叫去
别房的陈星谕。她看着陈星谕走到自己旁边,却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整天下来林辉如都
只顾著跟李百榕打闹了,静下来的时候都是在拍照,没什么和带路的陈星谕说话的机会。
“玩得还开心吗?”
“不错啊,好久没看见海了。”
“我也是第一次和同学一起看海。”陈星谕的手臂轻轻地靠在林辉如的肩膀上,夜晚的
海风吹得她体温有些低,凉感透过衣服传到林辉如身上。
林辉如已经不想再思考,陈星谕还会和谁一起看海了。毕竟有些事虽然不说也能懂,但
说出来就显得太赤裸、太超出界线。因为拉近的距离,她才看见陈星谕脸上,除了早上的黑
眼圈以外,双颊上还多了些平常不会有的红晕,“妳喝酒了?”
陈星谕有些窘迫的挠挠头,“嗯,三楼那间房玩得太过了。”
“没怎样吧?”
“妳是在担心我吗?”
林辉如对上了陈星谕的视线,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像该这么做的不是自己,不该担
心她,也不该和她一起站在这里看海的。现在回想起来,才感觉到,自从放假过后和陈星谕
的关系好像离得太近了,明明自己从来都不是那种愿意在学校以外的地方和同学互动的人。
每夜的晚安,每个清晨的早安。似乎陈星谕又朝林辉如的生活更走近了一点,但并不是
朝着李百榕和陈婉茹所在的那个方向走。
陈星谕没有逼着林辉如回答,只是拨乱了自己的头发,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我在想
妳以后的男朋友会是什么样子的。”
“想这干嘛?”
“我觉得一定是比妳大,能好好照顾妳的那种帅气学长吧。”陈星谕的侧脸在月光的映
照下,五官显得十分鲜明,表情一如往常的平淡,老是让林辉如不懂她在想些什么,“一定
要对妳很好,很温柔。”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许久,林辉如才终于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我看起来很需要人照顾吗?”
“我只是想让妳知道,妳值得那样的人而已。”
林辉如已经不记得那天的对话是怎么结束的了,她只知道自己隔天早上因为没将头发吹
干,而头痛了起来。但还是佯装没事,和大家一起去了最后的几个景点,回到民宿收拾行李
时,才偷偷吞了一颗止痛药。
回程时,陈星谕从在车站起就一直黏在林辉如身旁,上了火车之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
的速度占了林辉如旁边的位置。李百榕虽然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只是耸耸肩就跑到了陈婉
茹那里帮忙发便当。
隔天早上在家起床的时候,林辉如发现自己左边的肩膀有种脱臼的错觉,但却一点也不
会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