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整理书房了。
乱了好一阵子了,大部份是我每晚接近昏迷前沉迷的小说散落在床上各处,还有一本本写
满随想的笔记本叠得我的书桌老高,我打算在今天就把它整理好,我已受够了这样的紊乱
。
将一本本笔记本收进抽屉时,我发现一本封面破烂的薄本子,就塞在诸多纸张跟求学时期
已泛黄的考卷中,它躺在那里幽幽地彷似在沉思,我的记忆里搜寻不到这本的历史,便将
它抽了出来。
我缓缓地翻开,第一页写道:“今天我跟着唇把阿伟的脚踏车偷偷骑走,他怎么也找不到
,好好笑。”
原来是我小学的日记,我顿时兴味盎然,我想知道,在我仍天真无瑕的年少时期,到底是
怎样在思考的。
我继续往下读:“我美术课把苹果画成蓝色的,结果竟然很高分,真好玩。”
我有把苹果画成蓝色?是忧郁的苹果吗?
“今天作文比赛拿了全县第一名,妈妈买了棉花糖给我吃。”
我作文比赛拿全县第一名才只得到一根棉花糖?!
“阿哲总是抢我的帽子,我一定要揍他。”
我想起这个狠脚色,我是万万打不过他的,真是妄想。
突然我发现一篇很有意思的文字:“今天我打了辜华芳,她的脚踏车好大台,踢得我的脚
很痛。”
我脑中突然冲进这个女生的画面,她比我高,长长的头发,在那个矮小的年代,我总是觉
得女生比较成熟。
我开始回想,我小学只跟一个男生打过架,他把我的原子笔丢到地上,让那只笔断水了,
所以我们才打架,我拿铅笔插进他耳朵跟脑袋连接的地方,他流了血,我还因此被老师处
罚。基本上,我一生好像只打过这次架,什么时候我打过女生了?一直想不起来。
终于,我想到了她,我想到了我们一起骑着脚踏车到菜市场旁边的十字路口,在那个亮晃
晃的明快下午,阳光缓缓地洒在身上,由于刚下了课,一切都这么地有希望跟清爽。
我记得我们俩放学后就骑在一起,她家跟我家是顺路的,所以我们从学校离开后,就一起
骑到菜市场旁的十字路口。
事情就发生在这个路口,我忘记我到底跟她怎么起了口角,总之我很生气,在那个红灯的
等待期间,我下车朝她的脚踏车踢了一脚,她连人带车一起倒向旁边。
我的思绪飘到了那个愤怒的当下,的确,我是很愤怒没错,但我怎么会打女生?这让我感
到很羞耻。
我想着她的长相,那团记忆模模糊糊得好像风吹过微留痕迹的荷塘水纹,我只记得在阳光
下她的头发被照射得闪耀不已,且被风吹动后更显得迷人,我记得她比我高,而且在这事
发生之前,她是很会说笑话的。
她在班上坐在我后面,我橡皮擦忘记带会跟她借、多了一根棒棒糖会分她吃,在那个年代
,我一直觉得她比我成熟,那种浮在儿童脑袋之上的感觉,她比我高的身影代表了一种通
往成人世界的想像。
我细细地回想,我为什么要打她?我一直以来都是脾气不好的,愤怒儿童。但我最后终于
想到,十几年后终于大彻大悟,我那纠结的隐晦情感机制中最合理的解释是:我打她,因
为我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