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又回到了这个海域,只可惜她上次来的时候已经瞎了,没能亲眼看到他口中所说的海,
没能够理解或体会那些他所许下的诺言。海到底是长成什么样子?她至死也不会明白。
她想都没有想过,会再回到这个冰冷的地方。这里海潮的香气,远方鱼群的生臊,与无
论哪里都比不上的严寒,就跟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唯一差别的是,风雪真的变小了
许多,看来这里的天气也正在预告着墨的即将离去,总有一天这里的一切将会回归到无
声与平静。
即使墨早就说过,不会对自己好的,但那天晚上她还是将自己给了他。那是她第一次的
义无反顾,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的爱情,也是第一次感觉到后悔。
当墨只留下一封信就丢下她离开,离珠仍然不恨他。是当她发现自己有了孩子的时候,
她才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寂寞,奇妙的是,即使在白头山几百年都是孤独一人,她也从未
有那样的感受。
离珠对刚出生的黯身体状态心疼不已,慌乱无助,当下她只能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到处
求神问卜,也在当时她见到了苦,那尾独自在海中歌唱的鲸鱼。
苦看着她的样子实在可怜,于是辗转的介绍了千年前她在黑水崖边所学习的黑咒术的师
父─女,女是个戴着面具的半妖半灵兽,据说以前曾经是黑水将军的属下,由于该将军
推翻当时的王未果,最后把所有金银财宝藏于地底下自尽。女一心一意想要让黑水将军
起死回生,几千年来一直没能够成功,最后只制造出重重的诅咒,使得黑水城变成一个
可怕的鬼城。
学习黑咒术最后走火入魔的太多,遁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轮回中也是常有的事。
黯很聪明,伶俐可人,但是眼底的忧伤却是怎么也抹不去。他从未笑过,一定是像他那
个父亲吧,只有他的血裔能够让那么漂亮的眉宇间流露出如此深沉的凄凉与痛楚。其实
她不恨他,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这个男人,那并不是他的错,或许他本来就不是能够被
这样随意改变的男人。
那时她因为生下了黯,才知道龟武族是属于王室一族,墨即便不是王,也必定是王室一
脉,也难怪他会弃她于不顾了。她野蛮而不懂世事,粗俗而没有气质,势必不会被认真
对待的吧。
她用自己的青春容貌与双眼换来了孩子的健康,唯一的后悔就是没能够多用自己的双眼
看看他,深刻的把他记在心中,但只要孩子能够平安的长大,做什么她都愿意。只是当
离珠回过头来,自己双手已经沾满鲜血,她再也不敢去拥抱他,深怕自己的肮脏会污染
了黯,但是也因为这样的生疏,使得黯与她渐行渐远。
苦是个天仙一样的女人,她温柔善良,成熟体贴,不仅百般疼爱黯,也同情她为了孩子
牺牲的一切,甚至在两人离开黑水崖之后,陪着母子两人回到了白头山居住,并且无微
不至的照顾对于失明年老无法马上适应的离珠。即使离珠对人类如此不信任且陌生,仍
然对这个师姐有着满满的崇佩敬爱。
苦总说自己不是很完美的人,为了自己的私欲,牺牲掉了一整个种族的性命,但离珠知
道,这个世界上她只信得过苦一个人,也只有她们这样的人才能够了解彼此的感受。某
天离珠问她:“师姐这样温柔的人,怎么会想要学黑咒术呢?”
“我以前一直都是孤独一人,后来找到了想要相伴一生的对象。”苦笑着说。“但是他
的寿命有万年这么久,所以我必须使用黑咒术延长青春,并且将我们两人的命缠在一
起,举凡他病痛,死亡,我就会遭受一样的情况,这样的话,有一天我们就会携手一
同死去,这对我来说是最美的。”如同她最喜欢的【邶风‧击鼓】,执子之手,与子
偕老。
离珠有了一丝疑惑,寿命万年?
“其实这份感情一辈子可能也不会有回应,因为墨是个天生就不懂得怎么爱人的人,他
就像过去的我一样孤独。”当苦笑着说出他的名字的时候,离珠才明白原来墨真的是
王,原来她们爱上的竟然是同一个人,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巧合。
但是她不敢告诉苦,只敢将这个秘密往心中藏。反正她与墨也不会再见面了,不说可能
反而比较好吧。
就在苦完成了自己的修练,即将离开时,离珠接到了宫中的通知,说王妃病了,宫中到
处求医,因为听说她医术高强,希望能够去一趟凛寒城。苦说无妨,她愿意这段时间替
离珠照顾黯。
但是她内心动摇的厉害,能与他重逢,她心里相当忐忑,他还记得她吗?曾经在意她?
思念她吗?还是只有她一个人自作多情因为孩子而不停怀想过去呢?回过头来又想,自
己已经是个丑陋的老妇人,被墨看到这个样子她情何以堪?他势必会讨厌她的吧?但是
又或许就算他见着了,也不会认得她了吧?离珠的脑袋中乱纷纷的,以极度复杂的心情
启程。
结果事实证明,他不仅没有认出她来,甚至在语气与行为上明显的嫌弃了她丑陋的长相
,他粗鲁鄙夷的态度虽然使得她伤心,当时她却没有想做任何的报复。
让她下定决心要夺走他的年岁是因为那个王妃。
他明明说过自己不懂得爱人的,却对这个生病的王妃百般怜爱温柔体贴,到底是她什么
地方不足?还是那个王妃的美貌聪慧过人一等?才让他改变得那么多呢?即使告诉他她
就在这里,他也会无动于衷吧。因为对他来说,她就是一个短暂的曾经,甚至是一个恨
不得忘却的过去。
无论是她的存在,黯的存在,都没有人在乎。这样的念头使得她的怒火熊熊狂烈的燃起
,而动了想要报复的想法。当她将墨的青春装进瓶里时,她听到了他的声音里头满满的
愤怒、慌张与恐惧,她只觉得得意洋洋。
但是苦知道了事实之后又急又气,差点要以杀了黯来惩戒离珠的荒唐行径,当然最后温
柔的她什么也没做,只是伤心地离开了白头山,离珠无论如何道歉,苦也再不愿接受。
就这样失去了师姐的信任与关爱,她虽然非常伤心,但是并不后悔,离珠知道自己不能
成为墨心中所爱,就让他恨极了她,报仇的快意在心中奔腾,而黯的状况也因此改善许
多,这一切实在太美好了。
但是如今重新回到这个地方,她只觉得萧索无味的怅然。当初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她已经想不起来了,这份嫉妒在心中沉淀久了,只剩下微微的思念与感伤。
都忘了他身边的风雪是如此寒冷了,或许是因为那时她还年轻,所以寒冷无法阻挡离珠
走向墨。现在她年纪已经大了,再也没有年轻时的血气方刚与义无反顾了,离珠轻拉着
自己覆面的纱巾,直径走过城门,听得侍卫在身后纷纷倒下。她怀中的星叶曼陀罗花,
使得他们闻了便马上昏死过去,毕竟这样身分的会面,实在不需要惊动太多闲杂人等。
进了他的寝殿,他的身边竟一个丫头也没有,墨正在桌上缓缓的写字,离珠听着墨水缓
缓的顺着湿润的毛笔前端落在纸张上,轻轻的摩擦声终于有了停顿后,他提起笔,抬头
看到了她漆黑的身影,墨皱起眉头,努力睁开自己模糊的双眼,以为是看错了。“怎么
会是妳?”
“你身边的风雪,何曾如此宁静?”离珠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
墨定睛眼前的离珠,明明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全都哽在喉咙,什么都说不出口。这个女
人比起上次见面又老了许多,深深浅浅的皱纹满布在丑陋而血色斑驳的脸庞上,像是杂
草般蓬乱的头发已经花白,仍然一束一束的串满了大大小小的珠子。
“这是谁告诉妳的?”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她恨他吗?恨他当年的不告而别?还是
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墨看着她许久后不堪的将脸别去,她的长相让人根本无法直视,
那是一张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被怨灵纠缠,走火入魔的可怕脸孔,她的眉宇不仅仅充
满戾气,五官更是像是夜叉鬼怪一般邪气与狰狞。
即使当初在白头山上是这么短暂的相遇,她的单纯与美丽都是如此深刻而真实,究竟黑
咒术是多么可怕的法术,才会让一个年轻的女孩变成这样?
“你真的要死了吗?”离珠又问。
墨没有说话。
“你离开白头山后。我怀孕了,没多久生下了一个漂亮的男孩。”离珠缓缓的说,她不
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个,但是开了口之后,她却也无法停止。“因为他有着你
们龟武族的急寒侵体的毛病,所以我利用了黑咒术,牺牲了自己五百年的性命和双眼
,让他活了下来。”
“还有寡人的五千年。”墨有些颤抖的接话。他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恨自己,为什么
说夺走他的青春叫做“施以援手”?都是因为这个孩子的缘故。悠悠慈母心,即使他
一辈子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受,也能够理解她的殚精竭虑与痛苦无助。
“是,还有你的五千年,没想到这世界上只有黑咒术能够杀你。”离珠点点头,似乎尽
量把语气说的淡然,却控制不住手指与脸庞的颤抖。“但即使是杀了你,他也无法活
过成年。”
因为早就预期到自己一定会比黯要先一步离开,她只能将孩子托付给苦,只有她可以信
任,即使苦恨极了她,也绝不会报复在孩子身上,师姐就是这样的人。但是如果墨要死
了,师姐也将不久于人世,那么黯该怎么办?
“那是他的命啊。”墨不免有些遗憾的语气。
“你的死也是。”离珠叹了口气,无论见与不见,终究还是想像得到他的回应,终究他
还是这样冷漠,只带给她这样绝望的情绪,没有什么改变。她期待什么呢?期待他听
到了自己的故事之后,会心疼?会自责?甚至会觉得对不起她?她根本不该来的。
“因为听说你要死了,所以才特来一趟,如今人见了,我也该走了。”
“站住。”墨眉头一紧,离珠便感觉一阵巨大的黑暗与肃杀的冰冷垄罩着自己,就像整
个人落入结封的寒冰中而动弹不得,那股阴冷渗入脏腑,侵袭体肤,比北国任何一个
地方的冰雪都还要寒冷百倍。“别想就这样一走了之。”
“我不是值得让你动气的人。也不是你应该要带进坟墓的对象。”离珠敢只身到这个地
方,势必有所准备,她衔著微微的笑意,将右手挡在脸前,食指上的紫玉髓戒指马上
从墨寒冷的真气中破出一处裂口,并且迅速的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是把握你最后的
时间,好好对待珍视你的人吧。”
墨看着她消失后,回到坐卧厚实的软垫上,继续执起笔,只是有些颤抖的手一直无法准
确的下笔。“珍视我的人吗?”他缓慢地重复著这句话。
不过的确,杀不杀她都是其次,当他确定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突然觉得似乎没什么不
能豁达的,至少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那五千年并不是白白的失去,这对他来说也就足够
了。虽然这一见只有短暂的几刻钟,但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的郁结总算似乎开了一些。
或许就是因为他不懂爱,所以连恨也随着时光轻描淡写。能够见到她说这会子话,也算
是了了他几百年来的一桩心愿了。
他的嘴角慢慢地像涟漪一般拉出了美丽的弧度。
*** *** *** ***
是这里,绝对错不了。钰顺着此处的崎岖不平的岩壁爬进山洞中,走不到一半的路,就
能够感受到里头阴风阵阵,空气中甚至都是血液的铁锈味,山洞外侧微弱光线下还能看
到到处拖长的血痕,已经干涸的血色是接近暗红的黑色,没有比这里更有可能是离珠的
巢穴了。
钰的视力极佳,在阴暗深幽的山洞中,还是能够准确的辨别眼前的物体。走了一阵之后
,洞口前方的视野变得开阔,他看到了巢穴的最深处有个女人和孩童端坐着,旁边一堆
尸首与不知哪来的脏器,甚至四处有着黑影飘动环绕。
“来了呢。”年轻的女人有着清朗的声音,望上去顶多十七八左右的人类样貌。她笑脸
从容,衣裳单薄,坐在一堆尸首中间更加让人不寒而栗,怀中的孩童似乎半梦半醒的
,在女人的手臂中眼神迷濛著。“好漂亮的孟极。”
“妳不是离珠。”人们传说的离珠相貌,与眼前这个女孩并不相符,钰不免有些大失所
望。“妳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的杀气饱满腾飞,是来找她报仇的,”年轻女人笑着问。“你就是钰,对吧?”
“妳怎么知道我是谁?”钰警戒的。
苦笑着吻了旁边的黯。她不能说是因为自己亲眼看到了很多西国请示要惩戒离珠的奏章
所以推测出了他的身分,她只能说:“大概是因为这么高大又英明神武的孟极不多见了
。”
“谎言。”钰抽出长枪,已然摆好架式。
“哎,别在孩子面前舞刀弄枪的吧。”苦微笑着起身,毫无畏惧的走向他,逼得钰退后:
“虽然我没怎么生养过,也知道这样对孩子会有不良影响。”
“…这不是妳的孩子?”钰看了一眼一旁的孩子,
“是离珠的。天生体弱多病,不好将养。”苦看着钰稍稍迟疑的神情,知道他大概是个
侠义为怀之人,相当富有同情心,忍不住露出了放心的微笑。“虽然勉强活到现在,
也差不多是极限了。”
“…我以前也是这样的孩子,所以才会被亲生母亲抛弃,所幸后来有遇到我的养母,否
则也活不了多久。我的养母…是世界上最懂爱的人。”钰收起长枪也缓下杀气,既然
这里没有他要杀的人,他也没必要吓唬任何人。“…也因为这样,我才要杀了离珠。”
“你的养母是旒吗?”黯似乎是醒了,仔细听了两人的对话,觉得好奇于是问。
“你知道她?”
“我想不会有谁比旒更懂得爱,而且她告诉过我,他的养子是一只气宇轩昂的孟极,我
想那个人应该就是你。”黯的眼神哀伤而无奈,“但是如果你要报仇。你找错对象了
,旒是我害死的。”钰的表情一紧。看着这个早熟过头的孩子,用这样淡然的语气说
出如此恐怖的话语。
到了午夜,离珠回来了,带着有些惆怅的表情。
“怎么了?”苦问。
“没什么,只是道了别。”离珠淡淡的,“师姐快回到他身边去吧。”
“对了,有件事情我想要顺便问妳。”苦宠溺的看着怀中沉沉睡去的黯,轻轻的将自己
的手臂抽回。“黑水城的诅咒没有解开,是不是从建将军移转到东国那个小公主身上
了?”
“嗯。”离珠说,“师父的诅咒有它的破解方式,只是建没能解开,自然就不是其他人
能帮得上忙的。我只是利用了这个小公主对权力与欲望的渴求而下了保护咒。当她继
承这咒语之后,只要有情绪上的剧烈波动,或是看到血看到杀人等等的刺激,那层保
护就会越来越薄弱,当赤裸裸的咒语显露出来,她会比建还要痛苦。”
当年她们两人的师父─女是黑水将军的属下,与黑水将军一同策画要退翻当朝的王,最
终仍然失败而被围城灭族。黑水将军当时搜刮了许多民脂民膏于城内,最后眼看行动即
将失败,便将宝藏藏于地底,而毒死了家人后自尽。女因为无论如何都不服这样的结果
,多次尝试要使黑水将军复活,导致特殊的黑咒术垄罩住整座黑水城。
后来倾斜的黑水城有一半埋于地底,成了一座恐怖的鬼城,人们都相传只要靠近便会招
来严厉的诅咒。后来的建将军意外的在城外发现了地底中的宝藏,也就开始了他无法信
任任何人,需要吃孩童维生的人生。
“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妄想借由这黑咒术抢夺别人的能力,就以为能够
掌握整个国家,实在是异想天开的孩子呢。”苦感叹的。
“她是被自己的贪欲冲昏了头,对于收复国家的心态太过于急躁,自讨苦吃。”离珠说。
“我只不过是顺手推舟罢了。”
“对了,妳还记得那只猛犸象旒吗?刚才她的养子钰来过了。”苦随口问道。“原本他
打算等妳回来杀了妳报仇。”
那只猛犸象吗?离珠没有忘记。“为什么不?”
苦没有回答,回头看了一眼黯。“离珠,我知道妳心里有什么芥蒂与担心,但是比起妳
给的药与法术,孩子更需要拥抱与关怀。旒只是给了妳身为母亲没有能够给予的。”
她何尝不知道?旒的温暖与美好她既羡慕又嫉妒,但是离珠就是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与
纯真的儿子接触。她不愿承认自己就像是苦所说的,有一颗柔软而脆弱的心,因此不断
诋毁自己堕落的灵魂,觉得不可饶恕。但是等到终于接受这样的自己后,她便开始拒绝
拥抱黯,除了不想要玷污孩子的纯洁之外,也怕自己脆弱的心会因此会被击倒。
她深怕一旦拥抱住儿子之后,就无法再原谅自己继续杀人了。
“都不知道能够活多久,拥抱和关怀有用吗?”离珠皱着眉头,“妳我都死了之后,谁
能够照顾他呢?”
苦失笑,没有继续回话。她和墨真的很像呢,总是逃避自己的感情,为了不想要受伤或
是不愿意后悔而故意与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驰,但有时候越是逃避,那份感情或是情绪就
会像是禁箍一样束著绑着自己,无法脱身。
但是不能完成的遗憾也是一种灿烂,任何事物就是存有不完美才是最美的。这是她自己
的选择,要是几百年都不能让她改变心意,苦多说什么也不会改变事实。她飘然离开了
白头山。其实终究,她还是没有能够恨离珠,毕竟她只是想一直陪着墨过完余生,早死
晚死,都是一样的。
*** *** *** ***
“是我贪恋旒的拥抱与温暖,是我渴求旒身上有着母亲身上没有的母爱。”黯说。“所
以你要杀的人应该是我。”
“是离珠挖了她的双眼,砍了她的双足。”
“她只是嫉妒自己的孩子与别的女人亲暱,她做了身为母亲该做的事。”
“为了自己的儿子而残害他人,算什么母亲?”
“在她来说,保守住孩子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因此所有的杀戮都是为了我。”黯幽幽
的,“我并没有说她做的事是对的,只是告诉你她这样做的原因。”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能原谅她。我要她为此付出代价。”
“她已经活在地狱里了。”黯。“她走火入魔无法自拔,寝食难安,孤独寂寞,承受着
一般人不能承受的痛苦。”
“那又如何?”
“母亲死了,我也活不了多久。”黯说。“你如果要伤害她不如杀了我,才能真正让离
珠痛苦。”
“但是你办不到,对吗?你是个君子,即使杀了离珠不过是给她一刀两断。杀了这个无
辜的孩子或是凌虐蹂躏离珠致死,受伤的会是你的自尊和良心。”苦浅浅的笑着说。
钰的表情极为难看,一时之间脸色忽青忽白,似乎无法接受这样的说法,但是也明白没
有别的方式能够完美解决处理。正当他脸色痛苦的打算离开离珠的巢穴时,苦叫住了他
。
“等等,钰。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钰才转过身,苦轻巧的吻便落在他的唇上,刚触碰到钰就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几乎不
支的跪坐下来。“妳…”
“孩子,这是我给你的礼物。”苦的语气飘忽,在他的耳边柔声说。“当你下次想起旒
的时候,只有温暖与怀念,所有恨意都会消失不见。不是为了离珠和黯,是为了你自
己。”
钰昏倒之后,苦将他丢在冷杉林的出口,到时候他也会被那群好心的猛犸象带回村内疗
养,他会忘了这里的事情,忘记这些恨。只要他办得到,他就能够成为一个很好的王。
“姨母,妳做了什么?”黯看着苦回到巢穴的动作,感觉行动上有些不自然,嘴角还有
些微微的血丝。
“没什么。”苦微笑着说。
“妳不必这样的,就是没这道黑咒术,他也会活得好好的。”黯皱着眉头,有些担心的
说。“没人行使黑咒术还伤到自己的。”
“你放心,这伤不了我的。”苦轻抚着心口,“这世界上伤心的人太多了。何苦让他怀
著恨意过下半辈子呢?他还那么年轻呢。”
“姨母。”黯又埋进苦的怀抱,这份温暖使得黯已经昏昏欲睡。独自一人的时候,黯总
是睡得不好,而人的体温让他感觉很安心。“妳好温柔,我也想成为妳这样的人。”
“你一定可以的,我的孩子。”苦笑着亲吻著黯的额头,不知道孩子睡了还是醒著,她
轻声细语的说:“因为你很像离珠。”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