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 首部-龙生九子不成龙-终章

楼主: HelmerYang (哈姆羊)   2016-10-30 16:59:10
第八章 终章
丹阳的病情日益严重,几个月来终日缠绵病榻,而静也日日服侍汤药,仔细稳妥,自己
也熬红了眼睛。
这天静正在殿外园中独自一人坐在廊下吹风,芙蓉两姊妹看静因为丹阳的病情和家中景
况闷闷不乐已久,做了几样可口的点心不停逗她开心,静纠结已久的眉宇也因此稍稍舒
展。
两个可爱吵闹的丫头下去后,静独自一人坐着发呆,不一会儿听到树丛边有声音传出,
警戒的她站起身退后,握著策给她防身的匕首,仔细的盯着矮灌木丛内隐约的人影。
突然那人站起身,居然是亢。她惊讶不已。“您怎么会在这里呢?亢大人。”事情发生
后,据说禁军内部有大量的人员调动,而身为禁军左卫的亢又失踪多月,生死未卜,不
明白他为何会在这里出现。看着他衣着蓝缕,蓬头垢面,她又惊又怕。
亢杀了苍后,打算独自隐居起来,了此残生。却不料被松派人暗杀,逃离至西国边境,
却在意外途中找到了高炉城城境。不知道是心里头实在挂念著还是怎的,决定要见她一
面。看到她的瞬间突然放心下来,几个月来的疲累奔波让他恍惚,最后不支倒地。
“浮萍…”他在无意识仍心心念念著这个名字。
“来人啊!”静只好赶紧唤人来,将高大的亢抬进寝殿中安置,又叫了大夫确认情形,
所幸亢只是疲累过度,故静安排他在殿内休息几天。
几天后的早晨,亢醒转过来,发现身子已经轻了不少。因为他怕要是他在西国的事情传
出,会影响静的安危,决定尽快离开。
走出殿外他就看到了静和丹阳,丹阳似乎神色倦怠,瘦弱不堪,不知是不是因为苍的过
世而憔悴支离,而静乖巧的侍奉在侧,随时注意丹阳的脸色情况,见到亢来了,静上前
招呼,并请侍女带丹阳回房间休憩。
“亢大人…您醒了。”静点头致意,关心的。“您的身子还好吗?”
“多谢长公主的帮助…在下没齿难忘…”
“别客气…见到您一切安好,本公主也十分欣慰呢。不过,您怎么会来到西国呢…?难
道是因为担心母后的安危,前来护驾的吗?”
面对静纯真的问题与清澈的眼神,他没有招架的能力,他低下头不发一语,他亲手毁了
她的家庭,就算他是她的亲生父亲,也绝对不能认她。
他可是亲手杀了苍的人。她出嫁时哭哭啼啼,每天思念著的父王,是被他的金罗煞一刀
刺进他的咽喉,死在他的手里的。而今他又有什么资格去破坏她拥有的一切?
这就是苍说的,杀了他之后,静会恨亢一辈子吧?
“您是因为有什么难处,才无法对本公主说实话吗?”话锋一转,静的语气变得犀利而
清冽。
亢抬眼,看着女儿从袖子里头,拿出了那一枚金银双环戒,一条银链穿过戒指,赫然是
他所保存的浮萍的信物!他向自己的胸口探索,果然不在身边。静手上的金银双环,与
手心穿成项链的另一枚戒指相应成色。“看到这个…您还不说吗?”
亢无力的跪下,他的双腿颤抖不已,原本就不善言辞的他,如鲠在喉的支吾著。“那是
…”
“您是来杀母后的吧?”静说。“亢大人年少时与母妃青梅竹马的事情本公主早有所耳
闻,而您看着本公主的眼神总像是思念著故人。本公主的怀疑应该不会有错。”静将
双环戒丢到他的面前。
“本公主知道宫里有许多小人的谗言,说母妃是因母后下毒而致死,但是事实绝非如此
。”静斩钉截铁的说,“本公主待在母后身边多年…绝对相信母后的为人!希望亢大
人能够看在静的份上,不要对母后下手。”
虽然是被误会的情况,亢仍然松了一口气,他长吁一口,缓缓道来。“长公主误会了…
亢从未听信过这等传言…会到西国来是因为在下被松大人禁军除名且赶尽杀绝…刚好逃
到西国来。而王的死让在下羞愧难当,只望公主和后安好…故才想前来探望。不料造成
公主的困扰,是在下的思虑不周。”
“原来如此…”静沉默片刻,似乎是相信了他的话,稍叹一口气,颇有感叹身世的意味
。“是本公主误会您了。实在是发生这么多变故,静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长公主的确很像亢的一位故人…也因为如此,亢希望能够竭尽所能,也要保护公主一
世平安。”亢深深一揖,声音几乎要哽咽了起来,拾起双环戒,珍爱的握在手心。
静深受感动。“父王多年来始终感佩您的忠心耿耿与英明神武,静也为此动容不已…但
毕竟本公主已经不在是东国的人了,夫君与银虎王自会照顾我们母女二人,也希望您能
好好珍重自身。”
“是。”亢低头,“…在下会立即离开,绝不造成长公主困扰。能见到您一切安好已经
是在下最大的安慰。”
离开了高炉城,亢深深的松了一口气。似乎这样的结果反而是比较好的,他怎么会妄想
自己能够与她相认呢?忠心耿耿?英明神武?而今他还当得起这几个字吗?他只觉得刺
心得很。
过去的几百年内,他都倚靠着自己的恨意而坚持着活着。苍死了之后,他狂喜著享受着
胜利的果实,终日酒醉来感受着几百年的痛快,但是结束之后,他才感受到无比的空虚
,空虚得几乎丧失了原本的生存意志。他发现自己在苍死后,根本没有任何栖身之地,
他把这个过错归咎于苍为了控制他的一生,将他绑在云顶高城的关系,少了那座城池他
什么也不是。
他逃离松的追杀躲藏多月,某天夜里,他梦到了浮萍和苍,仍然很年轻的他们,一起嬉
闹著,玩乐着,当时的时光甜美而短暂。梦醒才突然发现自己当初根本不是恨苍,只是
为了自己未完成的一个遗憾,只是为了对失去浮萍痛苦的一种宣泄,一种自我安慰,挽
不回她消逝的性命,所有的痛快与哀伤悲切都变成了虚空的梦境。
发现这个事实的瞬间,他痛哭得无法自已,这场梦醒来之后,只剩下他孤独寂寞的一个
人。而面对静,他只有无止境的愧悔与不舍。这辈子他是不可能再与女儿相认了。
*** *** *** ***
七娘是一只细尾鹩莺,长得丰腴美丽,和丈夫婆婆三人一同经营一家小客栈,她与婆婆
负责柜台与掌厨,经婆婆几年下来训练之后手艺不错,做的菜精致可口,又加上美貌出
色,个性豪爽直接,在荒凉的梧州经营了近百年,也算是能够餬口。
“七娘,那三个人上后面洗衣服去了呢。”
“管他洗去,你那么多事做啥?”七娘正在一边忙算帐找钱,一边整理菜谱,没抬眼看
自己瘦皮猴的丈夫一眼。
“那少爷姑娘两个皮肤都细皮嫩肉的,甚是标致!看起来像是有钱人家的公子闺女呢。”
瘦皮猴人唤阿和,是个眼睛下吊,笑起来眼角皱纹弯弯很和气的样子,个性有些碎嘴
八卦。
“浑球!只要是女人你哪有不标致的!”七娘佯怒打了阿和一下,把抹布丢给他。“去
把三桌收拾一下。”
整理结束,一会儿阿和又飘到厨房里头正在熬汤的七娘身边,“不过一同进来的另个揹
著弓箭长头发的小伙子看起来很凶呢,是不是情敌?”
“蠢才。那是个女人呢,什么小伙子。”七娘哼了一声说。“人家也长得标致漂亮得不行
,你这眼瞎了才看不出来。”
“真的?!”
“唉唷你这死人头!我说你,地擦了没?碗洗了没?别净是管别人的闲事,自个的事情
也都给好好做了!”七娘可真的生气了,像个滚烫的茶壶一样的尖声起来,双手叉著
腰瞪着瘦小的丈夫。
“我的好娘子别生气。我这就去…这就去…”阿和讪笑着低头抓起拖把马上跑出厨房。
咸这时从楼上下来,听见了厨房内的声响,步行经过外院后面约一里不到有一泉小溪。
囚和芃正在溪中洗衣服,因为天气相当炎热,能够泡到水两人似乎心情都很不错。
“这地方不能久待了。”咸说。
“为什么?”小俩口显然很不甘愿。
咸没有回他们的话。“明天启程吧。”
“…多住两天不行吗?”芃突然怒气腾腾,“我不想继续下去了!到底还有多远的路啊
?有需要这样日赶夜赶的吗?”
“不满妳就回云顶高城。带着妳我也很累。”咸没好气的说。
“妳知道我的手脚起了多少茧子多少水泡吗?妳知道我们几天没能好好吃上一顿饭菜了
吗?”芃也不管囚的表情如何震惊,她发怒著。“这些粗布衣服刮得我又痒又痛!好
不容易可以在客栈休息几日,却又得赶路!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
她一甩头,不管自己衣衫还有些湿漉漉的,便头也不回的奔逃回客栈。
“芃…”囚唤她,她也不回,他欲追上前去,却被咸拦下。
“你不准去。”咸的表情仍然冷淡。“我的任务是护送你去烈焰城,除非你死,否则只
能往南走。”
“那妳干脆杀了我。”囚看着咸,满肚的怨气也是腾发。
咸冷笑一声。“你真以为我不敢?”她将弓箭上膛,从箭筒内拿出一支箭对着他,囚丝
纹不动,一方面他怔住了不敢动,另一方面他也不觉得咸敢对他出手,他是王子,她只
是个禁军女兵,甚至官阶低下,在宫内甚至不能正眼看任何王子公主,何来这么大胆识

电光火时之间,咸已射出箭,飞快的速度间,箭矢从他的脸边划过,鲜血从脸上开的口
子迅速喷出,囚这才慌张大喊了起来,“…妳疯了吗?!”
咸的脸色如常,继续从箭筒取箭。他吓得脸色都白了,转身逃跑时听到了她又放出两箭
,咻咻的箭声从他耳边刮过,左腿与肩膀就被箭锋擦身,鲜血马上泊泊的流出。囚慌张
的跌倒在水洼中间,看着自己的血水染红了清澈的溪水,伤口刺辣辣的疼痛著。她的箭
法他是见识过的,这样的举动根本是故意逗着他玩,把他当作猎物玩弄于鼓掌间!回头
看着咸的箭矢已经恶狠狠的继续追了上来,他更加害怕的逃到水深处。
突然咸不知为何放弃弓箭从后面快速的冲了上来,一手勒住他的颈项,在他还来不及挣
扎的时候将他用力沉入水中,进入深流中的他,被抓着领子强拉着前进,他以为自己要
被她淹死了,只感觉已经痛苦得无法呼吸,水灌进口鼻中的瞬间,刚好被拉起浮出水面
,发现自己在树丛间躲藏,因为脚踩不到,只能攀著咸的手和盘根错节的树根中间勉强
的呼吸,他的嘴被摀住,身旁还有好多此起彼落的人声。
“妳说在哪里?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是个军官,后面还带了
几个士兵,看来是追捕他们的。
“刚刚还在这里的!你看…这里还有我们的衣服啊!”说话的是芃,她被带头的军官抓
著威胁,看起来表情很害怕。
带头的男人凶神恶煞,用力一巴掌甩将去,芃便趴倒在地上啜泣不已。他指使几个士兵
分头去找。“你们到那边去看看!”
只剩下芃和那个男人,芃抱住他的腿求饶著。“…求求你放了我吧。”
男人闻言并没有心软,又是一巴掌甩去,“不要脸的贱女人!当初妳勾搭上王子时可不
是这样对我的!不就是想攀上高枝儿当个王妃什么的吗?看看妳今天沦落至此也是罪有
应得!”
芃无言以对,只一迳的啜泣。
几分钟之后,士兵都回来了,表示一无所获。男人用力拉扯芃的头发。“当初就是这个
女人走漏风声,把王子放出城的,所以把这女人带回去!严刑拷问!”一群人便离去了。
囚想冲上前去阻止,但是却被咸死死抓着,无法动弹,那些人走了之后,囚与咸才爬上
岸,他问,“为什么不让我上去制止他们?”
“你没那个能力。”咸将衣服收拾好之后,带囚回客栈休息。
他回到房内,脱下衣服检查身上的伤口,伤口都不深,血也已经停了,并不碍事。但咸
还是从包袱里头丢了一些药给他,然后就打算离开。见她全身湿透的居然就马上要出门
,拉住她问。“妳要去哪?”
“不用你管。”
“妳怎么能这么冷血!”看着咸冷峻的表情,囚忍不住对她咆啸。而咸没有接话,挥开
他的手后整理了一下自己歪斜的弓箭筒。
“怎么?不杀我了?杀了我妳不就一了百了!不用带着我们两个拖油瓶!”他怒气腾腾
的,高削瘦弱的身体不停地颤抖。
“说得挺对。”咸回头瞪了他一眼,他便马上噤声。她露出了一贯的冷笑,便自己一个
人出门了。于是囚也只能幸幸然的留在客栈中,自己擦了些药便倒下休息了。
他睡醒时已经是夜晚时分,咸回来了,居然将娇弱无力的芃也揹了回来,芃一回到客栈
房间内,便哭哭啼啼的投入了囚的怀抱。他马上责怪的。“你把她怎么了?”
“她救了我…。她把那些官兵都给杀了。”芃哭着说。“那不是我的血…是咸的。”而
咸已转身离开,到了楼下看守。
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背叛了您…是芃贪生怕死又骄纵成性…给您造成了困扰…”芃低泣著说,
“我是回来向您道别的…我决定回家乡去。”
囚似乎已经有所预期,所以沉默之后并没有讶异,只是语气中有些不舍。“妳也要离开
我了吗…”
“…求求您…一定要好好活着,顺利抵达南国。”芃不敢与之对视,低着头噙着眼泪说。
他点头,转身不再看她。他并不意外,如今他的处境,不知还有谁会愿意陪他出生入死
,付出性命?她只是一个乐妓,不是被训练着要这样受苦的,那双手只能弹琵琶,要她
砍柴洗衣甚至打猎都是过分了。更何况现在的他朝不保夕,甚至有可能会连累她的性命
,到底有什么能力唆使她陪伴着他呢?无论怎样,任何人对他的付出都是不值得的。
他的命悬一线,但是他不想放弃活下去。淡泊多年,从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当上王,但是
他知道绝对不能让松伯父称心如意,为了他的妃子,甚至众多侧妃、侍妾,或是还在襁
褓中就被灭口的孩子,为了紫云殿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他必须把父王的政权延续下去
。他深刻的感受到了自己生命的重大,他不是只为了自己而活,但真要活下去就必须有
所觉悟。
彻夜未眠了整宿,隔天早上他向咸道歉。“是我的不对,对您说了那些话。我知道您带
着我,也给您带来很多困扰,但希望接下来您还能继续在我的身边,陪我一起前往南翠
那。”
咸不语,但双手作揖,算是答应了。
*** *** *** ***
时辰一到,黛螺则面无表情进入殿中,她身上带着刚沐浴的清香,由宫人协助脱下衣服
全身赤裸,宫人退出殿外后,她便爬上床拥抱蒲。蒲的味道则不是那么好闻,因为安全
起见他不能经常起身沐浴,甚至身上经常带着类似便溺的恶臭,而身上的黏腻肮脏与大
小便造成他的皮肤发疹溃烂,每到行房时间蒲都会疼痛不堪。
但是黛螺对这些都视而不见,与这个男人的交媾行为对她来说就像是进食就寝一般的自
然,她的眼神中没有任何生气与起伏。她的眼神像是死了一样。
这天,她在他的耳边细语:“你托我办的事情办好了。王子妃已经由尾大人和天江大人
安置妥当。”
囚的王子妃远羚是蒲同年交好的朋友,也是水利司空天江大人的女儿,许配囚之后努力
多年终于怀孕。原本她欢天喜地的想要告知囚,但是因为囚一直在宫中与乐伎或侧妃厮
混,为此伤心而跑去向苍龙王哭诉。苍为宽慰她,特准不需参加蒲的婚宴,以免典礼冗
长疲累,并且赏了些玉石金器好加安慰。
而无意间父王将这事情告诉蒲,还告诉他了一些不相干的事情,他说这世界上有某种可
以制造出假死现象的药草叫做醉仙麻沸散,能够假死七日后复活。
他一直不明所以父王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件事情。后来他想起才知道,原来远羚竟是父王
安排给他的保命丹。“我如何相信妳?”
“这是王子妃留给你的。她说已经安排好尾大人与从官大人接应。”黛螺从发髻中拆下
了银色碎珠发簪给他。这是远羚一直保管在身边的信物。
“替我打开。”一开始黛螺不明所以,直到她从银珠中摸索,发现了开关,打开其间,
发现了里头有两颗黑色的药丸。“这是…”
“醉仙麻沸散。”蒲抬头看着药丸,清明了眼神,细细解释。“父王既然准备了两颗药
丸,一定是连妳也考虑进去了。我知道我答应过妳,只要妳替我办这件事情,我就成
全妳想死的愿望…但是…。”
黛螺原本还冷酷的表情渐渐动摇,惊吓得说不出话来,她无法想像除了死之外,她还有
别的可能。
“…妳愿意跟我一起走吗?我不能保证我们一定能够安全活下来,但是妳相信我,我一
定会让妳不会再过像以前一样的日子。”蒲看着黛螺,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
们是夫妻,黛螺。”
黛螺泣不成声,“…如今你还把我当成妻子一般的看待吗?”
“我知道妳我之间没有一般夫妻的情份,但是我们两个如今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蒲说,
“跟我一起走吧。”
“是。”黛螺含着泪点头,将药丸就著水喂予蒲吞下,自己也缓缓吞下了一颗。一段时
间过后,她感觉头晕目眩,头重脚轻,突然眼前一黑,昏倒在蒲的胸前。
*** *** *** ***
静走向厨房后院,看着正在煎煮的药材,因为是丹阳要服用的保养药物,她总是亲自煎
药处理,稍微顾盼了四周,她从袖子里头拿出了一个小药包,拿起汤勺,准备要加入正
在沸煮的药材之中。
才倒没几下,芙跑了过来,手上拿了几篓食物,恭敬的对静福了福。“小姐。您又在熬
药了?”
静没能来得及收起纸包,只能握在左手中,粉末沾染了手指。“是啊。晚上吃些什么呀
?”
“今儿个刚从王良大人那里得到了新鲜的飞铃鹿肉,听说烧三杯鲜嫩可口,就吃这个吧
。”芙甜笑着,拿起扇火的扇子想要帮忙。“今天天热,小姐就进去吧,这边奴婢来
处理就可以了。”
“不…不要紧的。”静的左手藏着背后不敢伸出,右手拿着汤勺也不敢放下。
“勺子给奴婢吧。”芙说。
“这个我自己来就可以了。”静小心翼翼的越过芙将左手的药粉加入汤勺放进药材之中
,里头的粉末马上融于药汤中,稍加搅拌已经看不出粉末的样子,她才将汤勺交给芙。
“小姐真是太过孝顺了。”芙不疑有他,栖近了静的身边,轻轻的扇火,又拿了汤勺缓
缓搅拌后就著自己的口准备尝尝味道与温度。
“不能喝!”静一时慌了手脚,也不管汤勺还滚烫著,一手拍开芙,烫得自己的手掌一
片通红。
“小姐您这是怎么啦?!”芙虽没被烫著,也实实的吓了一跳,“您有没有烫著呀…?
没事吧?”
静慌张的表情都扭曲了起来,也不顾烫伤的手,摇著芙的臂膀,力道大得指甲都掐进芙
的肉里头。“妳这丫头!之前也这样试过味道吗?试过几次?我告诉妳!绝对不能喝母
后的药!”
“小姐…?那药里头…是不是您加了什么…?”芙吓坏了,从没见过温柔婉约的静如此
激动愤怒。
静眼神仓皇,颤抖的跪坐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开口:“妳绝对…不能说出去…”
“奴婢不会的!”静的反应应证了芙的猜测。长叹了一口气摇头说:“小姐自小受过什
么样的苦奴婢都知道,怎么会怪您呢!”
静听了这话,崩溃似的哭了出来。静被丹阳收养后,因为面貌太类似浮萍而备受苦楚,
丹阳冷落她,惧怕她,从不拥抱身为女儿的她。自从她从母妃侍女口中知道母妃是因为
母后以箭毒木毒死之后,她就有所觉悟。丹阳越是害怕她,她就越要隐忍,越要故意时
时侍奉在侧。渐渐地她享受每天早起侍奉母后起床时,她睡眼惺忪的看到自己时的惊吓
反应,也乐于时时刻刻跟在父王身边时,母后嫉恨与怨毒却又要压抑的痛苦神情。
而出嫁到西国,是丹阳给她的惩罚。原本她以为自己输了,再也无法与之对抗,但没想
到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得以让丹阳与她日夜相处。静开始继续的造成丹阳的恐慌与惧怕
,打扮得越来越像她死去的母妃,据说母妃喜好在发际别上银铃当与水蓝色的衣衫,于
是她就天天穿戴着。
渐渐的丹阳终于疯了,已经分不出浮萍与静了。人们以为她疯了是因为苍与孩子们的死
亡打击太大,却不知道是因为静日日夜夜的折磨她,又在她的日常保养汤药与安神息痛
丸中下了箭毒木,她不要丹阳死得痛快,她要日日看着她疯,看着她痛苦,就像她当年
折磨母妃一样。
“对不起…芙…妳可以说我恶毒狠心,但是我一定要…”
“奴婢绝对不会这样说您的,您为了奴婢还烫到了自己的手,这样的小姐绝不是心肠狠
毒之人。您只是想要报仇而已,奴婢一定会帮您的。”芙摇摇头,用丝帕拭去静的泪
水,自己也是哭得伤心。“以后奴婢来替您下药,要是有什么闪失也不会惹人怀疑。”
“芙…对不起,把妳卷进这件事情里头…”静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芙,心中一阵感动。
“这事情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蓉…她天真无邪,没有心机…”
“别担心。奴婢都知道…。”芙扶起静轻声安抚。静也渐渐收了眼泪,平复了心情,两
人除了每天约定固定时间取毒加入汤药之外,也就绝口不提此事。
那天晚上芙伺候静就寝后,出了宫室到了东侧的书房,策的书房。
策听完芙所告诉他的情况之后说。“好,别让她知道了。”
“是。”芙低头答是,仍有些狐疑的。“但是大人既然发现此事,怎么不自己主动关心
小姐呢?奴婢觉得这阵子两人生疏了不少,虽说是因为小姐照顾太后的关系…”
策露出了难得的苦恼表情,但仍然什么都没说,让芙下去了。不一会儿策的哥哥空从书
房的角落出来,“走了?”策点头。
“这件事情也同样不让她知道?”
策点头。“我不想增加她的烦恼。”
“如果她知道杀了苍龙王的人是自己的生父…肯定会大受打击。”空的表情略为沉痛,
“但是你肯定这个叫做积的东国人可信?”
“积是心的双胞胎弟弟,消息应该可信。”策说。
空想得倒是较为多了些。“若真是如此的确可能。但即使不可信,也只是他们个人的恩
怨,只是封了条路,又能碍事到哪里去?”空和弟弟交谈结束,人就下去了。
*** *** *** ***
西国的国土广大地形崎岖,其间高原群聚,却鲜少树木,只有裸露出来光秃的岩石与稀
疏的植被,靠西边则是大片死亡沙漠,除了零星的绿洲城市之外几乎寥无人烟,西北更
是几乎没有任何生命的冰原,地广人稀的西国,大部分的居民都是在西国靠东北边的草
原与森林游牧居住。
“要回到东边一定要经过空翠谷,另一条路现在封路了,不通。”他遇到的猎人这样说,
“东边现在就一条路,最近不走就走不掉了。不出一个月旱季就要来了,西边根本没办
法活。”
亢默默的啃着手里的干饼,这几天来盘算著接下来的路程。他对西国不了解,恐怕无法
轻易撑过这里的旱季,只能经过空翠谷往东边走,越过高炉城到铢州的富镰城,富镰城
是四国贸易的重要城市,各国的商人都会在那里摆摊贩卖商品,除了产金器银器,还有
丝绸香料等等,他这样的东国人脸孔在那座城市也不会显得奇怪。
空翠谷地形崎岖,树木稀少,峡谷高耸著依傍著溪水,有些幽静典雅,使得亢想起了东
国的景致,不免有些感伤。可能是富镰城的镰字勾起了回忆,他想起那个死心踏地,个
性温柔少言却意外固执的徒弟心,想起她亢心里头总是微微恻隐著。突然丛间出现了两
个人,一前一后的挡住了去路。
拆下面罩时映入眼帘的,竟是与心相像的积的面容。亢恍惚了一下,不知是讶异震惊还
是因为多月来的劳累奔波,竟有些站不住。
“师父。别来无恙。”积的脸色阴郁,怒气腾腾。“看到我的脸竟让师父那么震惊吗?”
“积。”
“师父。”积已经摆好架势,将弓上膛,并从箭筒中准备取箭。
亢似乎有些释然,微微点头。“你果然是看出来了。”
“心身上的伤口,全都是金罗刹龙咬伤的痕迹。师父无从辩解。”积看着亢的表情竟是
没有一丝诧异,忍不住问。“为什么师父要杀姊姊?”
“和王死在一起,是她的职责,也是她所期望的。”
他并没有愧疚之意,这让积满腔怒火,张起弓箭对准了他。“那我要杀你,你也可以理
解吧?”
“当然。”亢闭上眼睛,已经是一种看淡的觉悟。
积不料亢对于死亡如此淡定,手上的箭忍不住迟疑了。他知道亢说的没有错,但是他仍
然无法咽得下这口气。就在此时亢突然跃起,抓起手中的剑就往积的身上砍去,积闪避
不及,遭强大的剑气所伤,弹飞至一旁。
“为师有没有教导过你,下手不要迟疑?你过了下手的时机,还会有第二次吗?”亢沉
重的说,“觉得良心不安了吗?觉得痛苦吗?心对你来说只是这样的意义吗?”
积迅速从地上爬起,张起弓箭迅速射出。亢转身用力一劈,利剑将箭锋劈成两半,但是
他的剑锋已经有了细微的伤痕。“你的意志太软弱了。”
看着那把银色利剑,积的眼神微微一动,师父的金罗煞竟不在身边?于是他后退拉开距
离。一旁的天驷以为积竟然打算放弃,没有要继续攻击的意思,一时看不过去,拔起腰
配长剑就开始刺向亢。亢当时也不知蒙面的天驷是文官,一时阻挡用力过大,天驷就被
猛力击飞了出去,撞到一旁树木差点跌落山谷。
“天驷大人!”积赶紧上前查看伤势。这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支箭,射中了积的背部
,另两支箭则射向亢,被亢一一挡下。积肩膀中箭后倒向天驷,两人已在山谷树边已
然摇摇欲坠,亢欲伸手将两人拉起,却被接二连三飞来的箭矢攻击的招架不住,最后
三人都跌落山谷。
“威大人。”旁边的弓兵回报。“亢和积大人等人都摔下去了。”
“下山谷河边去寻。松大人有令,要确定亢大人必死无疑。”
“是。”
西国的旱季尚未来临,河床还丰沛著流水并未干涸,落水的疼痛和下沉的力道很大。积
感觉自己的背部像灼烧一般的疼痛,冰冷的溪水灌进他的口鼻,他无法呼吸,胸口与咽
喉像是揪著掐著使得他剧烈挣扎,直到他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像是无依的幽魂飘荡
在水流之中。
突然一双手将他拉起。

第八章人物表
折威:东翠那军官,鼎将军属下。
请期待第二部 朱雀腾云方出众
谢谢大家~:D~
作者: jimliu (好人不长命 祸害遗千年ꄩ
非常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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