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i.imgur.com/UZ0fsA0.png
(二十)
十年最初的预感没错,他果然再次拜访琴键,不料却是这样频繁,已是第三次。
尽管对以豪感到歉疚,十年却不会因此天真地放弃警戒。他将小刀藏在袖口,以便随
时取用。
依然是窗帘拉下无法窥视其中的状态,就像惊喜箱,不打开无法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十年推门进入,昏暗的店里与上次来访时的景象相似,只有一盏灯光。
但在吊灯之下,面如死灰的晓君被绑在椅子上,头发凌乱得像杂草,嘴边还沾着肉酱
的碎屑。
“十年!”发现他到来的晓君哭喊。
至于一手促成这些的以豪就在桌边,手里端著盛派的盘子。盘中的派份量少了一半,
剩下另一半在晓君的肚子。他将盘子举向十年:“来得不算晚,吃吗?还新鲜。”
“不能、不能吃……那是人肉。”啜泣的晓君忍不住作恶。
“嘘。”以豪竖起食指凑在唇前,示意晓君噤声。随手将盘子扔往十年,落空的盘子
摔得粉碎,咸派的碎块四散。几根手指头滚出,涂著大红色的指甲特别显眼。
以豪命令:“吃干净。”
十年冷回:“不。脏死了。”
以豪拿起桌面的核桃夹,扣住晓君的手指。“十根手指,二十八个指节。你可以拒绝
二十八次,直到这女的手指全部被夹断。”
晓君吓得想抽手,但手腕被牢牢按住。以豪威胁:“不要乱动,否则直接夹断。”
“姚医生的事我很抱歉。”十年试图和缓以豪的情绪,即使他不愿意相信是自己造成
姚医生的死,但还有谁会是凶手?不单如此,还有一条命。
“以及你的姊姊。不管怎么样,我会偿命。等我跟杰克会了断之后,我任你处置。”
以豪忽然发笑,仿佛十年说著什么天大的笑话。“你怎么会以为有跟我谈判的立场?
你杀了姚医生,我当然要杀了你。要怎么处置你本来就凭我高兴,你的命是我的。我会夺
取,然后用最痛苦的方式杀了你。现在,把地上的咸派捡起来,吃掉。”
沟通无效。十年质疑:“你绑架她只为了让我吃这东西?”
“当然不是。这只是开始。我要当着你的面折磨她,直到我满意。然后我会当着你的
面杀了她。不管你当初怎么对待姚医生的,现在我要让这女的生不如死。”以豪慢慢扣紧
核桃夹,晓君害怕地呜咽。
十年慢慢蹲下,拾起碎裂的盘面。以豪得逞地盯着,却见十年忽然把碎盘子扔来。以
豪闪避,十年抓住空隙箭步冲前,掀翻桌子。以豪被迫护头,尖叫的晓君连人带椅倒地。
反握小刀的十年试图以刀柄击打以豪的肋骨。可是以豪回避得很快,还反手从身后抽
出冰锥,那反射寒光的金属长尖刺足以轻易贯穿血肉。
十年不得不保持距离与之对峙。两人紧锁著对方,专注防备任何的举动。十年改将刀
锋对准以豪,没有反握的余裕了。
对方危险又难缠,十年没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但以豪是小姊姊的亲生弟弟,十年又
怎么能够下重手?可是牵制以豪是必须的,得先让无辜牵扯进来的晓君逃掉。
幸好晓君倒也机警,拼命搆住盘子碎片,以锋利处摩擦绳索,但一时半刻绝对无法割
开。这代表十年必须拖时间,或至少让以豪短暂丧失行动能力,非常棘手。
从踏进这里开始十年就别无选择,被迫与以豪周旋。
以豪迅速刺出冰锥,架式犹如击剑。十年惊险退后,险些被刺中。以豪绽出狞笑,似
乎看穿十年的破绽,接连刺出冰锥。十年一退再退,错失将晓君护在身后的位置。
瞬间,十年知道事情不妙。
果然以豪佯攻再逼退十年,随即一把抓住晓君的头发,无视可能将整片头皮扯下,粗
暴地把痛叫的晓君整个人从地上拉扯起来。
晓君感觉到冰冷的锥尖抵著颈动脉,每一次血管的脉动都会引来被锥尖按住的阵阵刺
痛。
“救我……”晓君无助地求救,颤抖的嘴唇发白如纸。只要以豪稍一用力,冰锥就能
刺进肉里,刺穿颈动脉轻而易举。
十年一时无能为力。忽然,太阳穴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仿佛以豪的冰锥是刺进他的
脑袋而非挟持晓君。这痛楚甚至远胜过张霖青那对小姐弟引起的回忆剧痛。
十年难忍地捂著头,眼前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竟然与短暂栖身过的小破屋重叠。
他的人在哪?咖啡店或是黑暗的小房间?好暗……十年看见小姊姊,被挟持的她无助
地哭着,影子与晓君重叠在一起。
“救我……”小姊姊求救。那天在黑暗的小房间,小姊姊也是这样向他求救。
十年抱头跪地,痛苦大叫。以豪的笑声充斥耳边,恰如真正幕后黑手的狂笑回荡不去
。巨大的阴影逼近,十年还无法捡起脱手的小刀。现实里却是以豪走来,他暂时扔下晓君
不管。
可是小姊姊没有被扔下,她被押上床,曾经十年与小姊姊在那床共枕,聊上整晚不愿
睡去。最后那竟成了她的刑场,被活活开膛后断气。
漫流的鲜血取代回忆,连带覆蓋十年的记忆。不要这样看我、不要看我……十年好想
这样大喊。哭叫的小姊姊对他投以求救的眼神,清楚得连泪水的形状都好鲜明。
可是小姊姊后来再也睁不开眼睛,从此没睁开过。
十年在哪里?那时候的他在黑暗小房间的什么位置?在哪里?在哪里?他杀了小姊姊
?他也是杰克会的人?
在哪里?在哪里?
以豪相距十年不过一个手臂的距离,他一脚踹倒因为剧痛而呻吟的十年,俯视他狼狈
的模样。“姚医生提醒过,你的记忆不完整,精神状态也很混乱。她说的没错,她一直都
是对的。”
以豪抚著冰锥,透出强烈的杀意。“你这个无可救药的疯子竟然杀了她!”
以豪大吼,像要直接凿穿地心般刺落冰锥。可是他没有如愿贯穿十年,因为十年在最
后一刻避开,飞快抓住小刀予以反击,划伤以豪的胫骨。
单膝跪倒的以豪不解地望向十年,不明白为什么精神状态濒临崩溃的他还能反击?
垂首的十年慢慢抬头,浏海下一双似狼的锐眼。此时此刻,他终于取回空白的记忆。
“你不是她的弟弟。”十年断言:“我也不是杰克会的人。这是局,而且你知情。”
他的影子在黑暗中仿佛膨大数倍,气势瞬间压倒一心为姚医生复仇的以豪。
十年的怒火无声地燃烧,恨意平静似水,却如深海般不见底。
十年不要命地扑向以豪,一手牵制住以豪握著冰锥的那手手肘,令他无从施力,右手
则举刀直刺以豪头颅。
以豪奋力抵著十年的握刀手,但逼近的刀尖占据所有视野,几乎刺进眼睛。
情势危急的以豪猛然使劲,撞开十年,被压制的右手趁隙脱出,冰锥刺进十年的大腿
,立刻血流如注。他又抓住十年持刀的手,一再撞地,终于逼得小刀脱手。
十年强忍大腿剧痛,灌注恨意的右拳撞开以豪阻挡的手臂,殴中下巴,令以豪意识一
阵短暂空白。空白之间,十年挥拳又挥拳,破皮的指节血迹点点。
但以豪不是单方面挨打的狠角色,失去姚医生的悲痛令他不顾伤势与十年扭打。
目睹这幕的晓君吓傻,甚至忘记继续割绳索。在她面前仿佛两只毫无理智的凶兽在搏
斗,只为取走对方性命。她连制止的勇气都没有,不,不如说深怕一出声会遭到波及。
可是看着看着,晓君突然想哭,不是因为害怕而哭。互相攻击的两人身影看起来好哀
伤,他们都失去最重要的人,所以不顾一切地攻击,但渴望消灭的对象却不是挥拳相向的
对方,更像是对着注定不幸的命运泄忿。
混乱之中以豪夺到小刀,捅向十年,十年抓住他的手臂抵抗。两人仿佛缠咬的蛇。最
后以豪发出低呼,小刀竟是没入他的腹部,鲜血眨眼间湿了白衬衫。
退开的十年滚到一边,双手还沾著温热的血。
以豪捂著伤处,如濒死的野兽发出最后的哀鸣。“把姚医生还给我、还给我……”哭
泣的他像孩子一样无助。
十年无语起身,扔下以豪不管,一拐一拐地走向晓君,默默解开绳索。十年不愿意多
说话,晓君识相地闭嘴。这期间以豪的哭声不止,令晓君揪心不已,差点要去安慰他。
晓君搀扶十年离开,走至门前的时候,十年突然停下,他的声音发颤:“那谁来把她
(小姊姊)还给我?”
晓君还看见了,十年的眼里有泪。
离开琴键后,大腿负伤的十年行走艰难,不得不扶著路灯休息。晓君干脆就地坐下,
被绑了一整晚,双脚还没完全恢复知觉。十年背靠着路灯,慢慢坐倒。
“你的伤要不要紧?”晓君问,话才脱口立刻惊觉这问题真是白痴。
十年像在跟空气对话般,无视了晓君的问题。“我没有救她。”
晓君小心翼翼地问:“谁?”
十年摇头,懊悔地不断摇头。“她哭着向我求救,可是我太害怕,觉得自己太幼小什
么都不能作……我亲眼看着她被杀……如果我反抗,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小姊姊是不是不
用死?”
水珠落在干燥的柏油路面,变成明显的黑点。十年的哭声哽在喉头,很小很小,几乎
听不见。
沉默之后,晓君轻轻搥了十年的手臂。
“可是,你救了我啊。”
*
闭目不起的以豪躺倒在地,按著伤口的手掌一片湿红。吊灯的光聚焦在他身上,可惜
他并非谢幕的主角,只是个悲剧演员。
有人进来了。走过散落的人肉派、碎开的盘子、断绳、掀倒的桌子……最后停在以豪
身边。那人轻盈地跪下,手抚过以豪苍白的脸颊。
来的,竟然是应该死去的姚医生。
姚医生的身后是同行的大卫杜夫,他毫不客气地在禁烟的店里点烟,只抽了一口就夹
在指间任凭燃烧。“你的计算有误。”
“是我错估了,以豪的疯狂程度远胜想像。”姚医生怜惜地拨顺以豪凌乱的浏海,以
豪的眼角边有未干的泪痕。
她没料到,以豪竟然因为她的假死失去理智,更不惜自毁。
大卫杜夫藏不住雀跃地弹响手指,响亮如鞭炮,“还有十年。他比我们以为的更加坚
强,不愧是我看中的投资!你设计的圈套非常有趣,这点毋庸置疑,当初我听到时也兴奋
不已。
“你抓着十年部份失忆这点不放,在他右胸刻下杰克会的记号,还让以豪假扮弟弟。
他是真的疑惑了,然后找上你作催眠治疗,一步一步踩进你的陷阱里。假死费了不少功夫
吧?”
“收购商能提供尸体让以豪料理,提供鲜血让我扮死不过小事。”姚医生说得轻描淡
写。
“最妙的是你估算警察到达的时间,事先报警,好让十年无法确认你到底是死是活。
可是兜了这么大一圈,十年反而更完整了。”大卫杜夫赞赏地说。
“这样不是很好吗?你喜欢惊喜。”姚医生挨着以豪的身子慢慢躺卧,十指交扣地握
住他的手,感受最后的体温。
“没错,我依然期待着。时间留给你们,不打扰了。”大卫杜夫叼起烟,散步似地走
远。
听不见大卫杜夫的脚步声后,姚医生将唇凑近以豪耳边,如恋人絮语轻声说著:“傻
瓜。你太冲动了,这跟当初教你的不一样。我的假死同时是想为你上课,让你学会在失去
我的同时还是能保持理性,完成交代的任务。
“可惜,你太傻。”
姚医生挪动以豪的手臂当枕,凝视那睡着般的侧脸。她很平静,既不哀痛也不愤怒,
就像看着太阳东升西落,今晚不过是一个人死去。但是,以豪又一次超乎了计算。
像在回应姚医生的低语,以豪的指尖突然颤动。
====
怕你们误会,文中的冰锥指的是指这个 http://goo.gl/FdpYWL
不是水结冰的冰锥哦。
至于为什么以豪手边会有这种工具咧?
啊他都做人肉派惹,不管后续掏出什么奇怪的东西也很合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