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 穿乐吧!1934女孩04

楼主: thetis (thetis)   2016-03-18 13:0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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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雨天里的红衣大女孩
从我懂事起,我们一家就住在这条北门大街上,爸爸在我八岁时离开,前年
送走了妈妈,我和老哥仍守在这里相依为命。这条街是新竹的老街,据说昔
日这一带是竹堑城的北门──拱辰门;北门街甚至直通南寮海港兴建前的旧
港,而隔着北大路和卡尔登饭店相望的长和宫,就是妈祖庙,守护着从港边
航向海峡另一端的船只。
这条街上的建物,如果没有改建的话,大多是红色砖造的两层楼建筑,搭配
铁皮加盖的顶楼违建、乱七八糟的电线,和参差不齐的招牌。这条街的店家
起落很快,但也有些老店屹立不摇,比如长和宫对面的杏春中药行,总是飘
著浓重的中药味,每天经过,都觉得体内也多少吸进了千年老灵芝的日月精
华;而我们家隔壁的“旧正兴”陶器五金店,暗暗的店舖,杯碗瓢盆颜色不
明亮,不像百货公司里色彩鲜艳的进口餐具,但是我看了就是很安心。
也有些老店,妳以为它永远在那里,但不知哪一天,它就消失了。就像明声
电器,新竹硕果仅存的老电器行前,那只年纪比我大、象征JVC品牌的塑胶白
狗。
我抬起头,眼前明声电器的原址,矗立著兴建到一半的大楼,施工机具的声
音大过车声,在邻近低矮的天际线中,这双塔式的建筑物,看起来像个俯瞰
老街的大巨人。
我继续往下走,走回旧正兴隔壁,停在“美美冰菓”的老旧手写招牌前──
“美美冰菓”是捡来的招牌,但这里不是冰菓店,招牌下方贴了张厚纸板,
上面有四个字:“古玩旧货”,没错,这才是它真正的营业项目──古董店

铁门下拉,今天星期六,北门街上有些游客,多少有些人对古董有兴趣,但
我老哥开店没有固定的时间表。
开了侧门进入店内,客厅没开灯。
“哥,我回来了。”
“哦,叫什么哥,我是北门街王阳明。”
这位北门街王阳明,黎光阳先生,瘫在复古皮制沙发上,顶着一颗犹如怀孕
五个月的肚子,动也不动,应该叫北门街多拉A梦才对。还有,液晶电视亮晃
晃的光影,和店内老旧的成排木制柜子、手绘电影老海报、大同宝宝、尪仔
标、复古打字机,一点也不搭。
“是,北门街王阳明,今天不开店吗?”
“晚点啦,我昨天晚上才去昭和町文物市集收货,回来已经晚上十二点,妳
都不知道。”
“有什么收获吗?”
“买了几件老玩具。”
“有买唱片吗?”
“买了张〈跳舞时代〉,但还是没找到阿公那张〈堑城一粒星〉。”
“今天喜宴上,我遇到姑姑和馥湄表姊,姑姑成立了云声音乐文教基金会,
也在找那张唱片。”
“这张唱片真难找,如果是我小叮当就好了。”
“你讲多拉A梦我才听得懂啦。”
“随便啦,如果有时光机,我就可以穿越回八十年前,直接带走一张〈堑城
一粒星〉,不必找得这么辛苦。”
“你还可以叫阿公签个名,价值翻倍,再高价卖给姑姑。”
“哼,就算她跪着求我,我也不卖。”
姑姑、阿公、唱片 我心里一沉,突然觉得幽暗的室内很闷,我现在就必
须从这里穿越到其他地方。
“我去城隍庙吃个蚵仔煎。”店内的古董时钟指向VI,下午四点,没吃午餐
的我,是该肚子饿了。
“难得妳驻唱回来没有睡大觉。”
“BJ4。”
“不解释就不解释,说什么BJ4。帮我外带一杯冬瓜仙草丝,三卷郭家润饼。
对了,房东的孙子打电话来,说老房东的丧事处理完毕了,他会跟我们续租
约,这几天会过来,如果我不在,妳帮我招呼一下。”
“知道了。”
我开门走出店面,门外天色转暗,浓重乌云压着街屋,似乎即将落雨。
穿越中山路的车阵,跨过停满机车的三角公园,在“海瑞贡丸”和“冬瓜仙
草丝”的招牌下,我钻进“新竹都城隍庙”侧门,傍晚的庙里,摊商灯火亮
起,米粉炒面的热气蒸腾,“四神汤!”“贡丸汤哦!”“呷饭呷面拢有哦
!”小贩吆喝游客入内。
我一路走进戏台下的王记蚵仔煎,点了肉圆、蚵仔煎和四神汤,店员快手快
脚地送来食物、收了钱,我举起筷子交叉“剪”开肉圆,迸出褐黄色的栗子
,我赶紧夹入口中,咀嚼出一股甜香,脑海里却想起迷彩男琥珀色的瞳仁,
仿佛还热切盯着我──
“妳应该走出自己的路,不需要copy别人的唱腔--”
迷彩男你懂什么!我用筷子暴力地戳了戳肉圆,粉红色的酱汁溅起,我赶紧
掏卫生纸擦拭──你以为我不想走音乐路啊?你又不认识我,可知道我从小
的梦想,就是读声乐系、进台北市室内合唱团、出版跨越古典与流行的专辑
,一路唱进小巨蛋,然后嫁给一位有才华的音乐制作人或词曲家!我气呼呼
地胡乱完食蚵仔煎、肉圆和四神汤,绕过铁栏杆,来到庙里城隍爷神像面前
,站在蜘蛛网般的八角藻井之下,庙旁摊商的热闹仿佛和庙里的静谧绝缘,
有个欧巴桑跪在红色坐垫上,喃喃自语,而后,抛出一双筊杯──
我怎么没想到,我可以像这位欧巴桑一样,请神明开示一下!
住在北门街这么多年,我每次进城隍庙,都是为了肉圆和蚵仔煎,从来没在
城隍庙里拜拜求签,一时之间不知所措,于是我观摩一下其他人怎么做,而
后依样画葫芦,点香、拈香祝祷、摇晃签筒,手掌心的汗水让我差点扶不住
签筒。
我拿起一支签。
“信女黎忆星,民国七十九年九月二十日生,家住北门街十五之一号,城隍
老爷爷,请指示我──我可能在小巨蛋开演唱会吗?”
我抛出筊杯──两个筊杯正面落地,方才那位求签的欧巴桑大声指点我:“
这是笑筊啦!妳讲不清楚,城隍爷听不懂啦!”
于是我再抽一支签,“城隍爷,请问我能够出唱片吗?会顺利吗?”
咖地一声──两个筊杯反面落地,欧巴桑又为我开释:“哭筊!城隍爷不答
应啦!”
我不服输,再抽一支签,“城隍老爷爷,我不问自己的事情了,我和哥哥有
可能比姑姑先找到阿公的〈堑城一粒星〉唱片吗?”
筊杯抛出,在地面敲击出清脆的声音,我和欧巴桑凑近一看──筊杯一正一
反,终于求到签了!
粉红色的字条上,标注著“第一百签”──
“星火相交在门前,
此事必定两相连;
乐音绕梁万人赞,
旭日东升事能全。”
“这支签的意思,就是字面上讲的。”负责解签的老先生意味深长地看我一
眼,“这支签,已经很久没人抽到了。”
我走出城隍庙,这时已经开始打雷下雨。我拿出包包里的雨伞,大雨滂沱,
行进的车子无不快速来回挥动雨刷,我揉揉眼睛,眼前停满机车的三角形公
园空地,怎么变成两层红色砖造店铺了?我定睛一看,这栋房屋长得好像北
门街的老街屋,我还隐隐看见手写的招牌看板──新新齿科?金光堂时计?
这个空地怎么凭空出现房子?
我再次揉揉眼睛,“叭──”一辆出租车疾驶而过,溅起一片水花,我似乎
看到一个穿红衣的女子身影,出现在店铺骑楼下。“哔──”一辆机车挡住
我去路,我眨眨眼,面前哪有什么二楼街屋,也没有什么红衣女孩,只有依
旧停满机车,而且已经开始积水的三角公园。
我带着满腹的疑惑与不安,走回北门街的“美美冰菓”古董店。
“回来啦?我的冬瓜仙草丝呢?润饼哩?”北门街王阳明仍旧瘫在沙发上。
“啊,我忘了。”
“什么──”糟糕,北门街多拉A梦是个嫉饿如仇的吃汉,他从沙发上抄起抱
枕,作势要扔向我,“砰砰砰!”有人急促地拍打古董店铁门。
“谁啊?”老哥打开侧门,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踩着高跟鞋叩叩叩进门。
女子穿了一件质感很好的红色大衣,拎着一个复古的织纹口金包,手上还戴
了黑色手套,最吸引人的莫过于她头顶上超大的黑色宽边帽,上头还缀了一
朵亮晶晶的红花;鹅蛋脸涂得粉白,唇彩鲜红,帽簷下几绺乌黑的头发弄成
油亮漩涡状的小卷卷,眉毛弧线好高,她的眼睛是略长的内双眼皮,琥珀色
的瞳孔显示强烈的自信,仿佛她是国际大明星,而她的眼神还有点莫名其妙
的愠怒,更让人惊奇的是,她手上拿着一把褐色素面的伞,那是一把油纸伞
──
我看着古董店墙上,有张一九三○年代影星周旋的电影海报,霎那间,我以
为周旋从海报中走出。
“欢迎光临!”老哥赶紧九十度鞠躬哈腰,这位女士看来相当喜爱复古装扮
,肯定也是位出手阔绰的古董玩家。
女子推开老哥,劈头一句台语。
“这系阮厝,恁为啥伫阮厝内底?”
“蛤?”老哥被上海影星装扮与台语的反差给震摄住了,我想起来方才见过
这女子:“请问,妳刚刚是不是在三角公园前跌倒?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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