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大家新年快乐 :)
明天我大概没空所以提早一天。 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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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
伊卡德一见到老妈妈来了，就挣扎着要起床，他不想要她担心，居然还特地跑来城堡
……尽管四肢仍有些无力，但稍微走动和行礼是没问题的，伊卡德脚还没来的及碰到地板
，凯蒂丝便按住他的肩膀，要他好好的坐在床边，供她仔细端详。
保母拉了张椅子过来，碎嘴著一连串近日的状况，医生的嘱咐、教堂主事的猜测、骑
士团里有些人去过遥远的异地，他们也尬上了一脚，保母将这些揣想和自己的整理机哩瓜
啦的说了出来。
她是年轻的一辈，血缘又不深，自然没有以前家族斗争留下的包袱，天真烂漫的性格
一下子便完全信任慈眉善目的凯蒂丝。
凯蒂丝缓缓地转过头，边微笑边比出请她安静的手势，又转回看着伊卡德，手指轻轻
抵在少年的脸颊上，左右看着。
那些图腾般的纹路渐渐的淡了，颜色就像是伤疤脱落后新生的皮肤，透著粉红。
“我可以下床走的。”伊卡德忙忙地说。
“头晕吗?”凯蒂丝问。
“有时候。”保母忍不住插嘴，“用了几个治头晕的法子都没效，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诅咒，太可怕了！昨天早上刚走下床就跌到地板上，现在得要扶著墙壁才比较好走。”
“才没有！”伊卡德抗议道，又挣扎着要起身，“我现在就可以走给您看，奶奶，我
很好──”
“您看，还在逞强!或许是以为转大人了就可以……”
“别说，”伊卡德胀红了脸，真是什么话不说说这个，“我生病又和这没关系。”
“可是，既然是亲人，总要知道……”
“奶奶!”
“我听过一种类似的诅咒。”凯蒂丝缓缓地说，两人安静了下来。“那恰好源自于你
以前生活的地方，亲爱的，症状一模一样，你父亲写信给我时描述得很清楚，我想我没认
错……别担心，我知道有个办法可以解除。”
凯蒂丝起身，温文有礼的请保母和在旁的众仆从离开。
“我需要空间，”她说，“当恶咒离开伊卡德的体内，它可能会跑去吸附在最近的一
副人体上。”
“这样，您不是最危险吗?”伊卡德担忧地问。
凯蒂丝微笑──尽管脸上布满了皱纹，她笑起来依旧好看。“不会的，我有办法。”
她从容的笑安抚了伊卡德，凯蒂丝在众人走出门外时拿过几颗枕头垫在伊卡德的背后
，让他半躺半坐在床铺上，她握住他的双手。
伊卡德以为她要唸咒，像是教堂里点起蜡烛时的仪式，或许会有些手势，可能还要喝
奇特的草药水，但凯蒂丝只是定定的望着他。
“奶奶？”
“你知道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吗？”凯蒂丝轻声问。
伊卡德摸不著头绪。“知道，我的母亲──”
“我的女儿，她是个魔女。”
少年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当然，我也是。”凯蒂丝说，“我不知道你这几年究竟学到了什么，那小子──你
敬爱的父亲，我听说──虽然心里头是清明的，但眼前总蒙上了一层雾，把好的看得更好
，坏的看得更坏……你很聪明，我也听说了，亲爱的，我唯一在世的孙儿……”她叹了一
口气。
“简直是……造孽啊……”凯蒂丝有些喘不过气，闭上眼睛。“一听到这些症状我
就明白了，伊卡德，我的孩子……同样的事也发生你母亲的身上、我的身上，所有魔女都
是在这一刻之后学会魔法。女神究竟在想什么?从来没人弄得明白，我不信祂。”
“奶奶，”伊卡德不敢相信，想凯蒂丝一定是疯了。“只有女人才能成为魔女，我、
我前些日子才、才…..疴，梦遗。”他害羞地讲出最后那两个字。
凯蒂丝眨了眨眼睛，不以为意。
“我不信神。”她简短地说，“这些都是祂们定下的规矩，但规矩老是有例外──祂
们规定一但是魔女，唯有年岁可以将这股力量去除，这源自于时间之神的嫉妒之心。我曾
经是魔女，我曾经如此相信女神，但我早在岁月追上我之前便丢失了魔力，没有人可以解
释，占卜师问了女神，祂却没有回应。在认识上任领主后我信仰了火神，原以为祂会将我
俩一头劈死…..”凯蒂丝眼神朦胧，忆起旧事，“那个时候，真的是无路可走了，我们偷
偷骑了马匹到揆阿斯的遗址，大雷雨，可是阿，那天的雷怎么劈都劈不准。你不懂，伊卡
德，火神不要我们死，祂把雷劈在城堡一端的旧藏书阁，隐藏的秘密被揭穿，家族被追杀
、清算，你父亲脱离了他母系家族的掌控……祂违背了我们虔诚信奉的教条。”
“神不是神。”凯蒂丝说，“祂们只是拥有特殊力量的凡人。”
伊卡德没听进太多老妈妈的话，“我不是魔女。”他带点赌气的说。
“你抗拒也没有用，那是你的一部分。”凯蒂丝丝毫不生气，语气温柔，“我要留在
这里一阵子，教导你如何隐藏自己──这不表示成为魔女就是邪恶，我的孩子，它是你的
一部分，就好像你的名字是你的一部分，你的手、你的脚、你从书本里汲取到的所有知识
……就好像这座城堡，一块石砖不足以成为城墙，一扇窗不足以建立起房间，要是有人单
以厅堂的门面判断这栋城堡的价值，那他可就错过了里头满满的藏书和宝库了，不是吗?
要很多东西才能够构成一个人，单单只是‘魔女’，这并不完整。”
“我……”伊卡德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已经不是他拒绝就完了的事，魔女……他以为
……伊卡德低头看着自己的被褥，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粪坑里的污泥一样乱七八糟。
“我的孩子。”凯蒂丝满是怜爱地说，“我离开你母亲的时候她还很小，我不懂事，
那时候的我真的不懂事……她以魔女的身分过著普通人的生活，那就是选择──亲爱的，
你的选择，没有人可以替你决定，我将为你指出好几条路，但最终的选择权在于你。”
“奶奶。”伊卡德轻声呼唤，然后叹了口气，“嗯。”
凯蒂丝讲起了她的故事，语调轻柔地像一首安眠曲，伊卡德没很仔细地听，他的体力
在心绪的过度起伏下被消耗殆尽，少年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头，他再度回到前几天的晚餐桌上，父亲兴高采烈的和大公主伊莲娜聊天，他们
彼此的光芒四射，伊卡德感觉自己就像个隐形人，被领主晾在一旁。
他安静的吃著盘中的食物，难以下咽。
耳畔里全是伊莲娜清脆好听的说话声，她好美，真的好美，伊卡德感觉一股血气在体
内流动──愤怒、嫉妒──他努力想克制想大吼的冲动。瑞比欧说他现在正好是个闹事的
年纪，生理上的，伊卡德并不想放任自己的本性为所欲为，父亲总告诫他须以教条压抑住
本质中的恶性，人才得以升华。
他看待他如圣人，敬重的长辈，尊贵的领主与父亲。
可是…….可是…….
他们的交谈几乎是跨越了那条界线，伊卡德感到错愕，食物哽在喉咙，没有味道。
他看过父亲的婚姻，彼此相敬如宾，克制、理性，都是那些女人不好，违背了教条才
…他听出了两人在餐桌上的谈话，夹杂着情色的味道。
领主指出伊莲娜的胸口湿了，他的手指几乎要碰到她的胸部。
伊莲娜妖艳地笑了，妖艳，再也没有别的形容词能够表达，那一瞬间，伊卡德看清了
两人之间那露骨的情欲流动，一个男人与女人之间、公与母之间的完全遵循着本能的行为
，他读出了父亲的想法，他看见他正想像伊莲娜裸身的画面，而伊莲娜也好不到哪里，为
了备受领主青睐而沾沾自喜。
伊卡德在那一瞬间头昏眼花，他不得不安静下来，停止客套和礼貌性的搭话……凯蒂
丝说他是魔女、魔女，拥有非自然的力量，他亲爱的奶奶说他的体内留有的母亲的血是魔
女的血，他也会如此吗?
这样的下贱、被本能所作弄，背离书本的智识、教条的约束、火神的期盼……他感觉
心灰意冷，身体却发热了起来。
瑞比欧……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梦将他带进那段回忆，他才真正看清那段回
忆的意义：碧耶拉在瑞比欧面前喂奶，袒胸露乳，毫无畏惧，她是故意的，瑞比欧从椅子
上弹起，伊卡德那时正想拉着他去马场，没太在意他的神色，但瑞比欧的确是……气愤?轻
易地被碧耶拉玩弄。
他微笑地说要在伊卡德面前示范剑术，将阿姨肩上的绑带拨断。
那时候他还太小，记不得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那两人此后绝不相视，隐约地，
大人警告他绝对不能跟父亲说，“不然火神会处罚不乖的孩子。”
他是这样的相信！
绝对的道德，绝对的正义。
崩坏。
他在完全睡下前听见奶奶悄声对保母说那男仆死了，就在手指伤口的化脓之下、在连
夜的高烧与盗汗之下，他的哀号，彻底回荡在一个又一个破碎、零散的梦魇之中。
他死了？
伊卡德秉持着正义砍下的斧头，夺去了一个人的性命。
他挣扎着想醒来，就像那男仆在魔魅中争着想求生──太难了，这生命、这人生──
火神的律令既可怖又可笑。
“我是魔女。”他梦呓地喃唸出这句话。
“嗯?”看顾的保母不知道伊卡德发生了什么事，边做着手织品边含糊地回应。
“我！”伊卡德突然惊醒，睁大着他碧蓝色的眼睛瞪视前方。
保母放下了手织品，“做恶梦了，伊卡德？”
“奶奶？”他大梦初醒般的问。
“她不在这里。”保母困惑不解。
谁也不在这里。
伊卡德想他明白了。
他变得非常非常老，也同时非常非常年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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