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下来,拼拼凑凑,经过西罗、酷罗和查理证词的交叉比对,
再辅以王嫂近乎耳提面命的谆谆教诲,李杰弄明白了不少事情,
终于能搞清楚前因后果,把来龙去脉串连起来,对本身遭遇有了通盘概念。
她现在听王嫂上课,已经不需要麻烦酷罗西罗到屋外放哨站岗。
之前和王嫂面对面说话时,声音当然是出不去的,王嫂本身也有做好配套措施,
以免消息外传,但李杰的思想却可能泄漏。科学点的说法,就是被读取脑波。
既然世界上某些动物,天生就配备有活体声纳,能够发出及探查到超音波,
那部分妖怪可以分析和侦测脑波也很合情合理。
所谓的波,不过是无数能量形态种类的某项表现方式而已。
谁会截取理解,谁就能操纵利用,本质上和常见的电或火没啥差别。
而现在李杰学会了禁锢意念,自然不再需要酷罗和西罗帮忙清场。
封印思想的诀窍其实不难,就是在把他人话语转换成记忆存放到脑子里的同时,
也把内容一字一句都听进心中,视为私人资产牢牢抓住。
这样一来,就等于多附上一层枷锁,任何想即时窥探记忆的人,
都必须先过了“心”这关才行。而窥探者一旦触动心弦,无论是否偷听得逞,
理论上都必定会失风露馅,被当事人发觉有奸细在从旁剽窃资讯。
除非双方实力太过悬殊。反之亦然。
把话说出口时只要也先经过心,限定好希望能被接收的对象是谁,便形同加上保险外挂,
就算有谁“偷听”到了,也必须有本事“破译”才能解读。
有点抽像,但李杰也想不出更具体的说法,反正只要自己能懂就行。
虽然强者可以暴力破解弱者定下的心灵密码,而李杰又是个十足的初学者,
密码的强度和安全性都非常堪虑,但在魔女店铺的势力范围以内,
完全不用担心这种事情。
魔力可以大幅增进李杰发挥出来的禁制术法,即使只是最粗浅又单纯的术。
举例来说,就像是把李杰数值化后的咒力程度,直接乘以某个天文数字。
原始值是零的话,不管怎么乘都是零,但李杰只要能展现一丁点的力量,
哪怕必须在小数点后挂上十几个零,在浩瀚魔力的加持之下,
也会成为外人难以匹敌的强势咒文。只要位在店舖里面,就是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王嫂替李杰上课的时间不多,大都是叫她尽量睡觉。
这看似无厘头的要求,真意其实可大有来头。
先行闭关僻谷,清除余毒,才好滋养采补,裨益修为。
那是王嫂针对李杰量身订制,另辟蹊径,或者该说是投机取巧的速成方法。
另方面也是一石二鸟,及时争取监护权的应急方案。亏得奏效,才能保住李杰。
王嫂是这样说的:“中国人,最重土地。知道为什么吗?”
李杰摇了摇头。她已经很习惯一问三不知了。
王嫂指点她的东西,她至少有一大半都没听过。
“有地才有房,有房才有家。有了家园,才能稳定下来,安身立命,挡风遮雨。
无需豪楼华舍,只求卧榻一席。宁愿破屋烂宅,不能无处酣寝。
那怕只是陋居简室,即使徒具败砖碎瓦,金窝银窝也不如自己狗窝。
就算仅剩四壁一顶,也远远好过露宿野营。因为越是穷困贫乏的人,
就越需要体力和睡眠面对明天。舒舒服服睡上一觉比什么都好,比什么都强。
可这只是凡夫俗子们的观点,咱们得再想更深一层。”王嫂看着李杰。李杰还是摇头。
王嫂也只能循循善诱,孜孜不倦,耐著性子,不厌其烦:
“换句话说,以建筑物为媒介,居住其中的人,便得以借由生理循环,
汲取能量补充生气。建物越奇,地点越妙,效果也就益发明显。
古老的中国城都重风水。这间老屋不只魔力丰沛,一梁一柱皆为上选佳材,
地基更是安插在龙脉扼要之上,主体料件全都缭绕异能,万中无一,稀世罕见。
妳于此间自然呼吸,更胜过刻意吐纳调息,主子留下来的库存魔力,
比什么日月灵气天地精华都要更好,就是在山明水秀处闭关隐居也比不上。
主子对妳虽未言教,已同身教,收获多少,还仰赖妳自行领悟。
不过这样收入体内的能量,留不多也留不久,过一阵子又会还给铺子,
不把体质整顿好是不行的。想换体质,残余在妳体内的人间烟火却是问题。”
省略掉王嫂后续三千多字的长篇大计,简单来说,原理如下。
魔力与魔力会互相牵引,而且在不受限制的状况下,会由高浓度往稀薄处移动。
就像扩散和传导一样。水分会被干燥的东西吸收,热能会朝较低温的存在跑。
万事万物都会自求平衡。
只要让李杰待在铺子里面,体内就会自然充盈目前所能容纳的最多魔力。
魔力会改变体质,启蒙归属,激发觉醒。等到李杰将体内多余的秽物自然排出,
就代表已经准备好接受更进一步的细部改造。
这个时机点,差不多在李杰第六次睡醒后的两分钟内来到。
她才刚下床,就突然感到肚子猛烈绞痛,毫无预警就要腹泻爆发。
然后才想起来还不知道厕所在哪,只能焦头烂额摀著屁股,
急到在房间里团团转,想叫人来却又难以启齿。
只见西罗不急不徐,推门而入,拎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木制容器递给李杰,说是马桶,
随即又掩著嘴窃笑离去。十分钟后,李杰满脸通红走出房门,只希望这里隔音够好。
幸好没有搞到臭气薰天,口袋里也还自备了一包面纸。
笑吟吟的西罗等在门外,迎面走来,带着李杰进了另一间房。
房里放着装满热水的大木桶,还有张摆了擦身毛巾和换洗衣物的小木几。
在王嫂的许可之下,已经痊愈康复的查理不仅一并继续借宿,
还特地帮李杰把行李箱搬了过来。毕竟查理受到生父委托,也拥有一定的监护权,
又对李杰视如己出还身怀魔血,于情于理,王嫂都不好也不用拒绝。
有酷罗真身的陪同护送,查理要安然进出唐人街不成问题。
大家都知道那是旧书店的爱犬。他也没忘记要告诉乔治不用担心,
一切都已经上了正轨,自己会好好顾著这小妮子。
年纪增长,查理对神祕阿姨的信任非但不曾抹灭,反而与日俱增,深达灵魂。
对于一个改变过自己人生的救命恩人,又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王嫂异于往昔的真面目对查理也不成困扰。微薄的魔血让他不会被美貌迷惑,
并得以辨识出眼前人的身分。对查理而言,王嫂永远是那个值得尊敬的高尚长辈,
外观是美是丑是老是少都不重要。
李杰坚决推辞了西罗帮忙刷洗的好意,独自痛痛快快泡了个热水澡。
这可是她造访秘境之后,第一次可以清洁身子。个中滋味无比享受。
泡完了澡,回到房间,却发现弥漫着淡淡薄烟,幽幽如雾。
芬芳清香,毫不刺鼻,当然也不感咳呛。
坐在李杰床沿的西罗拍拍双手,比了个OK手势,告诉李杰善后完毕。
李杰马上意会过来是善后什么。她藏在床底下的马桶不翼而飞。
李杰望着西罗欲言又止。西罗安慰她那是很正常的排斥作用,
就像在和以前老旧的自己说掰掰,让臭皮囊升级成崭新利器。
以人类的用词来讲就是体内环保。只是比较极端一点,会连尘世浊气都排得干干净净。
按照王姨的意思焚烧薰香,算是某种另类消毒。因为不好的气息不适合留存下来。
这倒不是在嫌房里味道不好,毕竟那马桶有除臭神效,吸纳异味的能力比活性碳还要强,
只是王姨怎么说西罗就怎么做。西罗偷偷告诉李杰,其实不用这么费工,
大不了用除秽咒清一清就够了,燃香说穿了只是做效果的形式还有仪式。
不过王嫂有一点小偏激,因为主人有一点小洁癖。吹毛求疵也是出于赤胆忠心。
对环境一丝不苟的严谨要求,曾经让老是把地方弄脏弄乱的两只小狗吃足苦头。
特别是酷罗以前想要建立权威,不顾卫生到处在店里“划地盘”的时候。
想到这里,李杰不禁失笑,又随即惋惜感叹,脑中浮现出西罗对她自述的遥远过去。
=============================================================================
犬封族民,曾是泱泱大国,却因被视为野蛮戎夷,
而遭到自诩为“文明开化”的“先进”部落联手诛剿。
其余众生也难以幸免,陆续罹难,只是时间先后。
西罗酷罗生得太晚,未能躬逢其盛,贡献战力,但每当听见长辈诉说千年往事,
依然热血沸腾,义愤填膺。
伏羲、轩辕、神农、烈山。有熊、豢龙、有巢、燧人。
那些由半神领导的人类氏族,联合被收服或收买的倒戈非人,
打着正义之名侵门踏户,以降妖伏魔为号血洗无辜,遇抗即歼,霸道残暴。
所谓的山海经,不过是踏满征服足迹的腥红地图,纪录并吞远古天下的丰功伟业。
犬封族重视地盘,全民无一遁逃,矢志捍卫家园,誓言守护国土。
他们没有璀璨缤纷的耀眼文化,但是情愿牺牲小我宁死不屈。
他们缺乏辉煌绚烂的夺目历史,却能断然豁尽一切争取未来。
但正邪是由胜败决定,唯有赢家才能吐露真相。困兽犹斗,寡不敌众。
“也不惦惦斤两,真是不自量力。”人类当初是这么说的。
犬封族的同仇敌忾成了凶神恶煞,视死如归变为执迷不悟。
拒绝“弃暗投明”,不屑“改邪归正”,无视招降的犬封勇士,
终于连最后的守势都被攻陷。抛头颅,洒热血,奋战到底的兵卒们狰狞倒下,死不瞑目,
只恨不能多拖敌人共赴黄泉。城破家毁,血泪交织,但没有族民选择逃难。
与其流浪,不如以身捍卫犬封族的精神还有荣耀,在将遭掠夺的领土上站稳脚跟,
昂然面对一切肆虐蹂躏,直到最后那刻。只要犬封的血脉不断,犬封就不算名存实亡。
犬封国灭,政权倾覆,正当性也被一同注销。失根子民,无谓尊严。
犬封族名,成了优秀忠仆的代名词。被俘掳的大量“战犯”,就连权贵也不例外,
一律被套上刻划咒文的禁制项圈,沦落为受豢养的卑贱奴隶,按照犬封族的传统制度,
依据眼珠颜色分门别类。只是所区别的项目并非身分高低,而是贩售商品的值钱多寡。
紫眸的的犬封族人最为罕见,智力卓越,原本担任祭司宗族,
现在则是炙手可热的珍稀收藏,许多不传秘法妙用无穷。
出身于统制阶级的王公贵族数量次低,瞳色炽白,样貌俊美,是供主人玩赏亵渎,
或炫耀财力用的宠物。
擅长战斗或狩猎的犬族眼色不只一种,但是同样鲜艳,澄澈无暇,
常见的有赤红、宝蓝、碧绿、亮黄。斗犬和猎犬虽不算少,但最好用,
也是最受欢迎的畅销商品,往往供不应求。
不是灵敏矫健,就是剽悍强猛,而且体能同样优异。酷罗和西罗就是这个出身。
酷罗的眼珠像湛海,似晴空,西罗的瞳眸如烈焰,若熔岩。
眼珠成黑色或深褐色的平民是务实首选,任劳任怨,耐操耐磨,性命强韧物超所值,
需要优秀劳动力的地方不可或缺,物美价廉,炙手可热,是永远也不退流行的当红货色。
至于眼珠色彩比较浅浊,或是不纯正的犬封族民,
例如乳白、牙白、暗橙、灰调、鹅黄、棕红、或赭红这类颜色,
就代表是血统复杂的越级混种。或许身怀潜能,或许全无特殊。
买他们就像在碰运气,可能会是意想不到的一本万利,也可能希望落空毫无惊喜。
当然失望透顶的机率远比奇蹟降临大上太多。
所以价码也很紊乱,没个标准,讨价还价的空间极大。
抽奖似的挑挑捡捡,适合以小搏大的爱赌买主。
据说选到好货的秘诀之一,是看眼珠色泽的深邃程度。
灰濛濛的那种就不管屁用,一文不值,若是看起来带着几分灵气,
那就很有可能暗藏玄机。
待价而沽,任凭买卖,那段时间,是犬族最屈辱的光阴。
不管出售自己的老板是他人抑或本身。
是的,有段很漫长的岁月,由于烽火连天,狼烟遍地,
人与人、人与非人、非人与非人之间都争战不休,所以骁勇善战的斗犬和猎犬格外重要,
举足轻重,某些个体甚至可以藉著冲锋陷阵累积财富,赎回一定程度的自尊还有自由,
以接受聘雇的佣兵之身,决定接下来要为哪个主人短暂卖命。
怒澜城门,招募战力的征兵桌前,风尘仆仆的犬封族人。
两大三小,灰头土脸。但坚毅锐利的眼神却不因此退色,
就连还要人抱的小娃儿都是目露精光,炯炯有神。血统纯正,不言而喻。
要是在拍卖场上,买得起的人恐怕不多。
未戴项圈,额烙族印,代表他们是最顶级的佣兵,经验老到,历练十足。
至少两个大人肯定如此。小孩或许只是世袭制度的受益者。
但无论如何,他们的身分地位,也不可能再往上爬了。终究是替人卖命一生的料。
征兵官轻蔑微笑,斜眼打量:
“唉呦?携家带眷的来打仗啊?先说清楚,咱们这可不包养家活口,
几个人办事就给几个人的饭。报上名来。”
“啸石。这是前任雇主的推荐信。”挺拔雄健的巍峨男人眨眨红瞳,以供识别。
每次应征之前,都要先缴回上次取得的推荐信,等到完成任务才会再拿到下一封。
若是没有推荐信证明可靠,他的工作将失去着落。
这是人类控制他们的手段之一。要他们贡献獠牙,却保持温驯。
佣兵最重要的报酬不是金钱,而是确定能延续温饱的推荐信。
这让他们不能得罪或忤逆现任雇主,也断绝了临阵脱逃的可能性。
犬封族人不能经商贸易或从事生产,若是能够摆脱奴隶身分,
正大光明自食其力的唯二之道,就是狩猎果腹或接受雇佣。
但勇者的归宿是在沙场,而非山林。只有被认为不适战斗的年迈老犬,
才会因为苦无雇主而避居乡野,三不五时拿强盗匪徒发泄怒气,消耗精力。
如日中天的壮年犬族,宁愿伤重不治尸横战地,也拒绝偏安一方爪牙渐钝。
为什么?因为只有在战场上头,他们才能合法向人类讨回公道,
不管杀了再多敌方也不用负责。
心狠手辣,弱肉强食。毕竟这不就是人类要他们做,也曾对他们做的事吗?
“冷峰。”女人跟进,递上信封,仿效丈夫只报意译后的乳名。
人类不配知道他们的真正族名。每个犬封佣兵都是这样。族内不成文的约定成俗。
虽然人类根本不在意也不了解。
“这三个孩子也能战斗,而且上回表现非常优异。但前任雇主不发给他们推荐信。”
以啸石为名的魁梧男人低声补充,没有不满,只是陈述事实。因为他早已习惯这种待遇。
没有信件,就等于做了白工,当然也不可能有任何报酬。片面违约向来是雇主的特权,
就连额外完成高难度的特殊任务之后,讲好的悬赏金额都可能七折八扣,
或干脆反悔赖帐。但对犬族而言,这些剥削不算什么,反正只要足够餬口就好。
实质利益只是附加价值,鏖战吐怨的机会才是重点。而且风水轮流转,认令不认人。
谁知道下次或下下次的任务内容,会不会就是来攻打这任雇主,所以没什么好记恨的。
只要能活下去就是不亏,就是有赚。豁达一点,耐心一点,才能撑得更久一点。
不管是不是在战场上都是这样。犬封族民不懂哲学,但是熟悉实务。
“所以?”征兵官眼都不抬,兀自扫视信件,在本子上抄抄写写,登记新员。
“他们也接受雇用。”啸石不疾不徐。他并非有求于人,只是提出建议。
不雇用他的三个子女,绝对会是聘雇方的损失。他们还小,但已经拥有需要的一切技能,
以及胆识。就连小女儿未换恒齿,细如粟米的那口乳牙,都咬开过几个喉咙。
“用就用,又不是花我的钱。不过最小的那个不行。
反正她吃奶就够了吧?另外两个半价。”
征兵官色瞇瞇瞄了一眼冷锋饱胀的高耸胸脯。即使只是粗布装束也难掩丰满。
仔细一看,若不是脸颊有疤,稍嫌破相,哪股英气又太过抢戏,
大致还算得上是个美人,比起许多妓女都不逊色。
当兵两三年,母猪赛貂蝉嘛,标准放低一点,花钱才会心甘情愿。
像他这样的低阶士官,各个都是手头拮据,扣掉赌钱喝酒等固定开销,
每个月找最便宜的私娼消费一次就阮囊羞涩。难得有便宜不占才怪。
征兵官不怀好意的盯着冷峰,用目光大吃豆腐。冷峰表情淡漠,无感以对。
比意淫更粗俗百倍的行为她都遇过,这还不到该教训的程度。
出门在外,斤斤计较会惹太多麻烦,凡事宽容点就算了。适度退让没啥关系,能吞就吞。
但并非每个家庭成员都这么想。
“我断奶了!”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娃气嘟嘟的稚嫩抗议。
抱着她的大男孩拍拍幺妹,沉默安慰。大男孩眉宇之间稚气未脱,看似不过十岁出头,
但体格颇有乃父之风,肩宽膀粗,虎背熊腰,脑门已经快至母亲胸口。
高挑修长的母亲,只比父亲矮了小半个头。
“我们要全价!也要用亚拉拉。”让母亲背在肩后的清秀女孩探出脑袋。
应该白净的脸蛋上满是泥垢,样子最多不会超过十岁。她并非不知天高地厚,
只是争取应有权益。却被征兵官解读成初生之犊不畏虎。
征兵官摇了摇头,也没打算和孩子多说,只是把两封推荐信撕得稀烂,纸屑一抛:
“两个全价,两个半价。爱要不要?不要就滚。”
“接受。”失去信件,啸石没有拒绝余地。
“打算领多少饷?做多少事?”征兵官又问。
慢条斯理的态度怠惰散漫,完全不顾城门后方那列大排长龙。
只要他想,这批人随时能在半天之内处理完毕。拿捏行政速度也是混饭吃的技巧之一。
太快了会被当成闲差冗员,太慢了会被上司加强督导。只要能募到上头所规定的数字,
谁管这些是不是长官所需要的人。如果不管素质,招募其实一点不难。
这年头兵慌马乱,民不聊生,想有口饭吃不当兵还能干嘛?
四十天后,某个集结庞大联盟,自称握有怒澜城正统继承权及管辖权的贪婪贵族,
就会带着部队兵临城下。号称坐拥超过五十万的大军。
怒澜城开战在即,扩充军备,征兵守城,前来投奔的各路人马多不胜数,
只要坐在桌前就有新血送上门来,各个都巴不得能被挑中。
虽然绝大部分的人都是一穷二白,身无分文,就算想贿赂也给不出什么好处,
但征兵官偶尔还是能有些外快赚赚。
不过应征者的本领参差不齐,就算用途基本上只是劳动力还有砲灰,
也不能光找来一堆垃圾滥竽充数,还是得有几个真才实料的才好交差,充当绩效。
例如眼前这一家子专业佣兵。所以没必要太过刁难,只要让他们走不了就好。
“守到外城门破。”啸石划下底线。他不担心会被要求死守到底。
雇主不得强留佣兵,乃是放诸四海皆准的普世公约。
这倒不是为了保障佣兵们的权利,而是谁都不愿意见到优秀的战力被他人据为己有,
甚至迫于无奈平白丧生。那可是所有雇主的共同损失。
输赢底定之后,多牺牲的老兵都是浪费,不如让他们流动到更需要的地方,
也能加速战事分出最后胜负。该投降的投降,该占领的占领,拖得太久只是虚耗而已。
讲定的情势一到就能走人,是佣兵们拍拍屁股也问心无愧的撑腰后盾。
否则雇主逼迫佣兵的负面消息一但传出,不但会影响到之后的征兵效果,
还会受到所有军阀的挞伐声讨。
“以受过训练的佣兵来算,那就是一天二十铜板。小孩十枚。
开始打仗才会起算,正式参战之前只有供餐。等你们离开时再一并结帐。
到时后也接近尾声了吧?外城要破可不简单。进攻方打到山腰还没撤退就不错了。”
征兵官耸耸肩,暗示著怒澜城有多稳固。
这价码低于行情,但并非故意压价,只是反映市场。毕竟目前供过于求。
事实上,绝大多数的人也是因此才“慕名而来”。
怒澜城分为内外两层,位居山巅,地势陡峻,俯瞰紧咬谷道扼要,
城内的主要收入倚靠抽税。也就是仗着能提供旅客和商人捷径收过路费。
城内的店家则想尽办法以合法方式,让来人自愿掏出荷包被洗劫一空。
怒澜城分隔南北,原本就有天险屏障,易守难攻,
城背山下又有波涛汹涌的怒澜江流经围绕,不怕敌军渡水偷袭。
即使敌军真能过江,也爬不上那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依然得迂回绕至正面强攻。
经过了无数次的硬碰硬,怒澜城依然屹立不摇。
居高临下的落岩、飞箭,再加上布于地表的陷坑,埋伏,
往往让意图突破峡谷的敌人损失惨重。
在许多场战役里面,有些攻城方甚至因为在半途中死伤过多,无以为继,
连城门都还没摸到就鸣金收兵,打道回府。
怒澜城曾经有过的最长一战不过两季,身心俱疲的围城敌军就再也撑不下去,
困乏低落到心力交瘁,自乱阵脚,而怒澜城内的粮食补给,
却随时保持在一年半以上的安全存量,又有源源不绝的山泉做为饮水。
两千城兵,便能轻松阻挡数万大军,
就是正值战时,加上聘雇而来的临时助力,也不会超过三千守军。
自怒澜城建立以来,外城只被攻破四次,城主宝座不曾失守,代代相传,
目前已至第七世。
“孩子也管饭吗?”啸石再次确定。
“有饷就有饭,没饷没得吃。”
征兵官意有所指的对亚拉拉挑挑眉毛,从叠在手边的木牌中捡出一面,
递给啸石后伸手一指:“这是你们的编号,去那边找发派官等待分拨。”
让五人共用牌号,能被指定到同一单位,不用拆散,是征兵官临时起意的举手之劳。
他明明是按照规矩,替城里节省经费,却总觉得亏欠了那些孩子。现在算是还清了吧。
“谢谢。”啸石点头。不是因为录取,而是由于征兵官让他们能保持一家团聚的善意。
尽管就算连亚拉拉落单也不用担心。他们天生的敏锐嗅觉,自然能把自己带到家人旁边。
啸石转身,前去报到,大伙依序跟上。
“他们不会付孩子的钱。”冷锋微微皱眉。不是抱怨,不是倾诉,只是单纯说出直觉。
“肯定不会。”啸石同意:
“但有三餐,够了。一人分出一点,亚拉拉也不会饿著。身上的钱也还能买些东西。”
“这次大概多久要走?”冷锋问道。如果日子够长,可以趁机多教孩子们一些知识。
作战时可不能光依赖本能。比起力量和速度,怎么利用力量和速度才是重点。
示范机会不愁没有,但解说和纠正就需要时间。他们的孩子不缺天分,
但临场判断不够迅速。正确的随机应变不但可以解决敌人,还能拯救自己。
这一来一往就是两条命的差距。说不定还会加上身旁战友的第三条命。
“所谓的五十万大军,实际应该约二十万。不考虑斗志崩溃的话,
外城守军的负荷上限是八到十万。这次敌军来势汹汹,如果真有如此数目,
外城被破并不意外,退守内城只是迟早。应该会在二十天到三十天间。”
啸石依据经验粗略估计。把军队数量夸大一些,恫吓敌方,浮报个两三倍是心战常态。
反正上了战场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密密麻麻,即使想算也算不清。
“大军?不过是由拳头最大的那个流氓领头,带着想分一杯羹的团伙喽囉。”冷锋轻哼。
很多人都不懂军人和战士有何不同。军人带着政治色彩,战士只为沙场而生。
孰强孰弱,可想而知。刚好能帮儿女们上这一课。
“蚁多咬死象。虽然内城更加坚固,但只要外城一破,我们就去领佣金和推荐信。
保险起见。”啸石再次覆述决定,确保大家都能记住。
“安全第一。”冷锋用力点头。有了孩子之后,就是再大胆的父母也会变得保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