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 永远的见习骑士(五)

楼主: Trionychidae (鳖尾)   2014-07-14 11:09:27
永远的见习骑士(五);雾中幻梦
“妳曾经作过‘迷雾之梦’吗?在梦里头,妳拼了命挥开白濛濛的雾气,一再确
认脚踩地面的真实感。蹲下、触摸冷冰冰的地面,溼气颇重,妳不认得雾霭笼
罩下这栋建筑物的轮廓,自己似乎不知不觉来到陌生的小城镇,房子未透露灯
光,门窗见黑,妳想开口叫唤城镇的居民,但是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腥味若又
似无地飘过身边,万一有非人怪物循人声来找上妳──”
“就揍它!穿上钢铁手套揍它!”
“克拉拉,轻易使用暴力是不对的喔!万一对方原本没有敌意,结果被妳的拳头
激怒了,该怎么办?”
“先逃跑拉开距离,观察敌方的动作,预估其可能弱点及力量强度、体型大小。
若是语言能沟通的对象,自己有绝对胜算时可尝试谈判;打不过对方的话,且
战且逃,削弱敌人的体力、斗志,我方绝不贪战,保住性命为优先。除非有不
惜代价决战的理由,不过还是先想办法逃跑吧。”
补充这段话的人,不是床上这名拥抱小熊布偶、等著听床边故事的五岁半女童,
也不是手拿{惊人!好恐怖探秘故事集!}的尴尬表情已愣住的男人,任由入门那位把
持着绝对权威的“第三者”从发慌僵硬的手上抽走故事书,翻了翻几页,说:
“这不适合讲给小孩子听;那边不是有内容更温和的书吗?”
“但是克拉拉──”
“被女儿牵着鼻子走,万一她以后学坏,你要怎么把她拉回正途?”
“妳想得也太远了吧,况且我小时候也在看这一类的冒险故事,不然长大后哪会
在荒郊野外的乱葬岗遇见妳焚烧僵尸?”
“母、母亲大人,克拉拉......想睡觉了。”
“你回去房间。”
“那妳呢?”
“换我讲故事,今天我陪克拉忒睡觉,你去给我抱枕头好好反省。”
“我看我也留下来好了。”
“不行。出去!出去!还有,我已经劝退了那个迷恋着你的小妹妹。你,我不准
你跟别的女人有任何可疑纠缠,不要再作出让人误会的行为,你这个诱惑发情
魔物。”
“太过分了,竟然批评自己的丈夫是魔物?”
“出──去──”
于是,克拉拉的母亲大人自行占据女儿左手边半张床,伸手关掉小灯,在黑暗中,
就著女儿的耳边述说那一段有着剑与魔法担纲配角的亲身经历。
(略)
****
(很可惜的是,听到一半就睡着了。)克拉拉在黑暗中睁开双眼,其实并非全然的
黑暗,有一名年轻男子正在操作魔术宝石灯,被契约禁锢于宝石中心的光种精灵接受
使用者的魔力作为食粮,但是这家伙的魔术技巧并不可靠,忽明忽灭,惹得旁边的白
发女骑士和穿戴华丽法袍的圣职者看不下去,同时出手想抢灯,眼看要恶化成拉锯战。
“我来!自命为神圣骑士的走狗,放手喔!”
“哼,为追求力量而收集闇骑士装备的下等无主骑士,一身邪气,应该发不出光
吧?从 妳那张脸到脚趾甲缝全被黑暗污秽浸烂了啦!”
“烂掉的是妳的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恶心!”
“明明就是妳!”
“妳们吵够了没?旁边有手持战斧的昏迷少女诶!成年人要有成年人的样子!圣
骑士来点灯,闇骑士去照顾战斧少女。”
“为什么是你命令我们啊?我想到了,你就是那个每次都考不进骑士团的落榜见
习骑士!已经在骑士团考生里出名的‘永远的见习骑士’!半调子的自称骑
士!”
“你也没资格使唤我,阴险的刺客。”
“一个哭闹叫喊‘父王带我去看马戏团!’、‘父王买玩具给我!’、‘父王不要
死!’,另一个是要求奶妈不要在浓汤里放蔬菜的挑食大小姐,再吵下去,我就
把妳们的梦话写成书,朗读给乡民们听!”
“你敢!”
“偷听女孩子的私密梦话来威胁当事人,你是不是男子汉?”
“我说到做到。现在,分工合作!我快拉在裤子上了!现场交给妳们。”
“不要靠近我!肮脏!”“滚!”
年轻男子小跑步进入黑暗,然后是响亮的放屁声伴随热臭──类似某种很熟悉的
家常菜肴,努力不去回想,因为往后可能还吃得到。群青色的宝石灯光发挥全效,跃
动的光种精灵很喜欢圣骑士的魔力,臣服于其掌握,环绕着她的身边大开舞会,散布
光彩照亮缝隙,当然也加深远处的阴影,晃动、晃动。
“妳醒了吗?”
“我......我在哪里?”
“我们位置应该是在汤普东.艾福奥门宅邸的地底下,但是位置大概偏离了很多,
总之应该没超出第四圣城的地界;我们发现妳时,妳躺在隧道中,妳的战斧上
沾有疑似魔物的彩色体液,发生过战斗吗?”
“我不记得......对了,我跟朋友出门后,城里突然起雾,雾来得很快,我刚看
见街的另一头雾濛濛的,马上涌了过来,然后就不记得了。”
‘噗──此’“叫她问问那一把战斧,那是有自主意识的武器,应该记得什么。”
“边放屁边讲话,你找死啊!没教养的家伙。”
“自主意识?这把战斧的外型很普通啊,在哪里买的?”
“这是朋友家开杂货店摆在角落的二手货,感觉很顺手。”
“呀──出来了。要用心啊,用心灵去感受武器的意识,如果妳办不到,这把剑
送妳,搞不好它比较喜欢女人当主人,会帮妳翻译武器的思绪;勇者也真是的,
把这么难搞的家伙托付我,每次抛弃它,都会不可思议地移动回来。拿去当舖,
不识货的当舖老板声称有诅咒,强硬拒收。平常使用又有洁癖,惹恼它,突然
出鞘等著割我见血,已经小心眼到可怕的地步。”
臭味四溢的黑暗里,闪光抛掷飞来,宝石灯发放的青色被半空长长剑身反射成万
道光华,闇骑士的甲冑稍微退缩,稳稳当当地,剑柄落置少女不自觉伸握的手势中,
即时散现收敛得不刺眼的七彩光辉,霓虹花芒流转于少女周身之地,光种精灵在少女
的头顶旋转伴舞,幻似装饰了各色顶级透亮宝石的冠冕,铁灰色的头发恰如良好的衬
托背景,加冕完成。
“散彩之圣剑?最后勇者之剑?永远的见习骑士,你这种每回考不上正式骑士的
三流小无赖,怎么可能有圣剑啊?一定是偷来的。”
“不是用偷的,勇者在战后亲手交给刺客;我听男巫说的。”
“原来如此,跟不择手段的闇骑士联手暗算勇者,一丘之貉。”
“你们圣骑士才是不择手段的一丘之貉!要是没有你们扯后腿的话,被奴役的人
们根本不用流离失所,还被魔王军的散兵追杀!”
“骑士团是好人!没有做错事!妳要为羞辱骑士团的名誉,付出惨痛的代价!快
道歉!堕落邪道的闇骑士!脱掉盔甲,忏悔说妳知错了!愿意改邪归正!”
“该忏悔的人是妳,不知是非善恶的贵族大小姐!我来教教妳,何谓强者方为正
义!踩在妳的脸上,践踏圣骑士的法袍,我好期待妳苦苦求饶时的呻吟啊。”
“来啊!我让妳三剑!”
“让我三剑......少瞧不起人!”
“打啊!打啊!脱掉盔甲!扒开法袍!我晚一点再穿裤子!要打快点打!”
年轻男子的煽动话语虽在半封闭空间内引发回声,却对激情决斗起了反效果!决
斗者们的杀气略减七分,一致转移仇视的对象,两双大眼死瞪黑暗里那个早就穿好裤
子的恶劣观众。但不管向谁动手,必然心生一股“自己实在很幼稚”的念头,愤而各
自占据一边角落,不再对话,即使年轻男子不发一语走近,没有人愿意率先出声。
尴尬气氛下的沉默时间让手持圣剑的少女找其他事情做,将心灵自然而然融入圣
剑的中枢,一时之间被圣剑记忆里的“冲锋母亲大人”吓呆了,圣剑之声连连呼唤好
几次,少女的意识才回归现实,进展太容易、太快了,连圣剑的“性别”是男是女也
不晓得。
(那种事情很重要吗?孩子?)
(人类非常执著于事物的拟人化,‘我’的形象应该属于粗犷的成年好汉。)
(不要随便插嘴,即将报废的次级品;老化的东西就回炉重铸吧,真是受不了。)
(宝剑是很了不起喔!信不信‘我’砍断‘妳’!)
(为什么‘我’是女性啊?只配砍烂柴的钝斧头!)
(看‘妳’没沾过鲜血的样子,还算是武器吗?嘟嘟嘟嘟!自以为附魔步骤多,很
高级喔?省省吧!废物!‘我’可怜‘妳’,成为‘我’的配件,附属于‘我’!
然后杀、杀、杀、杀,成功夺取这个人类女孩的意识,杀很多人、杀很多动物!
杀他们片甲不留!杀牠们!杀它们!杀神杀鬼!有朝一日,无垠血海成就吾身
实体!吾举世无敌!
吾──)
少女折断斧头把柄的声响打破沉默,身罩一袭彩光披风的她,一脚踏碎战斧的意
识中心,全力再踩,不理会血腥味缠绕诅咒袭来、恶意的碎片刺痛肉体,嗜血的低语
一遍再一遍企图干扰少女的心,她哭泣,楚楚可怜的泪眼使人们搁下恩怨,过来发表
最起码的同情心。
“怎么啦?”年轻男子迅及出手、夺过圣剑,然而剑之光彩依然守护着少女。
三个人等待回应,也加入了践踏战斧残渣的小活动,越是往死里猛踏,污浊的血
秽越喷溅成脏,恶臭恐怕会纠缠一阵子,满地碎块、半凝干的血渍,别的不说,战斧
本身能吸收如此多容量的败血这种怪事够吓人了,为乡野传说再添一章。
“吸血武器诶,被虐狂古董收藏家的最爱。”
“你有病啊,管好你的嘴巴;虽然男巫也常常口无遮拦,至少他在这种场合不会
乱讲话。好了,不要紧了,安心,没事了。”
“受诅咒的吸血武器!所以斧头上沾的血──”
“我杀了人?我杀了人!克拉拉是好孩子?克拉拉没有杀人!克拉拉有没有杀
人?克拉拉......把小孩子的头,当甜瓜砍爆了,嘻嘻,嘻嘻......”
“不对,那是武器的意识产生的幻觉,妳还没杀人。”
“克拉拉不接受无佐证的言论。”
“有证据,通常吸血武器的宿主被附身后,会抓狂乱砍杀活物,弄得全身是人血,
作案后懂得清洁身体并销毁物证的家伙很稀少,因为武器本身并没有‘单一主
人’的忠诚观念,全死光光最好,有人活着拿到手就可以。可是妳的外表很干
净啊,有的宿主杀人后还生食尸体。我们脚下这种程度的斧头,应该会叫唆妳
去吸小孩子的脑浆,闻体味马上知道;如果妳装死想埋伏我们的话,我那时候
也会毫不犹豫送妳一程。幸好妳刚才挣脱诅咒了,不简单、不简单,我还在想
杀掉妳后,该怎么逃出这两个人的追捕,又万一我失手了,一对三实在很不利。”
“你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胡说八道!吓坏她了!”
“永远的见习骑士,凭你刚才的发言,我绝不让你加入任何骑士团;你不适合。”
“我是好意诶。”
“离我们远一点,刺客。”
“现在是怎么回事?突然变成同一阵线排挤妳们的救命恩人,这样对吗?”
“把圣剑还给这孩子。”
“拿去。反正对我没用。大家放轻松,一起重返地面,好不好?”
“你走在最前面,免得你偷袭背后。”
“好,没办法,一对三吃亏的是我,我们出发。”
戒慎恐惧地防备年轻男子的背影,双骑士护卫著圣剑少女的左右,她们全程提防
潜在敌人的言语,哪怕一字一句,稍不留神,对方趁隙反攻是很危险的事。
“不准回头!”
“我在看妳们的后面。”
“看什么?后面我在注意,你更危险!”
****
后面?总觉得背后的洞壁传来人声,似乎可分辨三女一男共四个人的口音,脚步
声也有四种步调;不过管不了这么多了!紫色的魔法师决定先着眼于当前的难关!
又是“八斗士佣兵团”!“第四组”八斗士佣兵团!
“怎么没完没了的啊?”魔法师保持体能,尽量维持最小限度的魔力消耗,底牌
不掀,仔细观察敌方的运作模式。
(第一点,每个人死后都有尸体,应该是用某种量产化培养肉块塑造成的傀儡,并
且可在一定范围内隔空操控;操控者却不一定是人类。)
(第二点,合计有白肉战士、四肢格斗家、演奏者、射手、长矛使、剑客、龟甲人
锁链舞男等八种基本角色,敌方似乎执著于这种固定模式。)
“固定模式......简单来说,如果是用傀儡管理傀儡,就说得通了,不能下达太
富变化的繁琐指令,会出错。难怪无法对话,似乎超出定调的对话只会回应已
拟好的剧本口白,答非所问是正常的。”
“你们好。”“邪恶的魔女,去死!”
“晚餐吃烤鱼配鱼汤,好吗?”“邪恶的魔女,去死!”
“人家今天漂亮吗?想听实话。”“邪恶的魔女,去死!”
“今天的天气很适合散步,陪我吧。”“邪恶的魔女,去死!”
不用再试了──
“第三点,只要是入侵者即排除。”
(为什么限定同时用这八种角色?特别的涵义?)魔法师操纵著以自身形象一比一
打造的仿真傀儡,闪避敌人的围攻,不时在小册子上记录重点,画线、画圈圈。
“最危险的是学习能力,这一组跟前几组有明显的差别,白肉仔的皮肤多了抗火
刺青,燃烧魔术未造成伤害,敌人掌握了速成刺青技术。格斗家换穿一双战刀
靴,是谁供应傀儡们新武器呢?弹奏弦乐的人似乎是监视者,不参与战斗,防
御很高,头上插了咒毒飞刀仍无法杀倒。”
  “新的箭矢能穿透第二层魔力护甲,好厉害。”
  
  “长矛使的诱惑魔眼对傀儡无效,干脆戴上眼罩,尽可能提高防御?”
  
  “麻子脸剑客的新剑又多了一项新功能──长出触手,那是什么怪剑?”
  
“龟甲人新增三对翔空之翼,话说回来,那种装饰在狭窄的隧道中根本无用武之
地。”
  
“锁链舞男更有创意了,金色紧身衣与缚魔金锁链,可惜特化锁链的材质不坚韧,
一扯就断;由此可知,敌方雇用的附魔匠是工资过低的业余者,如果是专家,
附魔的材质范围不限于金、银、烧瓶中的人造金、月光银、陨星石等贵重素材,
用强韧的秘方钢铁再强化、多重附魔,效能比纯金更好。”
“基本上,了解这些傀儡的构想出处,或许能回推幕后敌人的想法──这里保持
存疑,手头上的情报太少了。”
“{八斗士佣兵团}是异世界的罪犯冒险故事。”不请自来的访客出声。
“谁?”
外貌被一般大众公认“毫无威胁性”的小男孩揭开帐篷的门帘,小皮鞋、格子纹
短裤、小绅士帅气外套、红色小蝴蝶领结、当代最流行的微分边蓬松金发,莫辨性别
的娃娃脸、性征不明显的孩童体态,说真的,很容易勾起母性保护欲,以及恋童癖罪
犯的原始冲动。
魔法师对访客的伪装嗤之以鼻,访客则自行抓来大人的座椅,一屁股坐上,两条
腿踩不着地面,同时以纯真的、好奇满满的大眼睛观察帐篷内部的摆设;大多数是隐
含力量的书本堆,其中躲藏魔法师的警戒兽、武装守护者,没有床,破旧的睡袋到处
乱扔,位居帐篷中央书桌的魔法师戴上防邪眼专用眼镜,阖上小册子。
“我是来寻求合作的友善人士,好吗?叫妳的隐形士兵退下,我懒得理它们。”
幼童的稚嫩口音表现著成年人狡诈的油腔滑调,让人听觉直叫不舒服;国际儿童
守护团体也很想理解男孩的成长背景,把他的监护人拖出来,好好用私刑伺候。
(拖行大把砍刀的高大人影经过帐篷外,忽略帐篷,刮地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不死之主]的至高神官要和不足挂齿的探索人合作,受宠若惊啊;有没有明天
要下金币雨的消息?不知神官大人有何贵干?需要洗脚水润润喉吗?”
“为了开发新的信仰族群,吾主的殿所将由改革派迁至外国新建,这一次,我受
命前来封闭旧殿所,一旦切断力量来源,擅用吾主之力的守旧派也不得不低头。
但事有分歧,守旧派不甘心被拔权,似乎与其他势力勾结,把旧殿所的进出权
限出卖给有心人士,严重影响使吾主日后复苏兴盛的新传教计划。”
“什么?死人骨头的新传教计划?”
“时代在演进,信奉吾主之人日渐减少,必须改革,全盘整顿教团组织,并将主
要信仰族群放眼在对吾主较不反感的新生世代。过去的杀人献祭、活体放血、
杂交聚会、发放秘药等古老仪式,老实讲,成效不彰,很容易吓跑非狂热的信
徒,吾主的‘永生不死’理念也常常被反对者曲解,必须扭转旧有的恐怖形象。”
“呃......我没听错吧?邪神之邪神,[不死之主]诶!”
“作为已归化人世的神祇,吾主思考已久,如果信仰再衰弱下去,将会面临被遗
忘的下场,遭到反对者驱逐出境。今后的重点方针,已延请少数几位具备音乐
专才的信徒加紧训练新生世代的传教者,透过音乐的力量,宣扬吾主理念。另
外呢,教团特设一支慈善医疗军,个个精通延续生命的术法,搭配音乐传教,
大有助益。至于为人们所唾弃的不死者,吾主接受荣誉顾问的说服,不再大量
制造不死的便宜眷属,改走精致偶像路线,推出不死的完美偶像,吸引信众加
入,而只有万中选一,甚至千万中选一的优秀信徒,才能够授予吾主的恩惠,
转生为真正的不死眷属。
常保吸引力的信仰,正是存活永续的信仰。”
“天啊,我到底有没有听错?醒醒吧!你们这群邪神教徒!”
“吾主欢迎非信徒的指点和批评,谢谢指教。其他的改进策略仍在讨论中,最近
应该会推出限量版的附魔纪念品,比如说吾主加持过的护身符,除了保证不受
吾主眷属的攻击外,还附赠可震慑各属性魔物的效力;参加集会或捐献金钱者,
享有多种特别服务,累积次数越高,越有机会获得珍贵的痊愈魔药。”
“当初应该彻底消灭这种发狂的邪教......请问出这种馊主意的人是谁?”
“是一位曾经赞助教团开发生发水新产品的可敬先生;在教团覆灭之际,一番建
言带来了新希望,但可惜他头秃的地方依然长不出头发。”
“原来如此,果然又是那个四处讨好的乡愿败类,私下跟僵尸横行作乱的源头接
触,背叛者──”
“我想,妳和大多数人都误会了,吾主的权能并非所谓‘僵尸’的源头,仅仅是
出于怜悯之心的收容者,帮迷途的亡者们安置形式上的灵魂,顶多提供暂时的
休息处存放遗体,等待他们在悠久的睡眠里自然腐化而消散。如有战斗场合,
作为临时的士兵也很好用,不怕被弄坏。”
“讲的跟真的一样。”
“我曾追查过僵尸的源头,那是一座被炎魔焚毁的大城镇,残余的火苗仍在啃食
焦木残柱。根据存在地面下的秘密研究室文献,当地人十分热衷于炼金术,试
图仿造吾主权能的[长生不老药]、[青春之泉]之类的药剂确有类似功效,可惜
多数人服用后会当场暴毙;手记上另记载,撑过第一场死难的人连病数日,不
良于行,命终之余转变为奇异的存在──力大无比,心脏停止跳动仍可追逐活
物,嗜食新鲜血肉。”
“你在捏造什么谣言?难道僵尸是人为产物?不是邪神带来的灾祸?”
“在研究室的书架上,皮面账簿详细记载从外国流入的资金,大大小小贵族无不
期待永生灵药早日寄送家里,旁边还摆放一些更有意思的书籍──异世界的知
识、已灭亡帝国的娱乐故事、古代皇家史官撰写的禁忌文本;讲到这个地方,
妳有听过[穿越者]吧?据说是来自其他世界的访客,吾主也算是其中之一。”
“不好意思,那种东西纯粹是幻想故事;如果跨越世界与世界之间那么容易,人
世的架构已经崩溃了,你、我,不可能在这里谈话,一切回归虚无。”
“那妳如何解释那八个一组的守卫者?它们绝非人世的造物,服从于别的法则;
换言之,只要满足某些条件,前所未见的法则被允许在人世里实现。世人对[自
然]的旧有认知是错误的,到处都是可供操作的漏洞,魔力消散、神蹟败亡,妳
所认知的世界是真实的吗?是严谨不松散的吗?
现在加入[不死之主]的教义俱乐部,有助于寻找心中的答案喔。”
“说了半天,传教的话术完全无效啦,我不相信任何一尊神明。”
“妳亏大了,成年女性会员有免费的美容化妆品一年份赠送;继续被叫‘阿姨’
吧,紫色的‘阿姨’。”
“我无所谓啊。你说{八斗士佣兵团}是冒险故事,跟那些骚扰人的八个变态有什
么关系?它们脱掉衣服,防御逐渐提高了,也是异世界的法则?”
“{八斗士佣兵团},原作十分不可思议,让读者扮演书中的角色,享受尽情作坏
事的乐趣,极尽官能淫欲,死后必复活变强,超越常人,但终归是幻梦妄想。
我无法进入那样的情境,大概是吾主的加护使然。那种书异常危险,蕴藏着正
体不明的影响力,若我的意志略有动摇,意识肯定被拉入书里梦境,至于肉体
是否成为书灵的奴隶就难讲了,我早已丧失了既定的肉体,如今这副小孩子的
样子一旦失却控制,立刻化为易燃的尘埃。”
“好......算我服了,我答应你们邪教,暂时联手。关于你所讲的话,我持怀疑
的态度,绝不全部接受,我可不是听见小男孩的嗓音就兴奋的那种人。”
“非常感谢──”
关键下一刻,三叉戟贯穿了魔法师后面的椅背,上出咽喉、中出心胸、下出腹肠,
正面可见染血的三之叉尖芒烁如星,持三叉戟者力大挑起尚未断气的魔法师,一下、
再一下、又一下,多次挥下在地,甩断她手脚,头击坚地,凶狠的叉刑历历在目,溅
血喷湿书堆,发动了隐藏魔法阵,回头搜索那位改持三叉戟的俊美长矛使,重法封印
袭心篡脑,缚外者术强行夺取长矛使的控制权,先拿下一人。
于帐篷之外,白肉战士茫然瞪着地上的小道具[花梦矩镜],双耳被低阶恶魔[五线
纹大头蛇]灌输轻快活泼的诱惑魔音,脱力气衰时脱下裤子,下半身磨蹭地面。
绝对防御龟甲人惨遭五花大绑,手脚交叉捆缚,持续摸不清方向翻滚撞墙,说著:
“恭喜啊恭喜。”之类意味不明的用语,不易判读其真意。锁链舞男面向洞壁上的魔
法阵[欲念漩涡],一个人跳着花样繁多的异国热舞,被黄金锁链绊倒仍不改其志,不
停扭腰、旋转、耸肩。
体型又高又壮的麻子脸剑客走来走去,犹豫不定,不晓得该选择地上一整排宝剑
中的哪一把?基本上都是砍不死人的钝剑铁棍子,在幻觉中看来,把把锋利无比,附
魔天下无敌,令人爱不释手又想全挂在身上,最后倒地打滚,优柔寡断到了极点。
射手蹲下来,手抓新型的机关连射强弩,装上软虫子箭,装了就爬走、装了就爬
走,重复进行装箭程序,乐此不疲。剩下战力最强的武术格斗家不被邪恶的魔力迷惑,
爽快地脱掉战斗裤,扑上白肉战士的背后,没想到场外的奏乐高手紧急跟进,抛开乐
器,可悲之轻弦一碰地即断,宣告了[八斗士佣兵团]偷袭帐篷行动的成功!
望着三个大男人叠叠趴住蠕动,小男孩不理解何谓“成功”?
“很简单,它们中了陷阱,成为我的奴隶;奴隶的成功,自然是我的成功。”
“假死是一种破坏信任感的不当行为。”小男孩不禁鄙视隐形的魔法师。
隐形士兵拿开[鬼隐诡黑糊幕],暗紫色甲冑覆蓋全身达百分之百防护,站到黑暗
里跟隐形效果差不多,照理说一般的守旧派魔术使用者极端排斥战士的武装什么的─

“破坏你的信任感?干我屁事。”
紫色的魔法师──全紫色魔装甲“伪战士”,单手收拢帐篷,接着要前往下一名探
路傀儡的所在地,至少有机会能重组成[六十四斗士佣兵团]了,没算错的话。
****
(现在在哪里?有点冷。)
在白茫茫的雾气弥漫环境中,伸手不见五指指尖,远方的灯火模糊为微弱的光团,
触摸墙壁而行,往头上看,招牌上头画了两把单边斧头交叉的图案,看来应该是路口
的自称公道价武器舖,曾将未附魔宝剑的修理费抬高到八十一枚琥珀金币。顺带一提,
至今为止在第四圣城内流通的货币种类相当繁杂,最基础的零头货币是小铜币(俗
称),接着面额由小至大,依序分组为:小银币(又称杂种银币),铜币、大铜币(黄金
含量远低于铜而得名的自称金币),小金币(其实含铜)、纯银银币、真金金币(既轻且
薄),琥珀金币、丰收金币、荣耀金币,蛋糕版金砖,适合附魔的冷月银币、各种限定
贵族持有的皇家发行纪念金币、圣印银盘或金盘,难得一见的黄金宝箱装载着特别宝
物,最高等级货币是代表领地所有权的契约纹章钥匙。
想当然尔,比率不一的进位制让每个用钱的人都感到心烦,金色的伪币混充真金
金币时,更害惨了未聘请鉴定师的商会。
“喵呜──”
听着不远处的猫叫声,至少确定附近仍有动物存活;摸摸口袋中的钱币也有助于
稳定慌乱的心,感觉踏实多了。想起[异族爱情协会]痛斥人们太重视金钱的观点,手
又离开口袋,希望别让人发觉摸钱的举动,争取刺激而有趣的跨种族恋情是十足浪漫
的美梦。
“确实是梦......”碁霓.塔维都重新握紧她在故乡附近挖得的古银币,共计三
枚,分别铸有图案相异的纹章,当年兴高采烈地拿给朋友看,大家都说是发黑生污的
破金属片,才不是银币呢。
(摊开掌心。)
左手掌面,三轮盈满的银月驱退了若有似无的雾中暗影,低头看清身上的怪衣服,
不知何时被换成半透明薄纱睡袍,手绣花样繁杂,却不避寒,难怪冷意渐增;这样的
睡袍一点也不保暖,真是差劲啊,因为它的主人必然待在温暖的室内,有蓬松轻软的
厚被子可盖,待在床上睡太久还嫌闷热、会流汗。
“我不可能穿着贵族的睡袍,所以这是梦。”
“梦境。”
梦中的月光照白整片幻雾──
****
日光取代月光──
比结粉块的浓汤稀一点的雾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草地上的黑猫,双目呈现
节日凉果冻般碧绿色的黑猫蜷缩成一团,抬头盯着幽灵似的小女孩;哪有人仅穿近乎
衣不蔽体的睡袍,在光天化日、众人群聚草地礼堂的结婚宴席上公开露面?好在没有
人看过来,否则惊慌失措的她真不晓得该躲下哪个洞呢!
“那个优等乳牛是发蠢吗?才刚爬上地面,一下子被魔雾灌得丧失意识,资优生
当假的喔?真令人看不下去。
喂,妳怎么没外衣穿?虽然是梦境的角色,还是可怜妳吧。”
陌生人脱下血红色的大件斗篷,随手盖到路边的可怜女孩头上,逆着阳光,看不
清楚陌生人的长相,暂且接受好意,可是袖子太长了、斗篷的下䙓会绊到脚又拖地,
费了一番工夫,红斗篷小女孩奔跑,追逐陌生人的去向;看对方走入宴席的餐桌之间,
追了上去。
赤足跑过油油凉凉的青草地,大多数宾客坐在礼堂内,风铃之声突显异样的寂静。
(户外餐桌上的菜肴不怕被偷吃吗?)
超大奶油蛋糕、金脆烤全猪、烤肥鸡、酱烧野鸭、香草清炖兔肉、酒醃风味牛肉
切片、鹅肝油块佐酒煮乳鸽、嫩煎鱼排、清爽的生菜配料盆、蜂蜜糖浆渍莓干、调味
甜酒、油仁坚果小蛋白酥饼堆、开胃酸乳酪片、乡村玉米粉烘面包、辣味豆子碎肉酱、
热米浆汤,开放天地之间,却不见猫、狗、飞鸟潜近,鼠类失踪,最喜欢甜味、肉腥
味的虫子该登场却不登场,总觉得色香诱人的油汁亮肉很可疑啊,想偷吃的兴致锐减,
手从奶油蛋糕侧边的苦柠檬薄干那边缩回来,开胃小夹馅面包仿佛浸泡过毒酱汁后再
裹粉油炸,碰都不敢碰。
陌生人却不疑有他,抓起猪腿大嚼特嚼,不怕满手油腻而徒手抓扒鸡肉,胡椒香
味使鸡皮油脂有更高层次的美味,吃渴了再喝一碗糖水,吃相宛如食尸鬼发现万人乱
冢时的贪吃形象,八成饿了很久,为兼顾营养,开始进攻生菜沙拉。
“太好吃了,虽然是梦境的食物──吃多了肚子还是空的。”
每道菜浅尝即止,如果陌生人越吃越多,把每盘菜、每一大盆面食扫入喉咙,吞
到账大肚皮的话,铁定会消化不良吧?必然会引发病症吧?为什么他没有演变成失控
的大胃王呢?然后成千上万条触手终于突破他的肛门口,在阳光底下张牙舞爪,生有
利牙小嘴和爪棘的触手扯裂了外地来客,挂肠子在树梢,引来大量苍蝇飞来产卵,肥
大的蛆虫在礼堂门前蠕舞不休,蝇群的吵杂振翅声为它们的“厨师”献上赞歌,堕落
的死污世界──
“贵族家的小鬼,妳丢掉银币干嘛?还一次丢三枚!纵使妳是虚构的人物,我就
是看不惯妳这样靠家里有钱就浪费钱财的虚荣恶行!妳不要钱,穿着睡衣乱
晃,可以送钱给我啊!银子诶!白闪闪的银诶!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不知世
事,难怪那么多有钱的大小姐老是被男宠儿骗钱骗身,生下私生子,还被拐去
出卖肉体。”
吓醒──银币的触感传达了陌生人的体温,对方的鼻子好近,鼻头有廉价火腿肉
饼的味道,口气里闻不出宴席菜混杂一通时的臭馊味?再看一回右边、左边,第一眼
的餐桌景象似乎文风不动直到脸颊不小心擦过陌生人的发鬓,略痒,触手的残像很快
地退回礼堂大门之缝,铺天盖地的惨红场面瞬间复原,落在草丛上的骷髅头翻滚去不
可明视的阴影里,某种类似用指甲刮抠骨头的怪声存在礼堂之内。当陌生人踹开大门
的一刹那,红斗篷小女孩眼中的现实不知第几次被血迹斑斑的噩梦侵占,门后窜来数
十条触手捕获陌生人,榨得的血汁染红草地,血色动起来了,漫延至小女孩的脚边,
破土而出的肉茎缠住小女孩的脚踝──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放开银币,不如说,她主动握紧了它们。)
(看一眼就好。)
小女孩不用红斗篷的袖子遮蔽视野,勉强自己去正视礼堂的内部,有如入睡前检
查门后、窗外、衣柜里、床下有没有怪物的恐怖直觉,墙角也要特别注意,卡了鬼影
子会害人彻夜无法安心入睡,被逼到精神衰弱。
礼堂墙角那个人的胸口破开大洞,触手集束寄生胸腔,循着触手回溯根源,穿透
一排又一排座椅上的宾客,“祝服婚礼顺利美满”的红色布条持续滴血,让人联想起烤
肉师傅朝火炉架上的肉串涂抹暗红色肉骨髓酱的画面。触手翻弄垂死的人体,礼堂的
拱顶盘据黑暗,配色鲜艳的花饰玻璃镶嵌窗竟隔绝了阳光的神圣性,地板凹陷蓄为血
洼,演说用舞台上的女人一丝不挂,婚礼服遭到扯烂后的破碎布料随处分散,沾黏布
幕、垂帘。
(新郎不知去向。)
上百条触手拘束裸女,紧箍关节,可动的触手轻搔各处外露部位,例如脚掌底、
大腿内侧、肚脐、腋下、耳后,时而放松下放、时而抬高迅速收紧,它们轮流往裸女
的口中灌输黑色的液体,感觉有毒,整个场所弥漫着“加入我们吧”的气氛,浊黑流
动来大门这边了。
“喂!醒过来!别再作噩梦了!乳牛!妳平时偷看会让妳自己作噩梦的恐怖故事
干嘛?妳的脑子有病吗?我现在要走去妳那边了喔!这样的场景实在太丑陋
了,老艾福奥门有一个亲信官员怪怪的,在私底下收购类似的油画,得偷偷调
查那个官员。”
(不要过来。)
防卫性触手发挥陷阱功能,一下子倒吊反应动作绝不敏捷的陌生人,胜负立判,
什么“使展传说中的灭魔剑技”、“一发定生死魔法”、“伟大的爱情力量”、“名为正
义之枪的偷袭”、“召唤大军来围殴敌人至死”的战法,统统没出现,打破了冒险故事的
黄金定律。
逃跑不成,与“触手”进行谈判在理论上无法办到,到头来剩下“等死”一条路。
(臣服于恐惧。)
(梦醒的人才能离开这场噩梦。)
(人全都死掉了。)
(别想逃。)
小女孩揪紧了布料太薄了的红斗篷,不敢离开梦境阳光照耀处,与裸女的视线对
上眼;那不是人类的眼睛,其瞳孔变形为棱角分明的多面体,边线与边线禁锢著对方
的心灵,诱引、拖进礼堂深处,就算虚假的梦昼给人温暖的感觉、手中的银币发出护
身符的极限之光,自由之身维持不了多久了,精神支撑已失,意志力降落虚脱,尿失
禁是迟早的事。
(左肩膀被强而有力的手臂架住,药草味很浓。)
(右肩膀碰触坚硬的金属硬物,好像是穿戴护甲之手,撑起小女孩背后。)
三只咒字小蝶面向礼堂的大门口振翅,其飞行动态完全违背常理,但毕竟是虚构
物,不论在现实中或梦中,很少有人提出疑点追究;使唤幻蝶的术者不作解释,声称
是“看错了”,企图合法化低等使魔的存在。
红斗篷轻轻地脱落;随手打一个结而已,很快就松开了。
(进来──)
“小碁昏倒了!”
“要打倒里头的怪物,我们才可以走?”
“看起来......里面的其他人也在作梦。”
“没什么把握诶,假如是在我自己的梦,对手是魔王也打得倒。”
“礵礵!需要支援!那个......敌人看起来超强大的,很多触手。妳说什么?没
办法支援?就算有梦里武器可用,噩梦的主宰者会设下限制──那我们无计可
施了。”
“路依那!路依那!”
“怎么了?”
“看那里!大蜘蛛怪物!”
“不是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欲知详细后续,请等待下回分解。”
“艾洛恩,这个不合气氛的老话梗该换了。”
“明明这个梗还蛮时髦的说......”
黑毛大蜘蛛的背上稳坐着一只黑猫。
黑猫叼著一张发黑的鼠皮,爪子下压制着扭曲变形的小恶魔,一点、一点啃啖嚼
食,当作游行中的小点心;就位阶看来,体型巨大得多的蜘蛛竟会服从小猫咪,简直
不可思议。
结果这只猫还会讲人话诶!
“信仰喵神教,换取喵神的庇佑,百利而喵一害!顺从于伟大的喵神!跪下!向
喵神请安!喵喵喵跟抱抱,仅此一次!”
“真的是......好弱。”
“明明自称猫神,跟蜘蛛哪有关系?”
“喵神是全宇宙最为喵大的神喵!不允许喵辱!”
“奶奶家已经有很多只猫,就算了吧。”
“比起小猫咪,我更喜欢大型狗,那种外观很神气的猎犬是我的最爱。”
“妳喵......妳们喵后悔!”
“奇怪,猫咪如果讲人话,应该要掺杂‘喵呜’、‘尼凹’、‘凹呜’之类的语助声
,这应该是假冒的。”
“为了配合人类,才──”
“我懂,因为不想被认为在装可爱;我有远亲表妹也常喵前喵后地讲话,快烦死
人了,但男人们偏偏爱好这种语调,我觉得他们是恋童癖。”
“艾洛恩,说得太过火了啦。”
“怕什么?打败我的人才有资格要求我收回话;如果他们为了名誉而战,我反而
更钦佩他们的斗志。”
“总而言之,什么什么猫神大人,请移驾吧,倘若您被噩梦的主宰吞噬掉,我们
的敌人会变得更强大,更难收拾。”
“那妳喵有能力吗?妳喵的能力够强大喵?自以喵是的喵人!”
“我能力不足。”
“我也是。”
“结果只有拖时间的份。”
“对啊,我们能做的,除了拖延时间,站在这里是我们唯一能做好的事。路依那,
要开始了!”
“开头第一句是──什么?”
“蝴蝶啦!”
“喔,对、对,蝴蝶......”
“蝴蝶飞行雾中,路通人心幻惑之梦。
一边乃极端失控的伪造作界,另一边显示不完美的现实人世。
感谢大地母亲的恩惠,前行道途遥远,世界的真相为表象覆蓋,我们站在界限
之上,质疑其基础,对为所欲为的主宰高颂战歌,回声响撼密林深处,震惊幽
冥。
熔铁的大门依然紧闭,有印记的无无欲兽不可发泄。
操纵天候众神祇的微笑,飘浮于星辰底下最底,未受任何命名拘束,恳求一时
许可,飞行哪!起风哪!扫荡彼方黏腻的污秽!
不堪往昔的种种厄变,最古老的龙群已然离去,死寂的旅程穿梭虚空,余遗亲
族归化浩瀚水域,水流周而复始循环,蒸升云汽、寒凝霜雪,看透脏雾对眼界
见识的蒙蔽,攀越寸草不生的坚冰冷山,朝上请求净化自然之力以洗尽混浊,
返还未知的初始。
有限的咒言抗斥一切扭曲,执著原话本意,愿诚挚的倾诉语传声抵达丑陋的内
里,力揭表面死皮膜,疼得渗血呼叫,借机痛醒后,回来啊!快回来啊!至死
不得解开必然的责任负担,抓好名为人情的垂索!拉上来!人拉人拉人!早日
归乡,继续作不切实际的平凡白日梦!无边无际的无惧白日梦!
让噩梦的诱因迷失在白日梦的边境外头!驱逐有恶意的造梦者!美梦偶尔成
真!
‘醒来’!”
  
  
  “醒过来!没有反应诶,要不要再唸一遍啊?感觉好像变冷了。”
“两个喵天赋的人类不管咏唱再多遍,一样喵效!”
路依那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那只看好戏的废话黑猫,牠座下的大蜘蛛与礼堂内触手
魔物带给人差不多的恶心感。蜘蛛垂首,八大颗目珠来回扫视梦境,大肚子一颤一颤,
修长而能轻易突刺房屋的长脚应该爬得很快,在人前嘴流消化液,露出了不多不少两
颗毒牙。
(注意:梦中的“日蚀”带来黑暗。)
并非太阳快速下山、没入地平线的错视法,触手乱舞的阴影缠上虚假的太阳,吞
没最后一丝光芒,突如其来的全黑世界令人不知所措,三个人离礼堂的门口太近了,
势头凶猛的喷汁触手一眨眼间包围封死,小小的希望于焉消失,比反映油彩的泡泡更
快破灭。
(小黑猫冷眼旁观,反正触手攻不过来,数十次甩打仍攻不破大蜘蛛的防壁。)
“喵......”在蜘蛛的背上原地打滚,磨蹭再磨蹭,也许等毛肚子里的恶魔残渣
消化完毕再返回现实,不急着抢先下一步行动,慵懒而高雅。
“也正是因为如此,人们不再信任以自我为中心的猫神,该信仰在衰微短短三十
年后,几近灭绝,残存的信徒养养猫,纯然发自慈爱的心,与猫神完全无关。”
“闭嘴!”
大蜘蛛朝有人声的森林口吐酸毒,足以腐蚀梦境一景一物,当场溶化了梦境的一
部分,上百棵背景树从地表上削平、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膨胀的触手分支自以为是树
干。
来自外界的寒气冻住无数根新生的触手,那是能够使触手的活动机能衰退的冷
意,结冰由里到外,破坏了触手的肉质,冰晶刺扯肉纤,轻轻敲打,栩栩如生的触手
冰雕一座接着一座粉碎消灰,凛冽气息停止触手势力的扩张,步步逼近礼堂,使得礼
堂──本体发出怒吼!
整座大礼堂拔根而起,终于透露它的真面目!一头类似海生头足类的妖魔!寄居
大礼堂形状外鞘,多达几百亿根或粗或细的触手支配着众人的梦境!
[噩梦的主宰]先发制人,闪电似的突刺令人防不胜防!
可惜它的对手也不是人(类)啊!
“吵死了,旁白恶魔。”
摆动下半身,蜒长蛇尾之躯布满透光冰晶质感的玉青色鳞片,尾端套有钢制护锥,
行经地面遍散微凉,以过腰大雪白外套外围之宽腰带为分界,上半身是胸怀丰满的女
性,金环及银环相扣接连的项链属于古代遗迹才挖得到的款式,一块纹章护身符稳定
于乳沟中央──不动分寸,与鳞片同色的眼瞳窥探黑暗的尽头,表情未现惊惧,顶多
举手拨开侧脸的搔发;头发偏向软化的银色,高戴黄金打造的[翼展之冠冕],呈色较
发色黯淡的双角一左一右托住冠冕。不显露尖牙与分岔的舌头恐吓敌方,不屑于叫阵
嘶吼之类的小招数,半人半蛇,或被人类俗称“半人蛟”、“龙之亲族”、“巨龙子民
”之类的外号,她直直前进“触手大礼堂”的接地根部,模拟人类的右手挥退触手,隐
藏之爪切碎“触手大礼堂”的一角,造成对方重创,浮现鳞片的左手抓中其中一条触
手,接触附魔,用从人类那里学来的技巧,把过量的杀伤性魔力注入敌方体内引爆,
注入、输送、暂缓引爆、不连续引爆、集中累积突爆!
大致劣化了外表防御后,转换魔力的性质,这次采用相对温和的“净化药水”,将
水属精灵与光种精灵调合,降低光种精灵的狂暴化比例,送入礼堂内部,精细的操作
手法重复在各个触手分支点进行分配,促使触手不耐净化而萎缩,丧失拘束力。
萎缩效应逐根接近触手的核心──难道不得不放弃这个美妙的梦境跟软弱的人类
心志吗?杀不死那个在下面搞远距破坏的非人族类,再待下去,还没吸干人心,自身
即灰飞湮灭;蠕动的触手下了生存决定,主动切断对梦境的连结,紧急脱身!
朝下方的咒骂具体形成扭结的有毒兵刃,触手抛掷,高命中率瞄准非人族类的背
部,一一擦过雪白大外套,毫发无伤。一大团触手浮升日蚀之洞,挤弄梦境的缺口,
对底下捣乱它进食的可恨生物比划恶意满满的触手交网图案,施下诅咒,再狼狈地倒
退离开人们的共有梦境。
(黑暗消褪,梦里的虚假白日又一次重返天际。)
小黑猫见那位“半人半蛇”无视接二连三的诅咒狂轰,持续消灭剩余的触手,使
劲分离出一个又一个差点被榨干殆尽的人类,男女老少、贫富贵贱、高矮胖瘦、贤能
特异等等;牠痛恨胆敢触犯猫神的家伙,却又畏惧深不可测的力量,急急抓下小爪,
驱策大蜘蛛转头离开转变分裂中的梦境,等哪天再来报怨雪恨!
(脏东西差不多都走光了。)
脱困的人跟随自有的梦,当场消失,青草地变成枯白的乱生杂草,比较接近真实。
被触手的核心选为宿主的裸女受创最严重,自我封闭于梦中梦,剩下孤寂一人。其他
人都离开了,假如她的情况未改善,势必不能在现实世界清醒,精神呆滞直到老死。
“我......该放弃妳吗?”
“不能放弃,放弃的人等于认输了。”不请自来的灰花花胡须老人摆桨划行渡舟,
竟划过无水的干草地,很明显等一下要用“这是魔法小船!”来回答“船怎么会通行
陆地?”之类的吐嘈,懒得点出梦中各式各样不合理之处。
“尊贵的龙族后裔,在雾里游荡的亡灵向您致敬。”
“亡灵......所以你死了吗?”
“肉体确实被很多食人鬼分食下肚,刚好摆脱了衰老不亡的诅咒,打算到其他世
界逛逛,我最爱扮演高深莫测的提示者,乐此不疲啊。”
“你不打算复仇吗?人类不是很爱记仇又劝别人放下仇恨?”
“好酸的话......”
“为什么话语是酸的?”
“抱歉,那是异世界的形容词用法。我在别的世界调查,有了大发现,赶回来分
享给大家听呢。”
“先告诉我。”
“不行,我哪知道妳是友是敌?等确认妳是无害的,再聊吧。”
“人类的小心眼永远不改。”
“这一点确实无可否认。关于这梦里的主人,能使她复原的关键是──”
“不要吊我的胃口,我最近被心狠手辣的妖术师陷害,虽然我趁他不在时‘借走’
他的财产跟知识,再假扮成男人躲避追查,也许其间有......小小的‘过失’,
但总不能把全部的错推给我,我很不高兴。”
“没什么比自我意识过重的龙更难搞了。”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关键点是男人。”
“上下两句话接不起来......是某种人类的语言游戏吗?”
“那不重要啦!找她心爱的男人亲她的嘴,这种古老到每一本公主童话书都记载
到的低等魔术应该有用。”
“不行!女孩子的初吻要在......要在真正的婚礼上献出才可以!如果被他认为
是那种婚前随随便便的女人,我该怎么办?我的人生毁了!”
裸女大声宣告她的坚持,不仅出乎意料地脱离险境,挣扎手脚,四肢着地立起,
在梦境中创造小椅子,往后一坐,顺便换上虚构礼袍,俨然变身为含着不锈金汤匙出
生的贵族仕女,不容许不当的男女交往行为。
“我不理解,到底是哪种原因使她自行苏醒?这不可能,她应该要口齿不清地嚎
叫,流口水、随地排泄,手涂粪便追打着我。”
“人心深处的执念,远比超乎界外的恐惧更强大,所以追求隐含着‘放心怠惰’
意义的和平世界,人们联手击败魔王,再接续过著半怠惰的生活。”
“请问你们是......?”
“我该去找酒喝了,附身人体挺好玩的。”
“梦醒之后,请遗忘我的存在,制约汝之心、汝之意志,托襄莫儿粤.艾福奥门.
以勾典,当个谨言慎行的乖孩子。”
“嗯,好,我是乖巧的好孩子。”
臣服于高位命令的威视,她的双目,放大得掩盖梦境的天空、地平线......
****
“龙──!”
“哪有什么龙啊?不要突然大叫!差点被妳吓死。”
“喂,你们两个太大声了。嘘──”压低话音的女弓箭手脖子上套著品质极高的
附魔项圈,她站在窗边,充满野性的目光望穿窗外的雾色。室内并未点灯,微弱的光
源存在黑幕的另一侧,黑幕挡在窗口与光源之间。这里似乎挤了很多人,有戴着金属
框眼镜的执法者凝视灯芯、小雀信走私商人紧抱家当包裹、神色镇定得很安祥的婆婆、
浓密胡子矮人、精通缝纫手艺的恶煞残暴脸佣兵、气质脱俗的金发姑娘正襟危坐、女
扮男装者与貌美可人的妖精在餐桌上调制药粉、黑之女巫捣烂大碗中的幼龄蠕虫取汁
调和药膏、无所事事的小鬼头特别安份地睡着了。好奇的小妹妹看看妖精、再看看矮
人,抱紧她怀里的冒险故事书。
浑身发抖的中年搬运工接过婆婆熬煮的热汤,即便紧裹于毛毯围里,沁入内心的
恐惧令他无法克制对微细声响的敏感性,总是过度注意外界的动静,害怕会有怪兽冲
进来。敞开的房门口外,小旅店的经营者来回检查门窗,当然是多人集体行动,每隔
六日定期来城里旅店买便宜私酿酒的城外农夫不巧遇上今天,回也回不去,扛着木头
椅子充当武器;倒霉的旅客有佩剑也好不到哪里去,那根本是不宜实战的劣等货,纯
装饰用,还不如扫帚好使。
“现在......外头怎么了?”
“圣城的公主殿下,幻梦骑士的雾出现后,魔怪更加肆无忌惮,影响人心的怪物
趁势大开杀戒;我们尚未接近主要战区,便遭遇了难缠的大食人鬼,一边作战,
一边逃到这附近,刚好碰到妳们在路上拯救昏迷的逃难民众。幸亏食人鬼被妖
精王女的力量吓跑了,凭我们的力量,不足以同时击退食人鬼并保护旁边的民
众。”
“我不是什么公──”
“我已经向大家报告妳的身分,好了,乳牛公主,从现在起要振作,懂吗?”
“呃......好啊,我不能生气,优雅,要优雅。”
“不是我的力量。[朔夜之牙]的朋友,那突然升高的远古魔力来自别处,可以肯
定对方不是人类,也不属于我的同胞。”
“也不是老子交际过的种族,那样的魔力更接近传说中异常强大的半神,搞不好
是地底下哪一头古代神爬上来了;你说是不是啊?拿短棒管人类的制服小子?”
“事态的严重性超乎执法者的管辖权,目前最好的方案是等到日出后再想办法逃
离迷雾地带,希望城外的避难所还没沦陷。”
“老子总觉得你戴着假面具,跟爬虫类一样蜕皮再蜕皮,好多层皮,该不会底下
是母爬虫吧?圣城这么容易被幻梦骑士入侵,绝对有内奸!你很可疑喔。”
“以前救火时烧伤,我怕会吓著小孩;没戴面具之前,我的绰号是‘鬼怪叔叔’。”
“究竟有哪一句是实话?如同识得语言的蛇一般狡猾啊──”
“听我说句话啊,矮人老兄,这位执法者是我到现在为止最尊敬的一位,他不顾
生命危险拉开吓呆的我,还挺身保护公主跟那边的小孩、那里的妹妹。要是没
有他维持秩序,大家乱成一团,我早就被吃人的怪物踩死啦。他是好人,我的
话跟浇猪屎肥的大胖卷叶菜一样真!不信哪天我送你吃菜!不用担心吃下农
药!”
农夫挺身作证担保执法者的人格,老矮人不再狐疑地盯着执法者的双眼,托辞说
到外头巡巡,举起战锤便离去,顺便找酒喝。
紧接着的大胆行动,相信老矮人在场也会看傻眼吧;沉默的金发姑娘走到执法者
的背后,本来没人特别注意,她却弯腰,环绕抱住年纪相差约二十到三十岁的执法者,
表现得仿佛恋人,但她还是保持默默无语状态,让人联想到傀儡戏公演的中途休息时
间,傀儡们待在舞台上不动,凝望时间流逝。
****
在阳光无法抵达的地道内部,不可分辨日夜,又忘了携带计算时间的道具,擅长
避开陷阱的一男加背后三女保存体力慢慢走,然而人在黑暗中尽失方向感,有什么好
方法指向逃回地面上的出口呢?
“我提议,召唤大气属精灵吧,祂们很擅长找路;我可不想继续迷路下去。”
“为什么你要抢我的话啊?”
“我的提议恰好跟圣骑士大人的想法相同吗?这是我的荣幸。”
“你──”
“上下左右已经混淆了......一路上有发光的宝剑驱退魔物,难得这么安全。”
“那里有一扇门。”
“圣剑少女,陌生的门最好别乱开;这里不是角落有埋放宝箱、满地药草素材、
随便掏凹洞都有奖励品遗物可拿的宝藏仓库,当心有魔物躲在门后,而且是懂
得使用陷阱的魔物。能够驾驭法则的魔物不常见,但要是一招闪电劈上身,妳
真的会死喔。”
“那......我放弃。”
“轻易抛弃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太软弱了?”
“刺客,回去前面,你离我们太近了,往前走、往前走;看你的动作,你想要拿
回圣剑,掌握主导权?想得美。”
“原来你有这个企图,故意激怒我,然后在我分神时偷袭圣剑!我会紧盯着你!”
“我觉得他不像是坏人......”
“克拉拉,长得像大好人的坏蛋不只他一个;当年这名刺客预谋刺杀我的家人,
差点被他得手,若不是被男巫阻止,我的家人就丧命了。”
“有必要记仇这么多年吗?作人要宽大为怀,敞开心胸,原谅妳的敌人,相信我,
世界会变得不一样。妳们有没有听见奇怪的声响?”
“哪有?又在骗人。”
“是蝙蝠吗?洞窟里的生物?拍动翅膀的声音?”
“不管你心里有何盘算,转过身去,背对我们。”
“怕什么?都已经过熟得腐烂了;好怀念以前,粉红色小小的睡袍,脸圆圆的,
眼睛大大的,白色的头发我也可以──岁月不饶人啊,我讨厌大众的审美观。”
“你的自言自语令我觉得莫名火大,能请你解释你在批评谁吗?”
“以后再说,有石像怪在飞。”
弹指之间,被称为刺客的男子向上抛出一颗玻璃珠子大小的碎石,灯光跟随碎石,
光芒与碎石的标的交会于一头特别雕凿成幻想翼人恶魔形状的灰石色怪物;事实上恶
魔的形象源自人们的联想,人们从未见过恶魔的真面目,最著名的例子是某位不愿具
名的恋兽癖贵族每次都召唤出有双重性征的羊首魔人,那副模样与该贵族日记中的涂
鸦一模一样。
“我常在想,如果石像怪的样子是女性的可爱小天仙,我愿意赞助生产一大堆,
每天请它们来攻击我,然后我被迫正当防卫......”
“你去死吧,变态。”
“它们似乎对光明免疫;所谓石像怪,属性为[土地]、[岩石]──”
“但是它们有翅膀?飞行?”
“属性论对人造怪物是行不通的,附魔属性可能是[大气]、[冰]、[火炎]、[变形]、
[再生]、[夜行]、[刀剑回避]、[圣光耐性]、[抗魔]、[石化感染],诸如此类
再追加数百个项目,变态巫师的石像怪甚至会轮班看书呢。”
“不用破坏它,封锁它的行动。”
一块影子忽然从白发女骑士的脚下分离出去,加深它的黑色度,直到跟盔甲同化
为相仿的色调,射打半空中,直接撞上滑翔石像怪,包覆住对方,原以为就此定住了,
影子的黑色却渐渐消淡,转化成石像怪体表的灰石色──招数无效。
“失败囉,不要哭;完美无缺的小孩子才能哭。”
“你别跟我讲话,我会特别感激你。”
“哈啊!”圣剑少女隔空点火!将篇幅不多的咏唱文再浓缩为力气过剩的叫声,
唯有天份过人的家伙才办得到!缺点是成功率微乎其微,且事前必须和契约精灵订下
危险的条款;举“点火”为例,被“意外”烤熟自身内脏的风险很高,带有恶意的精
灵在事发后被记录为恶魔,于事无补。
(火焰对石像怪有效吗?)火是成功点着了,石像怪也很捧场地摔落地面,接着换
圣骑士使用魔力增强火势,狠了心提高温度到极限,杀气表露无遗──
“妳们别这样好不好?它有伤害妳们吗?喂,妳看妳,比怪物还凶残。都停下来,
不要浪费体力或魔力,圣剑需要魔力、宝石灯也需要魔力、我需要温柔体贴的
邻家未成年小女儿喊大哥哥、某个脾气很差的残暴骑士......把剑拿开、拿开
剑,如果剑身沾到我的脏血,是妳吃亏喔。”
“洗干净就行了。”
“水很宝贵,不可以浪费。”
“我愿意付钱买水;我看你很不顺眼。”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金钱衡量!妳知道沙漠的水比黄金珍贵不止千万倍吗?”
“所以呢?我不说、她不说,现在解决掉你,世界和平,我很高兴。”
“在你们俩贴身打情骂俏的时候,石像怪已经烧裂成十块。”
“救我!圣骑士大人!大小姐!”
“两个潜在罪犯黑吃黑,我怎么能插手?”
“那太好了。”
刺客仰起脖子,自行凑向白发女骑士的剑!
多么疯狂的举动!骑士下意识地退却,发觉剑刃分明陷入肉里,理应划割涌喷鲜
血,让碍眼的刺客刎颈致死才对!
“嘻嘻。”下一刻,剑锋尖端至剑柄护锷,承受了来源不明的力量,当场碎裂成
无用的金属块片,一一落地,每一眼金属的反光皆令骑士毛骨悚然。更糟的是,当刺
客的手触及黑色甲冑的胸甲部位,一抓,长时间以来牢不可破的防御就此摧毁!外露
皮革背心,与最里面的粉红色衬衣仅薄薄一层之距!
“怎么回事!不要!”
“能够徒手解除闇骑士的装备?这不可能!需要庞大的魔力和艰深的理论辅
助......”
“你是──圣剑告诉我,你是──”
“它说我是......[世界原本设定的魔王]?天大的笑话,圣剑坏掉了啦。妳发抖
得跟忤逆者一样厉害喔,圣骑士大人,狂暴化的光种精灵今天想罢工,放它们
一天假吧。”
“该死,无法发动......我真的想不到,你有这么危险?神!啊~~~~~~可恶!”
“收好小刀,削苹果的时机再用;我们大概休息够了,往前面不远处就是出口,
我们好好走完最后一程,了无遗憾。”
“你不带走石像怪好伙伴吗?”
“什么好伙伴?[不死之主]制造的不耐火垃圾跟我没关系。别看来看去了啦,三
打一丢不丢脸?圣剑是有那么一点痛,但总不能由我用黑链绑妳们出外吧?我
会被当作志向低落的软弱歹徒,到时候那些自称神嘲笑我,妳们知道感觉有多
难受吗?”
“伪善,我要杀──”
“那把匕首也是我的,小心不要弄坏。收集全套装备,真是有心的支持者啊,忤
逆行为很不错,如果妳重返童年,我愿意被多刺几刀再重重踩踏伤口也没关系,
务必对着我的脸排泄,拜托了。”
“不应该!不行!
我绝对、我绝对不承认你这样堕落的魔王!魔王应该要征服世界!”铁灰发色
的克拉拉生气大怒!气的是冒险故事中的魔王与现实不符!怎么可以这样?君临世界
的黑暗顶点魔王不可以乱讲糟糕的、下流的、无耻至极的、令人不堪的鬼话!
“改天我要潜心研究永保幼年的禁咒,就这么决定了;也是,把成年人回归幼童
阶段的困难相对太多,首先世界的创造主不会放过我,啧,多管闲事。”
(好失望。)克拉拉陷入绝望的失落感,与白发女骑士的怨恨、圣骑士的冷然敌意,
构筑沉重的负面氛围,圣剑之光则未减半分美丽的亮彩,微微平衡了明暗差。
****
七天前才入团的菜鸟骑士偷偷骑上马,绝对不想在妖魔肆虐的战场上多待一分一
刻!银怀表失落就算了,性命比一只五余升酒囊满装小金币还他马的重要九百倍!
“我们走!我们走!驾!驾!”
时间紧迫,必须假装是骑士团派驻到城外保护民众的援军,不然应沿路找寻换装
地点,把自己乔装为平民──有浓雾!天助人也!
在路中央,某个头戴球形玻璃罩的怪人挡住骑士马路,实在不识相到极点!
“闪开!闪开!闪开!”
逃亡骑士可是马上竞技比赛的新人第一名啊!长枪通心无防突!
“托......赛......戈......”
质地软滑的斗篷型态生物下降骑士,里侧各个小点吸附骑士的身体,力道大到吸
扯出两颗眼球。失明之后的惨叫声被斗篷死死闷住,座下马仓皇人立,高速甩开惨遭
多次元消化的乘客,纵身冲刺雾气稀薄之处,动物的野性本能可带领牠逃出生天吧。
“咕噜咕噜......”
下一个?惯用右手挽一圈折叠绳梯之人,左手持握纯月光银汤匙,满月魔光化开
周身一大片浊雾,照清楚是一个秃头的中年丑陋男人;鞋子表面沾沙黏垢,一身灰头
土脸,那张脸让玻璃球罩人看得吃不下饭啊!
“呕......呕......呜呕......”
(继续指挥肉食生物袭击。)未用餐完毕的斗篷怪拖着十几件尸块,在下一餐的背
后张开平面陷阱,大口吞下!一只酸溼皮靴掉下来了!
秃头转头,收汤匙,伸手抓住斗篷怪的里侧,手臂上暗红色的魔术纹章串行、组
阵、联结同时运行,刀削形魔力刮破斗篷怪的“皮膜”,但它逃不走,一破又破,至少
刮破十一个空洞,破洞快速扩裂,然后它消亡于人世,遗物只有不值钱的尸块。
“异界的魔怪托赛戈,用品质最烂的附魔剑也能解决吧?下次要买附魔剑备用。
谁在那里!头上干嘛套著玻璃球啊?害羞地跑走了......有这种长相奇特的魔
物吗?新品种?”
雾中不可思议,赶路时再多见识吧,秃头丑男的心底永远存在着与美女人偶发生
情爱纠葛的青春白日梦,妄想程度远大于幻雾的影响。要他作噩梦是不可能的,因为
人偶们永远拥抱着他,是死是生,那都是追求极端的梦想,不禁满脸横肉地傻笑。
<暂告段落,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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