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凌晨两点了,慎言刚看完前一天的文件和今天早上要开会的资料。明明头昏脑涨,
但一沾上枕头却了无睡意,他无法抑制自己去想莉莉发生的事。
晚餐时,莉莉告诉慎言怎么来到这里,车祸、到地狱、遇到阎王、交易……慎言听完后感
到惊讶又心疼,这么瘦弱的她竟承受这么巨烈撞击。
当时一定很痛吧?慎言问道。
莉莉耸耸肩。不知道,好像是吧!我很快就没有意识了。
接着,她说著那张合约内容,简单的说她在这里的三个月得乖乖听话,不然他就有权将她
赶走,这样她就完成不了任务,也回不去了。慎言觉得她似乎打算毁约,因为她的态度从
头到尾都比他还强硬好几倍。
慎言不知道该怎么看待这个时间,太短?太长?莉莉是他的女儿,虽然和她几乎不认识,
但他却莫名喜欢她,甚至希望她可以开心幸福地过一辈子。
当她说起振维时露出的笑容,慎言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他真的有那么好吗?慎言问道。
莉莉肯定地点头,当然!
然后她愤怒地瞪着慎言,慎言便不敢问下去了。
关于房间,慎言坚持主卧房不能分给她。莉莉当然不高兴,又闷著一张脸,像是他不妥协
她就不睡觉,但当他说这是“规定”时,莉莉便接受了,任命地走到他为她安排的房间。
他为她准备了床单和被子,一切安置好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原想和她再多聊聊,但她
冷漠的态度让他无法如愿。不过当他要前时,她开口问他,这间房间是做什么用的?
只是一般的客房,偶尔会有朋友来住,但不常就是了。他回答。
莉莉继续问道,你说的朋友是那个女人吗?
不是!慎言脸红了。
莉莉马上就知道他的意思。我真是白痴,她当然会直接睡在主卧房。
莉莉!拜托别这样……
我想睡了,晚安!说完,她拉上被子倒头就睡。
慎言疲惫又沮丧地关掉她房间的电灯,又巡视了一次家,确定门窗都关好后才回到房间。
床头灯照亮一旁的相框,那是慎言和女友的合照,好险莉莉没发现这张照片,不然以她的
怒气一定会把它摔烂。他将相框收进下方的抽屉里,虽然莉莉无法使用这间房间,但还是
以防万一的好。
芸书目前在日本,她的职业是记者,这次随主管到日本做一个专题。还有五天才会回来,
他要怎么解释莉莉的身份呢?
或者,他该不该让莉莉和她见面?依莉莉的态度,一见到芸书一定会把她大卸八块吧!慎
言头痛不已。
一想起他未来的妻子不是芸书就让他难受,虽然他心里有数,将来八成得接受父母安排的
对象结婚,但他心里还是存有一丝希望,将来的伴侣会是芸书。如今知道事实,除了失望
外,也感到沉重。
慎言和芸书是在美国读书时认识的,她个性独立,像个美国女人那般有主见。慎言喜欢她
的言行,喜欢她为一件小事和他争论,当她笑着要他妥协时,慎言根本无法招架……他无
法想像没有她的日子。
如果莉莉说的是真的,将来他会变成非常糟糕的男人,罗家怎么能忍受冷落家庭的人?他
无法接受自己变成那样的人,那等于是失去芸书,也失去了自我。母亲会如何看待他?责
备吗?她大概会失望透顶吧!毕竟她可是最重视家庭的人。当初他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要
求搬出来住,他还记得母亲绷著一张脸不说话,还是慎为在旁帮忙说动母亲。
母亲给慎为的关爱和包容令他羡慕,但他从来没有生气或不满,因为他知道自己过于严肃
的个性永远成为不了母亲的开心果。如果有人可以让母亲开心,那个人当然能得到母亲更
多的关爱。
即便如此,慎言还是能从母亲那里得到关怀,母亲虽然严格,但慎言知道所有的管教都是
为了要保护他们。在他们刚上小学时,母亲就规定他们得定出时间规划表,他们当然不可
能定出令人满意的时间表,总要经过母亲修改才能合格。
老二慎诺似乎从小就喜欢挑衅母亲,那年他七岁,他的第一份时间表上竟写满卡通节目时
间表。慎言那时候觉得他很勇敢,结果被母亲训了一顿,要他从写,结果第二天他还是交
同一份。
他记得母亲看到没修改的时间表后叹了口气,然后有些伤心地和慎诺说:既然不想让我管
,那就管好自己吧!
母亲没有坚持,因为她很伤心,她的孩子竟然不想要她的关心。
慎言现在想起母亲当时的表情,她似乎知道慎诺将来会离她远去。果然,慎诺国中毕业后
就到美国,这几年显少回来,母亲知道他的个性,连电话都不敢打。想他时,还好有慎为
在身边陪伴。
慎言虽然气慎诺让母亲伤心,但知道这是他个性使然,强求也没用,既然母亲包容了他,
那他也没什么好有怨言。只是纳闷为什么慎诺会不需要母亲的关心,谁都希望母爱不是吗
?
他感到胸口烦闷,下床走到窗前,身上只穿了件白色背心。
六月的晚风十分清凉,消解了他的郁闷,却无法消除他对未来的恐惧。他额头贴在玻璃窗
前,闭上双眼,冰冷的玻璃舒缓了他胀痛的脑袋。
慎言深信阎王的交易不仅是给莉莉机会,也是给他机会,但是什么样的机会呢?慎言感到
惶恐不安。
他希望未来可以拥有莉莉,可是那代表得失去芸书。如果他两者皆要,那势必会变成莉莉
口中的烂人,母亲必然也会不谅解,一切就如莉莉说的那样没改变,那么这场交易又有什
么意义?
他该怎么做才能两全呢?或者根本不能两全,他只能择其一,但要他怎么选择?
他缓缓睁开眼,面前的暗夜似乎也象征着他的未来。
隔天,慎言在莉莉还没起床前就去上班了,他留了张纸条在她床头柜上,告诉她这附近哪
里可以买到东西吃。他也在客厅茶几上看到她留给他的纸条,她要他帮她买一些生活用品
,洗发精、沐浴乳,还有一些他看不太懂的女性用品,有些还指定牌子。慎言直接把这张
纸条交给若谊,他已经有心理准备遭她白眼,但他会用两天提早一小时下班好让她去约会
来交换。
下午三点,若谊提着大袋小袋来到他的办公室。
她放下东西后说道,眨着眼,带着期待的表情问道,“我真的可以五点离开?”
慎言点头,“当然!妳帮了我大忙呢!”
若谊开心地笑着,丝毫没因为刚刚忙碌的Shopping行程而不悦。“你那位朋友的要求还真
高,化妆品还要指定牌子,不都是涂在脸上的吗?而且她要的那些牌子价位都不便宜。她
不是逃家吗?怎么还那么有钱?”
“妳还管真多,反正又不是花妳的钱。”慎言感到不耐烦,他桌上还有一大叠的文件等著
他看,大多都是关于公司新开发的产品要怎么扩展通路。今天他才为此开了一整天的会,
而他的父亲则要他在明天提出报告。
他最好有好的见解,不然他父亲一定会气得将他的报告丢出门外,到时他可是会丢足了脸
。慎言可不想发生这种事。
若谊神秘兮兮地走到他身边问道,“该不会是你出的钱吧?”
慎言翻了个白眼,“拜托妳别管那么多好吗?”
若谊双手插腰,对得不到答案感到不满,“我是你的秘书耶!”
慎言对她是拿“秘书”两字压他而反感,好像她才是上司似的。
“这是我的私事。”
“但却麻烦到我啦!公器私用!”她手环胸忿忿地说。
他叹了口气,“如果妳不让我安静地做完这些事,那妳今天就得留下来加班帮忙。”
若谊自讨没趣地走向门,离开前转身告诉他,“总裁夫人要我提醒你今天得去相亲,千万
别又放人鸽子了。”
慎言拍了下额头,“噢!我忘了有这回事!凯悦饭店对吗?”
“我怎么知道?这是你的私事。”说完,她开门走出,大力地关上门。
慎言拿起一旁的黑色牛皮行事例,翻开其中一页,上面写着今天晚上七点、凯悦饭店、陈
语瑜小姐。慎言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想了一会才发现这是莉莉的母亲,噢!天啊!是他
未来的妻子。
真是不让人喘息呀!他才和未来的女儿见面,未来的妻子就紧接而来。
虽然慎言有了女朋友,但还是得听家里的安排相亲,一个月大概得接受三到四次吧!芸书
虽然会不高兴,但她明白他的难处于是便不多说什么。慎言愧疚外,也感谢芸书的体谅。
但并不是每场相亲慎言都会到场,有时他会放相亲对象鸽子,好和芸书在一起。虽然他的
父母会很不高兴,但看在他还愿意相亲的份上,也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慎言在这件事上和父母有默契地各退一步,好避免冲突。
今晚他绝对得到,不是为了父母,而是莉莉。虽然对未来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处选择,可是
他还没决定要放弃莉莉。而他知道莉莉最爱的人就是她母亲,要是今天他敢放鸽子,先不
论这是几乎断绝与莉莉的关系,也许她接下来会用更负面的态度对他吧!
从见到莉莉到现在根本还不到四十八小时,他还没准备好面对这一切。太困难了!往后他
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芸书?毕竟他们很可能没有未来。他对芸书的愧疚快满出来了。
慎言打了通电话回家给莉莉,告诉她今晚会晚点回家,她没说什么。他原想告诉她今晚是
要了和她母亲相亲,以防她以为他是和芸书去约会了。但他没说,因为心里很乱,他不知
道怎么和莉莉谈论这件事。
他问莉莉今天过得如何,有好好吃饭吗?她只冷冷地回了个“有”。慎言意识到她很想挂
电话,也不再多说什么,说了声“再见”就挂电话了。
六点二十分,他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虽然到“凯悦饭店”只需二十分钟,但他今天打算做
个有礼貌的男方,比女方早赴约。
他越想讨好莉莉,背叛芸书的感觉就越强烈,像是被两股力量拉扯,他感到精疲力尽。工
作的烦闷加上眼前的困境让他几乎提不起力劲,就连跆脚跨出下一步都是那么费力。
父亲特地让人再来提醒他今天要相亲的事,而父亲这么做是为了要讨好母亲,他知道妻子
在意儿子的每一场相亲。即便他们是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但在父亲心底是十分尊重母亲,
因为她给了他一个家。
家对一个人而言是不是很重要呢?慎言不是很确定,但父亲说,年轻时不知道,但到了中
年就会明白家庭对一个人有多重要,甚至会成为一切,而他很感谢妻子为家庭的付出和牺
牲。
父亲还说虽然三个儿子很好,但还是希望有个女儿能和他撒娇。慎言有了莉莉似乎在某种
程度上胜过父亲,但莉莉仇视他,更别说要和他撒娇,所以想来他也没比较厉害。
六点四十五分,他来到“凯悦饭店”,服务生为他带位,安排他坐在靠窗的位子。
窗外的夜景很炫丽,各式的招牌灯亮起,闪烁著霓红光。慎言一时失神,直到有人拍他的
肩膀才回过神。
他转过头,看到来人,马上惊呼出声,“莉莉!妳怎么会来?”
语瑜皱起眉头,“莉莉?我不是!我是陈语瑜,你是罗慎言先生吧?”
语瑜穿了件粉色洋装,头上戴了个白色发箍,脸上的妆让人明白她被精心打扮,她的家人
也十分重视这场相亲。
慎言眨眨眼,要不是语瑜的脸蛋稍比莉莉还圆些,还真分不出她们两人的差别。莉莉竟然
没告诉他,自己和她母亲长得很像。
他连忙站起身,扣上西装扣子,向语瑜道歉,“不好意思!陈小姐!我认错人了。”
语瑜脸红了起来。
“没……没关系啦!”她挥了挥白皙小手。
慎言记得母亲告诉他语瑜今年二十岁,不过眼前这个女孩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而她竟
然是他未来的妻子。慎言实在很难接受自己要和个小女孩结婚,他感到更无力了。
“先坐下吧!”慎言走到另一边,为她拉开椅子。
语瑜低着头走到位子前,小声地向他道谢后才坐下来,她脸上的红一直没褪下。
慎言看了眼手表,“现在才六点五十分,我很少遇到这么有礼貌的女孩。”
语瑜难为情地看着他,尴尬地笑了两声后又低下头。
“什么事吗?”慎言问道。
“没有啦!”语瑜开始不安地搅着手,她那双和莉莉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正感到不安。
慎言马上看出她的意思,“妳根本不想相亲吧?”
语瑜抬起头看他,表情惊慌。“不是啦……”
“没关系!”慎言打断她的话,“如果妳有事可以先走,我不会介意的。”
“可是……”
“可是我们得约改天,我们还是得相亲,得认识对方。”慎言接下去说。
语瑜松了口气,笑了开来,对他的要求感到开心,“当然!”她拿出皮包内的笔和纸,将
自己的电话号码写给他,“这是我房间的电话,只有我能接,你不会被问东问西的。如果
你有空再打电话来约我吧!”
慎言收下纸条,“希望下次见面时,妳不会那么匆忙。”
语瑜认真地看着他,眼神笃定,“我保证不会这么不礼貌了。今天真的很谢谢你,罗先生
!”
慎言露出浅浅的笑容,“对了!我希望妳可以和妳的家人说这次的相亲很愉快,我们都不
想被找麻烦,对吗?”
语瑜同意地点点头,脸上甚至出现了崇拜之情。
“那么快去吧!别浪费时间了。”
语瑜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才起身离去。
会向她要号码是因为慎言还没决定要放弃莉莉,那么就得和语瑜保持联系。而让她先走是
因为她看起来似乎没办法认真和他吃顿饭,他希望能和她好好认识(为了莉莉),所以干
脆择期再约。
而他十分确定下次见面她一定会将所有事情排开,认真地和他相亲,因为看她刚刚的模样
就知道了。
她十分喜欢他!甚至已经爱上他了。
所以慎为觉得她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她单纯得不知道怎么隐藏自己。也就是如此,
才会被他伤害二、三十年吗?
慎言再次觉得自己很糟糕,下定决心绝不要变成莉莉口中的父亲那样的人。但那又是两难
的问题,莉莉还是芸书?他无法两者都要,失去一方他都不愿。
三个月后会变怎样?他会如何选择?莉莉呢?她会到哪里?
慎言看向窗外,夜晚灯光炫烂,但对他而言依旧是一片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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