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发文是礼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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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腹一片湿濡。无论手掌如何用力按压,都无法阻止血液继续涌出。
鲜血滚烫,身子却越来越冷。男人歪歪倒倒的扶墙前进,脚步踉跄却兀自顽强,
在身后拖行出一道滴滴答答的蜿蜒血迹。这是敌方最好的线索指引。
他不能摔倒,因为后有追兵。这一跤若是跌下,他肯定再也无力站起。
心里明白,身子却不听使唤。男人扑通跪下,然后前倾趴倒,
仅靠脑中逐渐模糊的求生意识,尽量挣扎着朝更远的地方匍匐爬去。
哪怕只是和危险再多拉开几步也好。他需要每一吋空间,换取继续呼吸的每一分时间。
他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暂避。不是没有,只是他到不了。
他是这一区的地头蛇,对所有大街小巷和店铺摊贩了如指掌。
这是收取保护费必备的基本技能。尽管他早就不需要亲自出马。
只要再多撑一段路,多拐两个弯,他在一百多公尺外,就有个隐密的藏身处。
而且是个有配置火力、存粮、药物、和急救用品的避难所。
进可攻退可守,至少足以提供大隐隐于市所需的基本庇护,
甚至能让他凭空消失直到重新露面。但是这最后的距离实在太远。
横尸街头,或许本来就是黑道的宿命。可是他不甘心。
他愿意放弃一切,只为换取扳回一城的机会。他只是一时大意才会遭到暗算。
地盘可以不要,手下可以覆没,位子也可以让别人来坐,但他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莫名其妙背负上臭名骂名。他要报仇血恨,他不能沦落为代罪羔羊,
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被杀人灭口。
各路谣言甚嚣尘上,他早就听到风声,事情可能会找人来顶,
却没想到那个倒楣蛋竟然正是自己。他早该想到胖子有鬼,
栽赃嫁祸本来就是那家伙的拿手好戏。
胜败乃兵家常事,栽了这回只怪自己糊涂粗心,但是就算拼着老命不要,
他也想和挖洞陷害的死胖子把帐给算清楚。
他知道自己已经走头无路。黑白两道在一夜之间,就像说好的一样对他展开全面通缉。
这也难怪,毕竟是这么大的事情,都沸沸扬扬登上了好几天的报纸头条。
公司里真正管事的老鬼们精明得很,没有这么容易被胖子呼咙,
他们恐怕早就和胖子有了默契,打算牺牲自己把真相给压下去。
他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但是确定事情绝对严重到值得对他动手,
和他这个颇有贡献的老臣撕破脸彻底决裂。
如果能活过今晚,他发誓要把事实给查清楚掀出来,大家一起闹个鸡犬不宁风云变色,
看是谁的命够硬招够狠。前提是要先过了今晚。
脚步声越来越近,深夜黑漆漆的街道四下无人,就连这时应出现的巡逻警车也不知所踪。
看来这件事警方也有参上一脚,黑白两道早就已串通好,
要在这个区域把事情和他一起了结。他可不是这么容易被解决的男人。
咬咬牙,他奋力翻身,滚到暗巷里面。
这里很窄,又是死巷,对方不能一涌而上,更不能对他腹背夹攻。
他或许还有机会一搏。
那些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混混,不过是沉迷于为非作歹的七逃因仔,
只因为血气方刚就被派来出这得扛人命的差,又因为人多势众偷袭成功就杀红了眼。
只要能当真干掉一两个人,说不定能吓阻他们缓上一缓,甚至把他们吓到一哄而散,
争取到更多喘息时间。他的命绝对不会丢在这条巷里。
不知为何,他就是有这种直觉和信心。
手持随身折刀,双眼紧盯巷口,他忽然发现身后亮了起来。
吃力的错愕扭头,他就连转动身子都气喘吁吁,倍感艰辛。
背后竟然是一道微敞的小门。小门嵌在巷底的砖墙上。
他从来不知道那里有一扇门。墙后应该是片废弃的三合院才对。
难道有人新搬进去,又在墙上多开了后门?
门缝透出的亮光吸引着他,如同在说欢迎光临。
他就像是扑火的飞蛾茫然站起,摇摇晃晃,向门走去,
就连身上的伤痛和虚弱都抛诸脑后,暂时忘记。
进了门去,男人猛然恢复清明,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势完全不见,
就连衣裤都完好如初,没有破损,没有脏污,更没有斑斑血迹。
“我就知道,哪有这么好的事。”男人冷笑,骂了一句脏话后环顾四周。
他瞬间就理解并接受现实。他一定是死了,然后才会到这里接受审判。
他已经准备好要下地狱。只是想不到阴间的公堂竟会是这副德性,
风格像间中西交杂的小酒馆,除了备有吧台,场内还摆设著好几张双人座的小餐桌。
室内古色古香的装潢和布置走传统的中国风,如同宫廷连续剧里看到的一样美轮美奂,
雕梁画栋,但不失恰到好处的内敛柔和。可桌椅和吧台却又是西式精品的现代路线,
光可鉴人的钢琴烤漆表面一尘不染,简洁俐落,散发出高调抢眼的炫耀优雅。
这样子的矛盾反差,实在很难想像判官长得会是什么样子。
但既来之则安之,男人什么没有,就是胆量最多。
来到了酒馆,总不能不入境随俗喝上一杯,就当作暖暖身子好上路。
他听说去地狱的路崎岖难行,又长又陡,坑坑洞洞,越坏的人走起来就越是坎坷折磨。
摸摸口袋,分无分文,不过他不烦恼。都要下地狱了,喝杯霸王酒又算得了什么?
大不了在功过簿上又多添一笔劣行。反正白吃白喝这种事情,刚出来混时也是做惯了的。
果然是死了吧?因为没人烧钱给自己用,所以才会口袋空空。
他坐上吧台,拍按桌面的叫人铃。吧台里的酒柜后面,走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男女不明,一袭如夜漆黑的连帽披风,宽袍大袖,
把整个头颅和身体都裹得密不通风,当然连面容也看不清。
“原来如此,是死神啊!”男人恍然大悟。
看来酒保的造型是配合吧台而非装潢,所以不是东方的七爷八爷牛头马面,
而是西方赫赫有名的死亡天使勾魂使者。
不过装扮上有点差强人意,少了柄如同正字标记的巨大镰刀就是。
“有高粱吗?不然清酒也行。你该不会有米酒吧?如果有的话就更棒了。”
男人其实是个很在地的流氓,私底下喝不惯那些洋里洋气的酒,
只是要为了应酬硬灌也没问题。
他看见酒柜上满满都是红酒、威士忌、白兰地一类的玻璃瓶,
不由得担心起这顿行前酒会不会没有着落。
“我们没有酒,也不卖酒。”身影开口,竟是吐出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女性嗓音。
“不然那些是什么?”男人皱眉,面露不悦,伸手指向酒柜。
就算他生性嚣张,现在也不敢太过放肆,就连质问和发牢骚都得刻意压抑。
强龙不压地头蛇,毕竟这里不是他的地盘。
“是药。”女人拨下兜帽,笑吟吟的看着男人。风情万种,他的脑中只浮现出这四个字。
女人面容姣好,脂粉未施,
白皙颈子下的锁骨在宽松领口若隐若现,披肩长发隐隐散发幽香。
男人怒气顿消,喉头干渴,吞咽唾液,摇摇头凝神说道:
“药酒也行。只是我不知道死人也需要进补。”
“不是药酒,是药。而且你也没死。放心,我保证客人在店里绝对安全。
你可以躲到我下逐客令为止。”女人不急不徐纠正男人。
“谁说我在躲了!”男人恼羞成怒,一拍桌子。
看见对方是个女人,他的气燄又高了起来。哪怕可能会是地狱里的红粉骷髅。
“咦?这就怪了,难不成是我弄错了?”女人娇媚一笑,变魔术般端上了一盘简餐。
那是香喷喷的猪排咖哩饭,还附上一小碗味噌汤。
男人没有点餐,没钱买单,却也老实不客气的接了过来,拿起餐具就狼吞虎咽。
因为每个人都有权吃饱再死。他很知足,所以没有挑食。
男人依旧认为自己只剩灵魂,否则身上的伤口不可能不药而愈。
这女人只是怕他捣蛋,不肯乖乖去下地狱受罚,所以才哄骗安抚他还没死。
这女人大概是在拖延时间,想用饭堵住他的嘴,等阴差之类的角色出现来带他走。
他无所谓,又不是没被警察抓过,也不是没进牢里蹲过。
监狱这回事,阴间阳间大概也差不多。
“奇蹟只会降临在拼命争取的人身上。你应该具有非常强大的执念,
才能够敲开我的店门。”女人又从吧台后捧出了一杯冷饮。
男人咬住吸管,猛吸一口。是古早味红茶。微甜和沁凉相得益彰。
“我没有敲妳的门。”男人含糊不清的反驳。
他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炸猪排,就连一客好几千块的高档牛肉都比不上。
在被名不见经传的杂鱼捅破肚子之前,他可是风光一区的角头老大,吃香喝辣,
横行霸道,还没满三十岁就出头上位,叱吒风云到现在已将近十年,
算是有头有脸那群人中的年轻一辈,在地方派系之中实力雄厚,很吃得开。
只是最后被自己人设局出卖。
“手没敲,但是心有。你有某些求之不得的愿望。”女人嫣然一笑,继续说道:
“只要你能付出代价,我什么都能替你做到。”
“抱歉,我现在没心情。”男人把女人的邀约当成了性暗示。
这女人确实很美,男人也不是正人君子,但就是无法对她产生邪念,
甚至连眷恋爱慕之情也无。初见芳容时的心神荡漾,不知不觉已无影无踪。
男人对自己的转变感到疑惑。他不是淫虫色魔,可也非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色不迷人人自迷。在我的店里,客人理论上不会受到任何外务迷惑,
当然也包括皮相在内。这有助于客人看见心中最纯粹、最原始、最深邃的渴望。
尽管真能做到的没有几人。因为沉溺于七情六欲原是人类的本能。
绝大部分的顾客不是执迷不悟就是悔不当初。”女人就好像能窥探男人的心声一般。
“妳口口声声说是开店,这到底是什么店?”男人用餐巾纸抹抹嘴巴。
“你看不出来吗?这是当舖啊!”女人掩嘴,故作讶异。
“看得出来才怪吧?”男人啼笑皆非的把红茶吸干。他感激女人给了他最后一餐。
他想把腕上的名表拔下来抵债,这才想起早在混乱中被人打碎,不知遗落何方。
衣服复原,手表却没有自动回归。有点可惜又有点不合理。
有些黑道喜欢打金链子金戒指当傍身之物,方便在出事的时候变现跑路,
他则是独独钟情于所费不赀的名表。他觉得金饰太过俗气。
不过现在看来,这些身外之物其实也没有差别,全部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他隐约觉得表没再现这件事情,似乎是暗喻著什么禅理。
“没关系,那是赠品,就当作来店礼。我免费提供一顿温饱和一餐饭的庇护,
换取你和我谈交易的意愿。”女人将餐盘和空杯收下吧台,另外倒了杯水给男人。
“我没东西可当,也没什么好交易的。我已经一无所有,只剩下烂命一条。”
男人两手一摊,纳闷著怎么还没人来带他上路。其实说剩烂命一条好像也不太对。
因为他认定自己已经死亡,连命都丢了。
“请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你拥有的比自己所知道的更多。
如果每个顾客都像你一样,那我可就伤脑筋了呢。毕竟自认为一无所有的人,
根本就不会有想进行交易的念头。说说看吧,就当成是闲聊。你想要什么呢?”
女人用期待的语气催促男人。
“我想要钱,想要美女,想要呼风唤雨,想要长生不死。妳能给我这些吗?”
男人赌气似的哼哼说道。
女人秀眉轻蹙,微微摇头:
“不对,这不是你的答案。请认真回答问题。我开门是想做生意的,
如果你对交易没有兴趣,我只好请你尽快离去。我必须先提醒你,
你的麻烦还在巷外埋伏守候,盘旋巡梭,虎视眈眈搜索你的下落。
一旦踏出我的店门,所有属于你的痛苦和伤势都会重现,你注定没命逃过此劫。”
“威胁我?老子才不怕死!什么叫死定了?妳怎么知道我的命运?
妳是谁?神婆还是算命仙?”男人怒极反笑,咧著嘴霍然站起,伸手掐向女人脸蛋。
要在江湖上混出头来,就不能贪图不对老弱妇孺动手的绅士虚名。
女人轻巧的后退半步,轻描淡写就让男人扑了个空。
她淡定地柔声劝道:“请不要碰触我,我不想失去顾客。
这是对无礼举动的小小惩罚。你要学会尊重施恩予你的人。”
男人腹部剧痛,疼到弯下了腰,浑身发抖。熟悉的潮湿感瞬间沁透衬衫。
温热腥甜的气味弥漫开来。脸色苍白,额冒冷汗,紧咬牙根,倒抽凉气,
男人摀住腹部,指缝间渗出鲜红。挂了彩,带着血,仰起头来。
男人用受伤野兽的危险眼神盯着女人。他既不服输也不甘示弱。
他就是因为这种个性才能有今天,也是由于这个脾气才会有今天。
“哼,妳会妖法,我不会,那又怎样?等我学会怎么当个厉鬼,迟早回来给你好看。”
男人牙关打颤,说起狠话却是一字一句轻清楚楚。
“这不是妖术,是魔法。我是魔女,也是俗称的巫婆。
这是我的当铺,我收取所有弥足珍贵的典当物。
我这里不给钱,而是提供魔女的协助,类似于以物易物。
因为无价之宝只能用无价之宝换到。你刚刚说想要钱是吗?”
女人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
这客户的脑袋真是够硬,到底得说几次他还没死才会相信。
“对!钱!全世界的财富,妳拿的出……”男人忽然愣愣的低下头去。
肚子上的皮肉已然再次愈合,衣服也又一次完完整整。看来女人给他的教训已经过去。
“不用感谢我的宽容,我对初次见面的顾客向来优待礼遇。”
女人举起小壶,替男人把水杯斟满,以行动表示原谅后轻声说道:
“我不能直接给你钱财,但是我可以给你财运。
我这里正财运和偏财运都有,你想要那种?
不过你未必能和我交易第二次,我建议你谨慎考虑你的选择。”
男人先是抿唇不语,然后才半信半疑的开口问道:
“如果我和妳交易,会需要付出什么?”
“如果只是财运的话,端看你愿意付出什么。你奉献越多,得到的财运也就越多,
使用上的限制越多,满足条件后能发挥的力量也就越大。
有点像是佛教里说的发愿,或是动漫猎人里的念能力。可是你想要的不是钱吧?”
女人的声线里充满了明知故问的促狭。男人张开口,却是犹豫的欲言又止。
“没关系,交易咨商是免费服务,多问点不会吃亏。
顾客本来就有权力逛逛看看,了解商品,讨价还价。”女人鼓励男人放胆询问。
“我到底……死了没。”男人耿耿于怀的第一要务始终还是这个问题。
“目前没有。绝对没有。只是离开店面后我就不知道了。”
女人耸了耸肩,但是披风底下的动作并不明显。
“所以……就算我有了财运,离开这里之后就死了也没意义。”
男人的逻辑,不知不觉受到女人牵引。
“确实是这样没错。所以必须谨慎考虑。”
“如果我要求伤势复原,但是最后逃不掉也还是没有意义。”
男人想起了明晃晃的尖刀和沉甸甸的球棒。
就算自己过了今晚,恐怕未来的日子也不好熬,天天都得在九死一生中提心吊胆。
出来混迟早就是要还,没有每天在过年的,又不可能像警匪片演的那样,
去当污点证人寻求公权力的庇护。现在可是黑白两道的地方势力都想要他死。
“很好的思考方向。很抱歉我不能直接推荐商品。
本店以客为尊,不允许强迫或诱导消费,必须以顾客的自我意愿为依归。
但只要是和交易有关的问题,我都会知无不言,据实以告。”
女人的语气透出诚恳。只要来人有本事登门造访,她对每位客户都一视同仁。
“不管我想要什么,妳都能达到要求?”男人提出关键性的问句。
“只要你有我想要的东西,而且愿意交换。事后若想赎回,必须支付合理利息。”
女人把话说在前头。她当然不是无偿义务帮忙。而且并不担心顾客赖皮毁约。
虽然也不是没遇过自以为能占魔女便宜的笨蛋。
“怎么称呼?”男人话锋一转,忽然问起女人的姓名。
“你可以称我店长。”女人毫不迟疑。
“我以为妳知无不言。”男人语带挑衅嘲讽。
“范围只限交易相关。”两人如同在玩快问快答。
“我必须知道是和谁交易。”男人还不放弃。
“好吧,你说服我了。我欣赏你对交易的认真态度。”女人似笑非笑,张口说道:
“我叫独活。独自生活的独活。就是中药材中的那味独活。”
“好奇特的外号。”男人知道这当然不是真名。独活只是保持笑容,不置可否。
“如果我想度过眼前的难关,然后给陷害我的人好看。
我的意思是所有人,哪怕只是沾到边的也不放过。妳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我正好有符合你需要的商品。那是可以使人绝处逢生,无往不利,心想事成,
有求必应的护身咒,不过现在的你支付不起。
这个护身咒,值得三份最纯真的邪念。你邪念有余,纯真不足。”
“我还以为必须付出灵魂或是寿命。”
男人皱眉,似笑非笑,说著常在电影和小说中看见的情节。
“你只能支付自己拥有的东西,不论是与生俱来或后天取得。”
独活的言下之意,就是灵魂和寿命并不属于本人所有。
男人听出端倪,挑眉再问:“那有没有我能支付的合适商品?”
“合适的很多,你能支付的……没有。”独活摇了摇头。
“妳在耍我?”男人不敢发火,只是绷紧了脸。
这女人给了他一丝希望,却竟又胆敢让他失望。然而男人还不肯轻易绝望。
无形之中,他已把独活当成了最后浮木一把抓住,对她所说的任何话语都只能信以为真。
“本店业务,除了抵押典当,也包含融资放款。
无需担保,你可以用借贷的方式分期偿还,也就是先享受后付帐,
只是利息会稍微高一点点。”独活轻描淡写,不急不徐,不卑不亢。
“我现在就支付不起所需要的代价,以后是能拿什么还?
妳不怕变成呆帐,收不回来?”男人冷笑。
他不在乎诚信,也很习惯坑蒙拐骗,只是下意识的好奇想问,并非出于光明磊落。
“这是本店应该自行承担的风险,顾客不用烦恼。
当然我们会尽力避险,不容许亏损发生。其实这是个双赢的提议。
你可以利用租借到的力量获得更多,将来我也能从你身上得到更多。”
店里的问题,自然会有店里的人出面作主。
独活用最委婉的话语,告诉男人轮不到他来越俎代庖,多管闲事,
并且再次强调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我想要成为地下国王,黑白通吃,屹立不摇。这样的好运气妳有吗?”
男人做了决定,甚至不问代价。因为他不惜一切,不择手段。
“当然。效力会从喝下魔药的瞬间产生作用,直到你无法负担,或拒绝支付债务为止。”
独活加上但书,顿了顿后又补充说明:
“若是能连本带利清偿所有,你的意气风发,可以持续到因停止呼吸而自动结束。
租借此商品的费用是……你因为我的帮助,心中所得到的快乐、成就、和满足。
初期抽成,从百分之一起跳,利息采固定制,
抽成每个月增加三趴,自契约成立开始计算。”
“死猪不怕烫,反正我是豁出去了。妳怎么说怎么好,想要什么就拿吧。”
这种办家家酒开玩笑似的条件,就算一口答应,也不会有损失吧?
即使被骗,等等也不过是打回原形,死于非命,横尸街头,不算吃亏。
男人心里的如意算盘敲地老响。
独活递给男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的溶液不会多于三十毫升,恰好可以一口饮尽。
“开封之后,便代表契约成立,不论有无喝下,都再也无法反悔。敬请小心使用。”
她淡淡地说,微微地笑,以最温柔的轻声细语发出叮咛,眉间带着若有似无的怜悯。
“知道了。”男人接过小瓶,紧握掌中。
“铭谢惠顾,古昂先生。”独活婉转的嗓音言犹在耳,男人恍惚之间已然身处暗巷。
他甚至弄不明白,自己是何时又如何离开店内。
男人这才忽然意识到,他从来没对独活透露过自己的姓名。
伤势和疼痛再度席卷归来。
古昂捧腹跪下,脱力倒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巷口那端有人走进。
黑暗中隐约闪烁著刀光剑影。掌中扎实的触感因神经紧绷而无限放大。
东西还在,不是幻觉!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急忙颤抖着手拔开瓶塞,仰头灌下。
辛辣热呛的苦涩刺激顺喉而下,火速灼烧着古昂的每个细胞,
仿佛有烈焰要从毛孔中喷发出来。
“找到了!”一人居高临下,手举长刀,见猎心喜的口中,吐出兴奋不已的冷酷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