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亲吻晚安兔

楼主: cvcon0319 (三月)   2019-03-19 00:01:16
亲吻晚安兔
  雨没日没夜地下著,像累积许久的屈冤因为最后一根压垮世界的稻草般止不住了于是
连同从以前到现在的都倾盆而下。
  在不熟悉的床上起身,陆路的栖居舒适,靠床的那边还有扇落地窗户与阳台晒了几件
衣服,他睡的沉所以我轻手轻脚起身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唔妳起来了?”他抬头,果不其然离床的重量突然轻盈,那床弹簧像是拴著狗的牵
绳,一举一动都拉扯著牵着的那端。
  “没洗头我睡不着。”我连头也没回,咕哝著像说给自己听一样,“我帮妳洗吧。”
陆路像听到什么关键字那样起身,套上一件穿了很久袖边早已松成荷叶边的T恤。
  “不用。”拒绝他,我弯腰在他的衣柜里翻找前阵子留下来的衬衫或是其他衣物,“
不用客气啊姊姊。”陆路已经到我身后,随意从他自己的衣柜里翻了件布料,在黑暗之中
我甚至不知道他拿的是不是衣服。
  无奈之下,或著说是懒的与陆路争辩,只得快速地配合他、解决他然后再离开他,从
我认识他到之后开始,我面对陆路时的流程通常是这样。
  陆路的租屋处有间还算豪华的浴室,有一个白色的单人浴缸还有漂亮的玻璃置物架,
第一次进入他的租屋处心里吓了一跳却没有掩饰住,冲口就对他说:“你该不是公司哪个
董事的儿子吧?”我踩在门口一脸诧异。
  “姊想像力也太丰富了。”他戏谑的笑,刚脱离大学生身分他的笑还不够内敛,张狂
而且急着表现个人魅力。
  当时他才二十一岁,大学生生涯还剩下半个学期、尚未正式领毕业证书,脖子上就先
挂着实习证像只标著纯种证书的狗出现在办公室里,对公司里一切的人事物、就连放在墙
边的影印机都有着无比的兴趣。
  早上会议室里的早晨会议让人意兴阑珊,员工像盆干涸已久的盆栽仰赖咖啡止涸,人
手一杯咖啡有超商排队的廉价咖啡因或茶水间里的不专业的咖啡豆。
  陆路是企业与大学征才合作的学生,几周前面试完毕我随手看了一下几个学生的资料
,他的履历表被放在已审核的那堆里面,“怎么样?”设计师从我身后提起话题。
  “什么怎么样?”我翻开陆路那本特意拿去给人打洞、用透明胶片做成资料本的履历
回答。
  “小鲜肉啊。”他笑着说,跟着我一起看他的资料,小了我九岁的年轻学生,照片是
大学毕业纪念册上穿着黑色学士袍、背景蓝色的那种,“鲜你老母。”我阖上履历,突然
有种感慨万分的苍老感被提醒了。
  “踩到痛处囉?”他靠在摆了资料的柜子边看着我的反应笑着,“踩你老母。”我翻
了个白眼给他。
  所以在星期一的早晨人资与主管带着他们三个,他与她们进来办公室打声招呼与分配
职位,我拿着蓝笔在笔记本上画圈圈眼睛盯着会议桌前的他们。
  女孩子们穿着别扭的衬衫与窄裙,与八年前我毕业时老师教导的穿着一样,在连锁服
装店里拣了勉强适合自己的白衬衫与深色的窄裙,搭上丝袜与黑色的粗跟鞋,男生穿了黑
色有些宽大的西装裤与外套。
  他们脸上写着好奇与惊恐,我不确定好奇比较多还是惊恐比较多,他们说话很小声,
但没有忘记大学教师教导他们的礼貌,字字句句用“请、谢谢、
不好意思”包括著每一句生涩。
  女孩子分别被分到行政组与业务组,唯一的男生则被分到设计组这边,确认之后掌声
鼓励勉强当作是热烈欢迎,一直以来我都不能理解公司为何要集体掌声以示欢迎,正常来
说没有人会热烈欢迎一个即将被现实摧残的人进入压榨的职场吧。
  当我这样跟设计师提起时他点点头沉思了一下,“好像是这样,不过怎么说呢,我很
喜欢现在的工作,虽然有时候会忙不过来。”他笑了笑把新案子的一整叠图放在我的马克
杯上。
  “里面有装东西欸。”翻了白眼给他,他丝毫不在意,甩甩手又回去我后面的位置带
那个新同事。
  他说叫他陆路就好,“前面发音是‘六’喔,‘六’路。”当我因为公事首次必须开
口跟他说话而迟疑着该怎么叫他时他这么说,这时候他已经进来公司待在设计师身边一个
多月了。
  “妳好没礼貌,这该不会是妳第一次跟他说话吧?”设计师又晃了过来,找到机会老
是要揶揄,“我跟他又没有业务往来需求。”我说,总觉得他老是找我的麻烦。
  陆路用手指扳开水龙头的把手,我穿着衣服坐进他家的浴缸中,浴室有一扇小窗,稀
稀疏疏的雨声答答还落在窗外房间的冷气遮雨棚上响个不停像坏掉的唱片刮痕。
  “那时候我觉得姊好像很讨厌我。”他让我的头躺在浴缸缘边,轻轻柔柔让温水流过
我头发的隙缝,“不是好像,是真的满讨厌的。”我闭着眼睛享受不用钱的洗头服务。
  “果然啊。”想像平时陆路的样子笑瞇了眼,但并不怎么影响他的情绪似地用手搓开
的洗发精抹在我头上,搓揉开的泡沫与温度有绿色的精油味道,让浴室里氤氲的热气都附
著上清新的人工草味。
  “因为我不喜欢说谎呀。”给人洗头发的时候最低限度的礼貌就是将眼睛闭上,以避
免不必要的眼神相对,比起无言以对更令人害的应该是一双眼睛澄澈如镜碰上另外一双混
浊无目的的眼睛。
  陆路的眼睛就是那样,一双眼睁睁著直接与理所当然的无畏。
  虽然我与他的业务并没有直接对应,不过设计师为了让他早日上手或是其他我不知道
的理由,硬是将原本该直接对应设计师的流程转给了陆路,对此我感到不满。
  当我感觉到设计师开始一点点一点点将原本我于他直接关联的工作转给陆路时我对他
发了脾气,“你到底什么意思?”午休时间我手上拿着便当,拇指与四根手指头撑着便当
边缘,油腻腻地让我拱起手指以减低接触面积。
  “什么什么意思?”他抬起头来懒懒看我一眼,右手盛了一碗汤,笑脸迎人的他与怒
发冲冠的我形成对比。
  “你是故意把跟我对应的工作内容全都转给他了吧。”我用免洗餐具搓着他的手臂一
个字一下,没有用问句疑问而是直接把答案说出。
  “少冤枉了大姊啊,最近我被派去拆新客的图,旧图妳也会看就让妳跟他搭配看看啊
。”四两拨千金地回话,设计师顺便用右手拨开我的免洗筷。
  碍于工作,就算私下有千百个不愿意我还是手把手地带着陆路熟悉我的工作细节,已
经上班四个多月了,陆路几乎进入完全状况,明白公事轻重缓急的调配,细腻度与耐心度
也非常适合我们设计组的要求。
  “怎么样?”挑着眉设计师开口,下班时间我与设计师两人耗在最喜欢的烧烤店里喝
著可乐吃著串烧,“什么怎么样?”我用双肘撑在桌上,两个人肩并著肩喝着饮料。
  “陆路啊,很厉害吧?”他咂咂舌头放下装了可乐的玻璃瓶,冬末还有余寒,在夏热
渐渐浮升时猝不及防又冷了一下让人把寒衣又摸索著穿上。
  店里开着暖气让人脱下外套卷起袖子,我瞄了眼他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是件新的,衣料
上还有新衣服特有的浆味,他看到我的视线,于是主动开口解释:“同居人送我的。”
  “我不是好奇那个。”我回答他,肩并著肩两人像是被面壁思过的顽童,比双眼直视
交错与猜测不安、喜悦或是眼神闪烁,我认为两个人看着墙壁更好。
  “我只是在想这次的同居人眼光真好,我喜欢这件外套,在哪买的?”我用吃完的竹
签戳著撒上七味粉的杏鲍菇,让它的根干变成密集恐惧症的孔洞。
  每当我与他要称呼他的男朋友时我们都以同居人当作暱称,起初是因为有时候话题要
提到那些不安定与不确切的“他”时,总踌躇关于称呼“男朋友”或“女朋友”之上。
  而若又只以代名词“他”作为话语中的引信,却又不足以让我们认知到话题中的谁是
“他”,然后“他”又是谁的“他”。
  “说吧,你刻意把陆路安排给我的用意是什么?”已经吃不下了,我将最后一块骰子
牛肉块用竹签拨到设计师的盘子里。
  “唷,这么明显啊?”他语气讨人厌,像是综艺节目里面会出现的那种老掉牙罐头声
效。
  “想说妳也单身好久了,与他相处后我觉得他不错。”他低下头专注凝视著那块牛肉
,翻了两下像是在检验尸体那样,已经认识他十五年我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作贼心虚的表现

  “哦──就是说要帮我介绍男友就是了。”我挺起身子舒展,因为天冷又怕寒的缘故
一直缩著肩膀而感觉到酸疼。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让妳多认识──”他话还没说完,急着想多帮他自己解释
,“对,你就是那个意思,觉得我很可怜吗?还是觉得你有同居人了就应该我也要脱单?
”我把竹签投入桶子中,很干脆地打断他的话。
  “不是。”他最后只这样说,“好了,我吃饱了,再帮我问你同居人外套哪里买的。
”我数了数几张钞票放在桌上,在台中这种装潢、灯光气氛优雅却因为吸引了不少慕名而
来的人感觉拥挤,付出的钞票与菜色的美味程度更不成正比,但年纪就是这样让人习惯了
同样的步调与地方。
  离开温暖的小店,弯著身子掀开挂在门口深蓝色的布帘,迎面而来的是冬天残存一点
点的冷意,不甘愿就此别离的那种残寒,恹恹吐著一口气,像极了躺在病床上被等待结束
的命。
  而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等一个完结止在生命之中止流不停的血块,“等”是最漫长的
一篇小说,在等候尚未止息之前这个故事可以不断被书写与传唱,却最悲哀的事是故事狗
血且拙劣,三流的日子把主角过成下流人生。
  隔天过后我与设计师还是一样在茶水间互道早安,他拿了包挂耳式咖啡包邀请我来一
杯,“我不喝咖啡的。”我端著放了几匙可可粉的马克杯等他把热水浇进咖啡因土壤里种
出亢奋精神的茎好让他有足够的体力对抗一天的工作。
  “我知道,只是跟妳说说话。”他比我高,高出了半个头,一个跨步总比我多出了半
步,然而好险我用不着追寻,只是记得他的特征。
  “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闹什么脾气。”我白了一眼用屁股推开占据在饮水机前的他,
“全世界大概只有妳不知道妳到底有多别扭又讨人厌。”他斜靠在冰箱前等我用汤匙搅散
可可粉飘出甜味边跟我说话。
  “我都不知道的事你要怎么知道?”我笑着回答他,想起我们从高中就认识了,十五
岁的那年当时的教室还没有冷气,四扇巨大的风叶在我们头上打转,每当窗外的阳光照射
时,就把扇叶旋转的影子堆堆叠叠成像蝴蝶翩翩婆娑。
  “我从高中就认识妳了。”马克杯的热气雾茫了他的眼镜,躲在后面我看不见他的眼
神,然而看不见的却能不断感受到,感受到他吐息呐气与他才赋纵横与热切急躁的心。
  “怕妳孤单,毕竟我们班很多人都结婚了呀。”他左手撑在腰上让右手手肘靠着,“
*1还等什么──朋友们都结婚去了。”我突然想到这首歌的歌词而唱了一句,“我知道你
是为我好别担心我这么多,大不了下班我们先去看塔位。”我开他玩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后
离开茶水间。
  我知道他担心,到了我这个年纪说少女也早就已经过了时,说青春却已经递嬗了季节
,迈向不知名毫无终结的冬天一路不回头地往前飞奔。
  到了我这个年纪多数的女人找到了归宿结婚、孕育完整的生命,用期待在空白的图画
纸上画2D的家庭。
  而幸福是众人趋之若鹜的婚戒,闪亮着钻石光芒却无法得知可以恒久多少的远,保证
卡上更无法保证天长地久的长久是多久。
  可是人们像趋光又迷惘乱窜的虫蛾,打从心底的期望与迫切深怕一转眼就与幸福擦肩
而过。
  陆路确实很厉害,按着我的性格忍耐我的各项要求,其中包含了加班,在接了几家客
户的机械展示样品后工作量大增,他也丝毫不抱怨大家下班后就跟着我窝在办公室里看着
客户给的图档一张一张拆图。
  我站在茶水间的窗户旁,窗户外下了清冷的雨,透明无色的在柏油路上晕开黑色的斑
点,过不久就淹没了燥热的马路。
  咬著免洗筷我正在等方便面软化,发著呆办公室里的人已经下班,“姊我买了牛奶给妳
。”他像只狗冒雨冲入马路那般突兀地开了茶水间的门闯进我发愣的私人空间。
  “谢喔。”头也不抬,从设计师将陆路转给我之后我几乎只把他当助手在用,除非必
要我几乎不与他有多余的对话。
  不知不觉毕业了的他叫我姊,我也没有反驳,若不以年纪画分单以阶段来说,他也不
过是个初出社会即将被现实淹没的一颗炙热的心。
  我端著方便面盯着电脑边看边吃,他则啃着便利商店买来的海鲜手卷搭配四十九元的套
餐豆浆,“吃方便面不好吧?”他停下手上的手卷对我说,大概是看我一连吃了一周的方便面
而替我感到腻。
  眼睛没有离开电脑萤幕,上面是白花花一张张的图里面是一个个被拆成零散的零件,
我单手打开后面的置物柜,里头被我塞了满满的方便面与冲泡饮品,“你要吃的话自己拿,
记得丢二十元在里面。”开玩笑地我说。
  “姊如果加班想吃别的东西我可以帮妳买啊。”他看着我的侧脸,我只好转过去正面
回应他:“你干嘛替我做这些?买饮料啊、送点心之类的。”我交叠着脚旋转椅子面向他

  从陆路过来我这组与我一起工作开始,无预警他时常替我准备些零食,从巧克力到牛
奶,有时候是蛋糕与饮料,因为这些心意无伤大雅,刻意挑明说出来或是感激对我来说都
是夸大的互动反应,只能沉默著偶尔说声谢谢。
  若来了旁人看见,恐怕会说我这个人趾高气昂眼里无人,享受这种被拱月的乐趣而沾
沾自喜。
  “妳就是这点令人讨厌啊。”我曾经与设计师说过关于陆路来我这儿之后某些反应让
我不知道如何回应。
  “甘我屁事。”我窝在他与同居人的租屋处,三个人吃着我买来的盐酥鸡配着酒精与
可乐,我对着他们说出我的烦恼,却换来他们拍著瓷砖地板呵呵大笑。
  “妳就是脸臭被人说难相处,陆路他只是用他自己的方式跟妳交朋友。”设计师说,
用手撑著脸颊,边回答边用手指点点他旁边的同居人要他跟着附和。
  “他不知道‘上班好同事下班不认识’的原则吗?还交朋友咧。”我白了设计师一眼
,用牙签玩着盐酥鸡里面炸得焦脆的九层塔。
  “如果妳一直用妳那机掰又自以为的态度对他那他很快就会认知到这个现实。”他打
了个呵欠,靠在同居人的身上,而同居人像温顺的大型毛茸茸动物般纵容怜爱,轻轻抚著
他的背顺了顺他微醺的性格。
  “可以可怜可怜我这个被男友抛弃到现在还找不到对象的单身狗吗?”我用牙签乱没
礼貌地交错指着他们两个要他们在我面前适可而止。
  “所以他希望妳快点得到幸福啊。”专注听着我们对话的同居人开口对我说,“你以
为对象说找就找啊。”我努了努下巴没好气地回答他。
  然后设计师缓缓对我说:“不是找不找的问题,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
  “可是我喜欢姊啊。”在陆路的套房里他替我将头皮按压过后搓揉着头发,“你说过
好多次了。”我睁开眼睛叹了口气,陆路已经说过好多次,从那次加班的夜晚他直接了当
回应我:“因为我喜欢姊啊。”无所畏惧也不害怕之后的尴尬。
  但他是对的,从那次过后只要有机会他总会将答案导向“因为我喜欢姊啊”这样的句
型里,“是真的喜欢啊。”他又说了一次,将莲蓬头盖在我头发上慢慢将泡沫冲掉。
  我活像是被宣告脑死的人般窝在浴缸里穿着他的T恤动也不动让他替我洗头发,一面
静静听着水冲过头发的声音。
  那是水的声音与他的手指塞在我头发里移动嘶嘶摩擦声回荡在我耳朵里,塞满了泡沫
成了一窝有香味的巢,等候倦鸟降落。
  这不是我第一次进来陆路房间,有些时刻我偶尔会在他房间度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
开始,也许那晚加班他吐露真心作为契机,导致几个夜晚忍受不住滂沱如雨势那般激烈的
情绪时我总会到陆路这儿。
  只是偶尔,他看他的电视、打他的电动或者和陆路一起打电动,但也偶尔只是让我静
静的窝在房间一个角落至少有一隅一刻旁人都在却能让我若无旁人不至被孤单打败。
  冲干净泡沫之后陆路将我的头发用毛巾包起,用手包著毛巾轻柔地将我的长发压干,
与他相处了一段日子从他还没毕业到毕业之后成为正式员工,从毫不熟悉到熟稔磨合工作
,从他大学生心浮气躁的性格到现在的稳重。
  曾经我以为那是我必须让他依赖的,而过了一年他几乎是让我依赖的那个,就像自己
养的宠物,以为牠赖以我给牠的喂食而生,以物易物的交换豢养,最后却发现被情感铁锁
给拴上的却是我。
  陆路不起眼且杂物堆叠的角落有把黑色的吉他厚袋,“你有在弹啊?”我随意把散乱
的卷发绕了一圈又一圈变成球状最后扎上橡皮圈固定,几缕没有整理的发丝垂在颈肩搔痒

  第一次来他房间就看到了,却只是因为为了一处可以逗留着晒干我潮湿的孤独感而进
入了这个洞穴,彼此之间却再没有更多更没有打算有的交流。
  “高中时有学一阵子,但毕业后就断了。”陆路苦笑着边看我起身将袋子提出,上面
布满了一点点灰色的尘与棉屑,我用手掌拨了拨后将拉链拉开。
  “你弹看看。”夹着调音器看着上面的英文字母转着旋钮将音依序调整EADGBE后将琴
递给他,“我都忘记了,姊会弹吗?看妳调音很顺。”笑着他弯下腰看着我坐在地板抱着
琴,索性也跟着坐下来。
  有时候我以为其实生命是脑海的另外一个哲学式名称,而生命其实只是被记忆一段一
刻一物一人一事给悄悄组合而成,例如在盛夏的树满满结了蝉的高中生活,十五、十六、
十七到十八岁。
  我与设计师会从认识到熟悉彼此维系这段友谊是因为吉他社,初进高中的高一生手上
拿着社团代码单,上头详细说明了日期与何时开放线上选填。
  在全班都还不熟识的情况下没有讨论过后我填了名称就叫吉他社的社团,只是因为好
奇而非热情,但我却在社团里熟识了因为热情而非好奇的设计师。
  他轻易地在第一堂课被选为副社长,兴致高昂几乎可以称做热血心肠地替社长登记要
购买吉他的学生。
  “怎么样?”社团课期间他设计师了过来开话,“什么怎么样?”我抬头他的脸就在
我面前,几乎看的清楚刮过软软的胡子与脸上留下些微的疤。
  “学的怎么样?”他转过学生木头椅子跨过椅面坐下,下巴靠在椅背上,盯着我看,
“光是学会一首歌前面的十六小节就值得开心两个月了的感觉吧。”我耸耸肩膀,翻开被
我翻烂与手汗污染过的谱。
  “对啊就是这种成就感。”他眼神闪闪发亮,虽然看着我却又像看着远方某个未来,
并非遥不可及而是对他来说近在咫尺。
  直到我学会了第一首歌的和絃且一个音都没有弹错,在那个午后低着头看着手指,从
在心里默默数着格子一二三直到用手指习惯格子的距离,这个夏天也将进入冬眠。
  二年级后我们还是选择了吉他社,可以说玩出了兴趣也可以说舍不得放掉那些用指茧
一层一层磨出来的成就感。
  而他改握了一把贝斯,新学期的第一堂课他照例替那些新进社员购买吉他,二千多元
的吉他有六根弦与漂亮如女人的颈,我永远也忘不掉第一次拿到吉他如小孩子拿到朝思暮
想的新玩具那种心情。
  比起十八岁的第一口啤酒那样宣告成人炸开味蕾的啤酒泡沫,第一次用拇指按著弦将
音弹奏出来残留在拇指上的麻痛感反而更爽。
  渐渐我与他还有当时几个较要好的同学找起了音乐教室,只是因为社团玩得不够尽兴
,两个礼拜只有两堂两小时的课,又因为多人同时弹奏的噪音扰人,索性些干脆找起外头
的音乐教室付费玩个爽快。
  下了课同学吆喝着,设计师背着乐器让琴颈在他身后高出一颗头来,放学后离学校过
了半条街,随即拉出扎在裤头里的制服,骑着脚踏车让那面衣角乘风飞扬。
  最后在市区找到了挂著破旧塑胶招牌的一栋四个楼层大小如一般民宅的音乐教室,推
开玻璃门一楼的墙上挂了许多吉他与弦等所有令我们大开眼界的用品,老板向我们几个学
生介绍二、三、四楼各有一间练团室。
  十六岁的我们开始觉得自己与众不同,那是一个两百五十元的秘密,时效只有一小时
,却满足了当时的我们追求奔放自由与一些无伤大雅的叛逆,我们有时按照老板提供的谱
来学弹,有时候我们盯着老板的教学学了一些连学校都不曾教过的招式。
  而当时的他埋头苦练著贝斯,练团室里拨放著同一首歌跟着节奏一次又一次的弹奏,
从左手弯著指头用力按压到右手指头拨动四条粗弦之上,节奏很快来不及低头再确认只得
凭着位置按压。
  “手都快焦了。”他放下乐器两手甩动,我抬头瞄了眼琴颈留着手汗的痕迹,“按得
太大力了。”他吐了吐舌头为了不好意思的手汗满怀歉意。
  “我也会啊。”挺起身子,低着头太久让人颈肩酸痛,我将左手手掌的汗抹在衣服上
面。
  当时的他正在挑战就连原唱乐团都说编曲很复杂的一首歌,而我们只是听着老板推荐
的几首西洋乐团必听曲,喝着玻璃瓶装的可乐懒洋洋地坐在地毯上抱着吉他练练和弦。
  但设计师却非常认真地重复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就连老板都在闲暇时
刻踱步上来打开玻璃门闯进我们的世界里教学。
  那是段我们以为被青春备受眷顾的回忆,以为我们就是被定义为青春的模样,像长青
的树摇摆在风中飒爽,年之于我们而言并非时间,而是被我们毫不经意藉著钢弦拨弹之间
而得来的成就与快乐。
  “姊会弹什么?”陆路兴致勃勃在我面前询问,一时之间我想起了十几年前的过往,
我以反方向的穷追不舍企图找回点什么。
  我左手按著第二、四、五弦拨着重复的音,“其实我都忘记怎么弹了。”高中毕业之
后的暑假在家偶尔无聊还会与他相约在音乐教室弹弹唱唱,渐渐的随着大学生活多采多姿
,忙碌周转于打工与课业后,吉他被我用大型塑胶袋尘封起来。
  “连第一首歌都忘记了吗?”陆路把头靠在床沿边看着我,而我没有说话,努力凭著
感觉让手指重新记忆起十五年前在那个夏天有风吹过的午后。
  电扇疲惫不堪旋转着发出鸣鸣嗡声,教室里此起彼落清脆的弦声,或高点或低点,还
有吆喝着因为调音调到断弦的哀号声。
  “脱──下──长日──”几个认真的学生正在看发下来的影印教学谱,一个一个音
像瘫痪了的拨放器重复著几个单音。
  “脱下长日的假面──”他左手握著琴来我们这角落,一屁股坐下翘起腿来用两只手
臂夹着琴身,接着伸出两只手掌边唱边替我们打拍子,“音痴有救拍痴没救啊。”他啧啧
两声要我们跟着他的拍子弹奏。
  盛夏酷暑难耐,然而针对连续对抗顽劣的挫败感竟然能让我们几个心浮气躁的学生安
静下来只为了研究那一小节。
  我刷了一下和弦,除了高中在社团课的同伴与他之外,我从来没有在谁的面前弹奏过
,前四节过后陆路听出了是什么歌所以也跟着唱。
  这是高中时第一首学的曲子,“默默聆听那黑夜──”陆路轻声唱着,因为不熟所以
他吃力地配合著我,一瞬间连十五年前的左手指尖也开始隐隐作痛,*2做人太难了,一个
生人为了死物还得收拾心情去做一个人模人样的人,果然是该隐隐作痛的。
  最痛的随着血液流窜不曾被遗忘过,而时间只是表层,被层层覆蓋的都是血与肉,以
为摊开的会是伤口却都是最珍贵的长出翅膀即将飞翔的粉红色如勋章的肉疤。
  陆路在我弹奏到最后几个小节时将嘴唇贴在我颈后,“姊颈后的线条很美。”他说,
像是动物的母亲用舌头替刚坠世的幼兽清理留在毛发上的脏污。
  从我认识陆路到现在来去自如他的房间分食他的空间却不交换秘密与溃烂的成人哀愁
到现在,其实我从来没有和陆路上床过,一次也没,关于亲吻的滥觞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故
事萌芽。
  而这却是第一次,越过了拥抱附着的安慰、亲吻内含着的蜜意,越过了多重障碍与语
言阻扰,直接身体贴近身体、脱下衣服用牙齿啃咬着我。
  他覆蓋了我的背后在我身上试图留下记号,努力把所作所为的避免成为徒劳无功,而
在我身上的都是徒劳都是无功。
  他替我散开扎成丸子状散乱的发,让我背靠着床沿跨过我的身体将舌头舔着我的颈子
,我没有抗拒他的温柔作祟在我身上。
  他的身体肌肉结实,小了我好多岁他与我是一道相遥而徬徨的断层,赌了他的青涩在
我身上,试图覆蓋过我无限大的害怕。
  脱下我的衣服他用牙齿轻轻咬着我的乳头,用手揉着我的乳房,一切都静悄著让他的
呼吸声音放大,无语的不只是我还有他为我所承受的一切冷落。
  这是最专业的报复,而我们互相亲吻,交换唾液借此品尝彼此无以名状难以解释无法
定义却真真实实存在的单独。
  只是因为爱,爱着的嘴里含恨著说不出口就连努力都无法企及的哀伤,可是是爱,美
名学名我们都称作爱。
  在十七岁过后要衔接十八岁时的夏天,穿着夏季制服我盘腿坐在社团教室的地板上,
见他插上音箱顺了顺地板上的电线后随着音乐开始弹奏,那首他花了许多时间一个音一个
音一个手势一个弹指一个把位渐渐拼凑起来的歌。
  整个青春里浪荡着他执著的与崇拜的那首歌,好像只要征服了这个难关此后就可以拥
有些什么那样的执著。他是第一个带领我进入这个使我与众不同的世界的人,眼里有光让
他也成为了与众不同的人,让我甘愿停留下来等候栖息与差遣。
  我突然有想哭的冲动,在陆路用他自己热暖的身体拥抱着我并且亲吻我的胸口的时候
,我有股好像终于被释放被理解与被包容的那种感觉。
  虽然是痛的,还是痛的,关于痛的是被蛇咬的恐惧,不只十年,而是整整从痛滋长成
庞大的梦魇的时光中我与我的身体、我与我的灵魂、我与我的记忆包容著这个痛一路走到
了今天,而我成了蛇,一条恐惧的蛇。
  抹了抹眼睛我没有哭,任由陆路用他的方式跟着我一起疗同病相怜的伤,他将手指进
入我的身体里面,让我的体液溽湿他的手指,就像无声的替我抹开眼里的眼泪。
  我喜欢他的体温,喜欢他对待我的温柔,喜欢他存在于我的时间里面让我挥霍他的存
在,而我更喜欢的是他擅自来去在我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弃现在的我的时候不必绑心在他身
上却甘愿让我静静停靠着,无论我如何无耻。
  比起陆路调侃自己是我的宠物,不如说我沉恋这种被依赖的“依赖”之中,比起感情
双方的高潮迭起,我更喜欢这样子的陪伴,就像*3行星绕着恒星转,而陆路是颗漂亮抢眼
的彗星,只负责划过天际让一刻突然灿烂。
  谁不必是谁的,来时匆匆走时悄悄,任凭著时间流逝或深或浅留下些什么感情遗产。
  在陆路戴上保险套缓缓进入我的身体之前我要他慢一点,“我很久很久没有做爱了。
”我皱着眉头说,从被男友抛弃后直到现在我已经完全没了性欲。
  就连现在要做爱了,我也没有以前那样性器肿胀像动物发情时那种躁动感,而肉体却
欠缺了被疼爱的抵御,张牙舞爪是一种本能。
  他进入我的身体里面,我抓着他的手臂要他再慢一点,“绝对不是因为你太大,懂?
”被压在他身下我没有忘记嘴巴饶不了人。
  “知道了姊。”他认真地说,脸上表情不如贺尔蒙作祟精虫上脑的男子般的得逞表情
,只是张著那双无辜的眼神盯着我看。
  他进入我的体内抓着频率迈进与后退,让我用阴道柔软地包覆着他,让他满足被爱的
暖和。
  至少还能在这短暂的一刻了解并且真的知道自己还是值得被爱,被未来的谁不计一切
也要去爱,用力被爱狠狠痛著但却真的爱着。
  爱一个人所以承担他午夜的电话、承受他满溢出话筒里无奈的寂寞与疼痛,疼痛还有
关于斑驳彩虹色的糖衣。
  从被扯开的口与流出来的红色血液到心口中那难以忍受极欲摆脱却又恋恋不舍,这中
间的疼痛包含了爱恋与执著,用生命交换一些微的经历丰富与完整,像振翅等著羽毛风干
那样一气呵成的蜕变。
  十七岁的夜里设计师将手机放在桌上,而我开了扩音让对面着急着要需要宣泄的情绪
透过弦的震动共鸣脱口而出。
  “他交女朋友了。”刚接起电话时设计师第一句话这样跟我说,“啊?”语焉不详我
不知道他突然这样跟我说是什么意思。
  “我喜欢他。”他这样轻轻的轻轻的,像怕这句话扰人清梦那般如吟唱那样跟我说,
“这样啊。”我只是这样回答,不惊讶却也没有安慰。
  我也喜欢他,喜欢他低头时专注看着手指的眼神,连眨眼都不舍,看着谱上的数字对
应格子,直到把谱背起来直到手指能对应到正确的格子上。
  在那个十七岁快要衔接十八岁时的那个夏天,在他即将把那首间奏给练起来时,他与
我说他失恋了,那个喜欢很久的男生要去喜欢另外一个人了。
  他没有哭,只是在说完的隔天当着我们社团的人面前还有那个他喜欢了好久的男生面
前弹那首歌,那是首非常快的台语歌,是二零零一年发行的第三张专辑的曲目九,而且还
获得了那个喜欢的人的赞美,这大概是最好的结局也说不定。
  陆路让我环着他的颈子呻吟,被爱必要也伴随着叫苦连天的哀愁,在他射精之后筋疲
力尽他摔在我身上,有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让我抚摸着他的头发,想起了每一
次失恋之后我总是安慰设计师。
  从大学到毕业到我失业而设计师邀请我到他们公司面试开始,当每一次被鬼哭神嚎的
阻挡、被污蔑被天不照甲子时他总是有我安慰,告诉他世界是一个没有人可以说对与错的
存在,只因为他像残缺的彩虹般存在。
  “姊,和我在一起好吗?”在洗过澡后我们一起窝在他的地板上吃一碗方便面,“我都
陪妳吃过这么多次方便面了。”他撒娇著对我说。
  “你觉得上过床我就会答应啊?”我停下动筷子的手,“唉我就知道。”他耸耸肩也
没有受我的回应影响。
  陆路是个坚强的人,并没有因为我而击溃他,“我也喜欢牵了手就能成婚的故事啊。
”他故作哀号趴在我的脚上,“我超讨厌这句话的,你是智障吗?”我笑着说。
  “姊是女生难道没有这种浪漫吗?”他抬头看着我,“这种话完全没有经过大脑呀。
”我白了一眼给他。
  “正因为一个人的时间太过漫长了,深怕自己错过或是犯下过错,所以人才不断不断
追寻适合自己本质的灵魂吧。”我垂下眼顿了顿,“这句话固然是种期望,但说白了就只
是种期望。”我把话说完。
  相遇然后再分离,好像是长大的一种条件不断周而复始循环在人生之中,永无止尽也
没有终点,就连起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都无人知晓。
  “对了姊生日快乐。”他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十二点,边笑着从袋子里拿
出三颗金莎巧克力,“谢啦。”我将包装纸拆开分了他一颗巧克力。
  “我本来还准备了告白成功的礼物的说。”他拨开巧克力金色的包装纸递给我要我喂
他,另外一只手晃着包装精美的礼物,我不知道内容物是什么。
  “如果是现金一百万我会考虑看看的。”我用力将整颗金莎塞进他嘴巴里让他没机会
反驳我。陆路是个坚强的人,无论面对了什么在气馁的同时却也是笑着。
  雨停了已经是半夜,我从不在他家过夜所以拉着疲惫的身体回家,脚步轻盈与他把话
说开了彼此还能相视而笑,不再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或是其他羁羁绊绊拉拉扯扯有理说
不清的,而是从今而后地位相同的两个个体。
  睡觉前一一回复朋友们的讯息祝福,在要入眠之前躺在床上手机萤幕亮了起来,点开
讯息是个录音档还有一句附上了蛋糕贴图的生日快乐。
  我点开录音档,里面是设计师用吉他弹奏的Happy Birth Day,“生日快乐,把愿望
许一个对的人出现。”在歌声的后面他这样说。
  就像他失恋过很多次,跌过种种窘态一如十六、十七岁时一样我陪着他走过,在成年
渐渐腐烂又透著血腥香氛的气味里陪他一起遇见一个负心的人与一个理念不合的人还有那
些数个无法谈论未来只能暂时相守的人们。
  “我会不会永远都等不到爱我的人啊?”有天又是失恋的夜里我们吃著文心南路的火
锅当消夜时他这么问我,过了十二点店里人声鼎沸,年轻的人说年轻的话,夜晚憔悴而人
们脸上没有倦容。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一直单身陪你啊,直到可以坦然接受而祝福是件普通的事情的
时候。”我理所当然地说,从他的肉盘里拿走一块牛肉。
  “那妳可能要有单身到死的准备了。”他白我一眼,毫不计较我拿了他的牛肉。
  若必须要轮回一段又一段的疼痛,有这样彼此依靠着无关情爱也是比情爱更加浪漫的
事,所以每年的愿望我都许给了他,在获得幸福之前若能知足地等候他也得到幸福。
  知足的快乐建立在一个人的心痛之上,然而心痛心碎直到心脏发狂疯掉再也给不了一
毫克氧气的血液之前,在那之前还有很多个很多个时刻是温暖的。
  是开了迟了的彩虹,别急的是光仍然令人耀眼。
https://i.imgur.com/HpSXYV0.jpg

“*1还等什么 朋友们都结婚去了。”
引用宇珩《朋友们都结婚去了》歌词:
“还等什么朋友们都结婚去了,和最爱的人共度一生,我还打算把最好的爱给你”
*2“做人太难了,一个生人为了死物还得收拾心情去做一个人模人样的人,果然是该隐隐
作痛的。”
引用李碧华《霸王别姬》小说内容:
“做人太难了,一个生人为了死物还得收拾心情去做人”
*3“行星绕着恒星转,彗星只是划过天际”
引用王纪尧《盛夏光年》中女主角杜慧嘉的视角所说的话。
(但书我不知道放去哪里了所以原句没有附上)
原句:
“行星绕着恒星打转,而彗星只需要负责划过天际。”
感谢站内告知。
  另外感谢在圣诞征文中投票的十四个人,除了感谢看到这里的人也回馈给版上写手的
付出,所以先“发文”的十四位ID(不重复)会送出两百P币作为回馈。
作者: Csir (张胖胖)   2018-03-19 00:01:00
生日快乐:D
作者: s87269x (面筋)   2019-03-19 00:02:00
超长文!!!!纯推
作者: shensnet (蛋蛋侠)   2019-03-19 00:06:00
看成安兔兔(跑分app)
作者: okderla (ok的啦)   2019-03-19 00:13:00
推推三月<3
作者: nova06091   2019-03-19 00:21:00
作者: s40325 (小干)   2019-03-19 00:22:00
推推
作者: seabitch (海婊子)   2019-03-19 00:30:00
推推 生日快乐!!!!!!!
作者: blackzero1 (honChao)   2019-03-19 00:33:00
祝 顺遂
作者: iamrollita (Lita)   2019-03-19 00:39:00
十八岁的第一口啤酒 火箭发射轰隆隆隆
作者: cutey (cutey)   2019-03-19 00:40:00
生日快乐~推~
作者: wdtam (Frenth)   2019-03-19 00:46:00
生日快乐~~金莎很棒
作者: limit110446 (limit)   2019-03-19 00:46:00
推~P币转给下一楼 :)
作者: iamrollita (Lita)   2019-03-19 00:48:00
三月,生日快乐
作者: swimming5445 (耶耶)   2019-03-19 00:49:00
生日快乐~推~
作者: MissEscape (椰果青小姐)   2019-03-19 00:56:00
哪一个人爱我~将我的手紧握~生日快乐,三月我好喜欢你!
作者: YCChen0921   2019-03-19 01:14:00
生日快乐
作者: perryhi (凯钦~)   2019-03-19 01:40:00
生日快乐
作者: iverson7761 (双子座*AB男)   2019-03-19 01:46:00
生日快乐,这次也太长了吧
作者: paywan101 (宥*想当丞琳的大溪萧亚轩)   2019-03-19 02:08:00
生日快乐
作者: Snowyc (一色。)   2019-03-19 03:00:00
三月生日快乐
作者: neko9 (貓有九命者,貓九是也。)   2019-03-19 05:53:00
生日快乐!推!
作者: waitern (墨墨)   2019-03-19 06:35:00
生日快乐唷
作者: wc660508   2019-03-19 07:03:00
生日快乐
作者: stw0975 ( )   2019-03-19 07:22:00
作者: purple11 (大声笑)   2019-03-19 07:36:00
生日快乐~朋友们都结婚去了,好有感~去唱歌都会点它!盛夏光年也是...
作者: aiiiohy71 (Piz)   2019-03-19 07:43:00
前男友是个怎样的人呢
作者: RognerLiu   2019-03-19 08:09:00
生日快乐,先推一个
作者: guepard (刺猬树)   2019-03-19 08:40:00
喜欢!被爱着真好
作者: foreverher52 (阿熊)   2019-03-19 17:32:00
生日快乐啊
作者: alimamado (alimamado)   2019-03-19 19:04:00
写得好好
作者: smallx4321 (叔叔)   2019-03-19 22:20:00
文笔真好,生日快乐
作者: juicefun   2019-03-19 23:44:00
生日快乐
作者: aaagun (A枪大叔)   2019-03-20 00:07:00
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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