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站在旁边,她的神情姿态似曾相识,但我一时无法想起我在哪里看过她。
也许是上个周末大家狂欢的夜店?
还是上上礼拜庆生的烧烤店?
不重要,我只是一边翻阅资料,一边讲解,再把多余的心力拿来看着她。
“关于这个部份我回去会再研拟。”她身旁那看似主管的男人开口。
“好的,那再请您回复了。”我说。
“我会请我秘书连络你。”他说。
“谢谢。”我礼貌性的握了手,看着她将桌上的资料收回资料夹。
那男人转身就开了门走了,于是这空间就剩下我和她。
我知道这样看着她有些不礼貌,但我又想不到该如何开口。
“妳是不是...”
“不是。”她还没等我说完就打断了我,这反而提起我的兴趣。
“...”我先尴尬的摸摸鼻子,之后开始在回忆里寻找那个人的名字。
“林宸安,好久不见。”会这样断然拒绝我的人也只有她。
“...你认错人了。”她先顿了一下,才开口说。
“最近还好吗?”
“我说你认错人了。”
“欸,妳资料掉了。”她转过头,看着我。我看着她眼中的泪水有点讶异。
“谢谢。”她拿起资料收进资料夹后就转身离开。
我看着桌上那一滴浅浅的水痕,不禁苦笑。
这么多年了,还恨我吗?
我下楼,在门口点起了菸。
据说那年我离开以后她爆瘦了五公斤,但我知道失去的更多是比体重还要多的东西。
我吐了口菸,对着天空发呆。
如果再次遇到她是上天注定好,那老天,祢这次想要我怎么做呢?
-
“韦同,我遇到她了。”下班时间我约大学死党在附近的居酒屋吃饭。
“她?你说林宸安?”
“对。”
“她没有给你赏个五巴掌,骂完你祖宗十八代才离开?”
“只有你会这样啦靠北。”
“圣诞夜发现男朋友在自己最好的姐妹床上这种事情,我是女人我一定这样做。”
“喂~”我喝了口啤酒。
“所以呢?你们有发生什么吗?”
“我叫她的名字,她就哭了。”
“这么神奇?你叫叫看我的名字看我会不会怎样。”
“垃圾不举奈米屌。”
“靠北。”韦同笑了出来,我也是。
“你没想过连络她?”韦同笑完的时候问我。
“怎么连络?”
“等我一下。”我看见韦同拿出手机东翻西翻的。
“传了。”我看见我LINE里面有个好友资料,看大头贴是林宸安没错。
“为什么你有?”
“就那时候你们分手,她打给我确认一些事情,然后我存电话号码,过几年有line之后
自动加入的。”
“如果你怕打电话很突兀之类的,你可以line她啊。”韦同又补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想连络她?”
“因为你这个人从来不会提起任何一个前任女友。”
我将桌上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提着包包离开。
看着那好友资料,我有点犹豫的按下加入。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该只是那样的结束。
那样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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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很讨厌你,那你为什么还会想出现在我面前?”
我看着这句话发呆,时间是我坐在办公桌前吃著麦当劳早餐。
萤幕开启关闭这个动作我大概做了十几遍,
我焦虑的想下楼抽菸,但我发现菸盒已经没有菸了。
这有点糟糕。
我翻了行事历,然后照惯例开了mail收新信,
浏览的时候发现企划案被接受了,下午会签完派秘书来送合约。
我将合约整理了一下然后寄给对方,虽然多数时间是分心想着该怎么对她说。
她的问题我还没回,但是她会先line我这件事情已经够让我思绪混乱了。
随意吃个午餐之后,我在办公室等着她推门进来。
两点整她准时推开门,而我只是起身,没有多说话。
“当秘书很可怜。”她幽幽的一句让我笑了出来。
“谢谢。”我接下她的文件,坐下来检查了一下。
“你一定是有毛病,才会加了好友又已读一个上午。”
“合约没问题,请代替我谢谢张总。”
“欧阳东林,你为什么要这样想闯入又装无所谓。”我的眼前一片黑,看来我被资料夹
攻击了。
“对不起。”我想到的句子只有这个。
“于是隔了八年,你就只是想跟我说这句对不起。”
“让我请妳吃晚餐吧。”我看着她,她看着我。
她的表情像是不可思议,又像是早就知道我是这种调调。
她无奈的摊手,然后把落在我桌上的资料夹重新整理。
“八点,老韩家。”我看着她的背影,说。
“你知道吗,我本来想打你五巴掌,然后把你祖宗十八代都骂过一次的。”
她关门前这样对我说,而我听着听着,却笑出来了。
-
“你不要以为约在这里就能像以前一样。”她一见到我就这样说。
“我以为到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餐厅会比较有诚意一些。”
“你想说什么?”
“没事,进去吧。”
坐在位置上的我们没有多说话,我拿起菜单看了一眼就叫服务生过来。
“牛肉石锅拌饭,泡菜多一点,锅巴要焦一点,然后再一个猪肉铜盘烤肉。”
她就这样睁大眼睛的看着我,眼眶又红了起来。
我对着服务生说了声谢谢,然后拿卫生纸给她。
她吸著鼻涕,保持沉默,我们之间就像是冷战的情侣一样。
等到菜上来的时候她才开口。
“你变帅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笑了出来。
“我们已经过了需要奉承的关系了吧。”我说。
“男人的帅不是来自外表的。”
“所以我变了什么?”
“成熟,稳重,安定。”
“我已经不年轻了,再过没多久就准备被当大叔了。”
“希望心智也是。”她说完,自己笑了出来。
“妳最近还好吗?”她的笑脸嘎然而止,而我正纳闷我是不是讲错话了。
“靖宜结婚了。”她说出口的是这个。
“妳跟她还好吗?”
“我以为新郎是你,所以不敢开喜帖。”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们都沉默了,就好像看着伤口流着鲜血,但没人敢喊痛。
草草的结束这顿饭之后,她坐上我的车,我送她回家。
一路上我脑袋不断运转着如何开话题,但是感觉有些徒劳无功。
我只能按著车上的CDplayer,让它自动挑选专辑。
“这年头谁还在用CD拨放器。”她说。
“我啊。”
“看不出来你这么念旧。”这句话酸酸的,但我却笑了出来。
我没说话,只是让音乐回荡在在车子内。
过了一个转角我看见她的眼光泛泪,但她嘴角却是上扬的。
那首歌就这样轻轻的,却悠长。
-
“上来吧,我一个人住。”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呆住了。
她没等我反应,就走了上去。
我把车停好,看着正在大门内看着我的她,我有些徬徨,
上去还是不上去。
就在她看着我然后准备把门拉上的时候我用脚卡住了门,
进门之后我们在楼梯间激烈的拥吻著,
然后找钥匙,
然后开房门,
然后慢慢的躺到床上,
然后明快的脱掉我们的衣服。
这一晚来的太快,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我本来想煞车,但她的吻让我陷入疯狂。
我们的喘息,和过往的沉默像是对比一般的讽刺。
她的呻吟让我想起过往的种种,
让我的罪恶感节节高升,到她哭出来的时候我才断然停止。
“为什么...”我停下动作,看着她的双眼。
“我不知道。”她闭起眼睛。
我们的动作卡在一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地方,
我正犹豫是否该起身,她却抱住我,示意要我继续。
“我很想你。”她在我耳边轻轻的说著。
我们身体又继续肆意的碰撞著,然后是我的低吼,她的呻吟。
结束后抱着她睡着了,就像是八年前那样。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担心也许等等有把刀插在我的胸膛上,但我还是睡着了。
在那怀念的发香之下。
-
我本来想问清楚我们的关系,但我发现这样的问题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有点难以启齿。
所以我得装的无所谓,继续上班。
在我们上床之后,我们的关系似乎也没有变得我想像那样的亲密,我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她又或许是我在纠结些什么,我也说不定。
我只是偶尔会一起吃个饭,送她回去的时候会上床。
对,会上床。
我跟韦同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的下巴认真的掉到地上。
那时候我们下班时间在同一间居酒屋喝酒。
“你们上床?”韦同面目惊恐的看着我。
“对啊。”
“阿你的的胸前怎么没有一把刀插在上面。”噢对,我忘了说,韦同的下巴是被我打到
地上的。
“靠北啦。”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这样?”
“有,但我没有答案。”
“因为她还爱你?”
“也许。”
“那你还爱她吗?”这个问题让我脑袋当了几分钟。
“我不知道那该不该说是爱。”
“那她今天突然跟你说她结婚了,你做何感想?”
“很酸很难过吧。”
“那就是爱啊!”
“你这根本歪理。”我说。
“我恋爱专家耶。”
“专家到单身三年。”
“我挑。”
“挑粪啦,不讲了。”事实上是我不想面对。
我看着手机里的讯息,是宸安传来的,她问我晚上有没有空,要不要看电影。
手表显示八点四十五,我回了讯息说好,接着跟韦同说了再见之后就离开。
这是她第一次约我做除了吃饭做爱以外的事情,这让我有点惊讶。
我开车到她楼下被她闻出酒味之后她赶我下驾驶座
然后她自己坐了上去,而我则是一脸惊恐。
“你当秘书这么好当?”她看我惊恐的脸笑了出来。
“路上三宝满好当的。”
“你才是啦,喝酒不开车好吗。”
到电影进场前找坐位的时候,因为灯光昏暗,我想说牵着她的手让她比较好走,结果到座
位时就被放开了,抽开的那种。
我莞尔,尴尬的抓着爆米花猛吃,而她只是专心的看着萤幕,没有打算跟我说话。
我不知道这个举动代表什么,但是我知道我有种被打枪的感觉。
一直到电影中段,她头靠在我肩膀上的时候我才稍稍释怀一些。
让我想起以前看电影的时候最讨厌前面的情侣一直搂搂抱抱的。
送她回家后我反常得没有上楼,是我拒绝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有点抗拒最后一定会有上床这件事情。
这太像是想要证明什么而有的举动。
我没明说,我只说明天有个大case要搞。
从她眼睛里面我却看到了惊慌,但是她几秒后又点头说好。
“小心安全。”她笑着对我说。
而就在我坐上车之后,我顺手一摸,我才发现我的眼角微微湿润。
不明缘由。
-
时间快转,这半年我们的相处模式没有太多变动。
依旧是每个礼拜见面两三次,聊天也没有多聊,至少生活上的事情也没有每件事都提及。
偶尔顶多她跟我抱怨秘书这工作on call之外还要帮忙处理boss家务事很烦,
其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吃饭做爱睡觉。
虽然这么说但我还是对于这些事情难以习惯。
当初的确是因为我的不珍惜而失去她,
但这样就代表我现在不能完整的拥有她吗?
我哑然,每次想到这个问题就会想要抽根菸。
在情人节那天我准备了九十九朵玫瑰花,放在她家门口。
想说难得情人节,找个灯光美气氛佳的时机点好好的告白。
但在我载她回家的时候,她看着玫瑰花只是默默的捡起,然后看了我一眼。
没等我开口,她就冷冷的说了声“谢谢。”。
我有点讶异她的表现,我以为她会更热情一些。
“呃...情人节快乐。”
“我们不是情人。”她转过身开门。
“妳干嘛?”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不用大费周章想要讨好我。”
“妳想表达什么?”
“我怕哪天我又没有这样的对待,我会再瘦个五公斤。”
她说完,我沉默,我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有前科的人注定人生就会有个污点。
“我不会。”
“九年前的我会相信。”
“宸安,我真的变了。”
“我也是。”她淡淡的说著,接着进了门,转过身看了我一眼,关上。
“难道做错过一次,就没有悔改的机会吗?”我对着门说,但没人回应。
“我是真心的想证明些什么。”我继续说著。
门开了起来,但是出来的是那束大的吓人的玫瑰花。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做爱嘛?”我看着她眼角挂著泪。
我摇摇头。
“因为我要让你觉得我只是为了做爱而找你。”
我沉默。
“你知道为什么我从来不曾要求你做些什么吗?”
我还是摇摇头。
“有些人失去一次就够了。”她说。
“宸安,我爱妳。”我还是把今天该说的话都讲了出来。
“东林,我不爱你,一点也不。”
门再次的关起,而我的心却空了大半。
我只能看着地板上那鲜艳到让人讨厌的玫瑰花,然后点起了菸。
那可笑的鲜红像是嘲笑我的情感已经被判了,
死刑。
-
我回到家之后直接摊在床上。
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闭起眼睛。
我开始审视我自己对于宸安的感觉,
我在乎她,
听见她不爱我我很难过,
然后呢?
我爱她吗?
我拿起手机,找到第一个连络人。
本来想打给韦同,但还是算了。
起身,穿上外套,再次开车出门。
没有想要证明什么,我只是不想就这样结束。
拨出了电话,没有意外的进入语音信箱。
发了讯息说了我在楼下,只是过了半小时仍然没有人要下来的意思。
我试着按摩我的太阳穴,紧绷到我有些头痛。
忘了有多久没有像这样冲动过了。
在我拨了第四次电话的时候门开了,但是她没有要走出来的意思。
只是拿着手机,接着接听我的电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证明。”我对着手机说,虽然有点脱裤子放屁。
“但是我可以保证不会再有一次了。”
她看着我,挂上手机,然后关门,一气呵成。
这下子我反而更尴尬的看着闭上的门。
我脸上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所以只能苦笑。
手机响起,但门没开起来。
我接起手机,试着继续讲下去。
“我...”
“如果你只是想说服我那就不用浪费力气了。”她打断我。
“我很谢谢妳这些日子还愿意跟我连络,陪我吃饭,有的没的。”
“...”她沉默。
“那时候连络妳没有想很多,只是想知道妳过的好不好。”
“我发现妳还在因我而难过,觉得愧疚,所以希望能够陪妳多聊天。”
“后来,我发现我自己爱上妳,再一次。”
“你还记得我要多一点泡菜,焦一点的牛肉石锅拌饭。”
“你还记得我怕黑,在电影院记得牵我。”
“你还记得我生理期最喜欢吃的那牌巧克力。”
“你还记得我说如果有人在情人节寄给我九十九朵玫瑰我可能就会嫁给他。”
“你什么都记得,那你为什么不把这记性拿去记得我说我最痛恨就是被劈腿。”
我语塞。
“现在这么努力的想追我,对我这么好,当初为什么不好好努力维持?”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我大声的说著。
“你错了。”
门开了起来,我看见她红着眼走过来。
劈头就是个巴掌。
“如果现在跟以前不一样,那可不可以跟我解释为什么我还是这样爱着你?”
她抱着我,而我只是闻着她的发香,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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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不起的理由很多,
爱上你的原因只有一个。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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