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受伤喔?”
“嗯。”
“这种小伤很快就会好的啦。”
“你又知道不是绝症?”
-
她是一个很喜欢吃蛋的女生。
荷包蛋、水煮蛋、蒸蛋、炒蛋、番茄蛋、葱蛋、九层塔蛋。
反正...就是蛋。
“妳胆固醇一定很高。”
她吃著茶叶蛋配养乐多,那是她最喜欢的早餐。
“我有把蛋黄挑掉阿。”
我耸耸肩,转着我的白色pall mall菸盒,
想吃完蛋去抽菸区抽几根。
“我吃蛋至少比你抽菸好吧,而且你还抽那种中年人在抽的菸。”
“干妳屁事。”
“我吃蛋也不干你屁事阿。”
国小的时候旁边总会坐一个拿尺当桌子界线的那种女生,
她的表情就跟拿着尺说“不准靠过来喔。”的那种脸一模一样。
她穿着APE的长袖T恤搭著短裙,
我一直觉得那是只有卡通会出现的搭配,
热得要死的时候静香跟大雄还是穿着长袖配短裤,
然后跟胖虎小夫在空地喊热。
干,热是不会穿短袖?
还好她没有在我面前喊热,但我也没看过她穿短袖的衣服。
我走到7-11外面,点起我的pall mall。
隔着玻璃我看见店里面店员正在帮一个穿着低胸背心的大胸部女生结帐,
一排一排的陈列柜和吃茶叶蛋的她。
长度只到脖子的棕色的发梢随着她的动作稍微摇摆,
看见我在看她之后她对我比了一个中指。
-
“加蛋?”我第一次听到她的绰号的时候笑了很久,很鸟、很好笑。
“Goofy也不过是只狗的名字,有比较酷吗?”她也马上攻击我的名字。
我不知道这样的情况算不算是不打不相识,
反正互相攻击了之后我们马上变得像老朋友一样打屁。
“我一直觉得迪士尼真的是很不公平,Goofy跟Pluto都是狗,
为什么一个是米奇的朋友一个是米奇养的狗?”
她坐在bar前,戴着耳机,手里拿了一杯pink lad。
“我觉得是因为Goofy这个名字比较高级。”
我回答她,并疑惑她带着耳机怎么听得到我讲话。
“我觉得是因为你太低级。”她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啜了一口酒。
“妳喜欢粉红色?”我看着她喝了一半的pink lad。“那怎么不喝cosmopolitan?”
“因为pink lad有加蛋白。”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大家会叫她加蛋了。
她一直在酒吧待到我下班,然后我们一起去吃宵夜。
那是我第一次看着她兴高采烈的在7-11里夹着茶叶蛋、
然后开心的又去柜台拿了养乐多。
孩子一样高兴的表情让我想起那个喜欢烧仙草的女人。
两个礼拜就没了,那时候。
我记得她的来电答铃是音质很差的一首中文歌,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歌,也是第一次听到音质这么差的来电答铃,
重点是还唱到一半就卡掉了。
想她的时候我会播那个吃完最后一次烧仙草就再也没被接起的电话号码。
播到我都记得歌词的烂音质来电答铃。
等你熄个火 重来一次
能微微笑提醒我 别说太多
坐上你的车子 晃动我的城市
我知道你从来都有
到底都有什么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
我的大学同学阿瘦问我为什么不google歌词就找的到这首歌了,
但我就是觉得那样不对,我想至少再一次遇到她的时候我不会不知道该说什么。
至少我可以问:“欸,妳的来电答铃是什么歌?”
正想得入神,
加蛋拿走了我解酒用的city cafe,
不加糖不加奶精的美式。
“ew,好苦。”她皱起眉头。
我笑着拨乱她的短发。
我拿起手机,播了那个号码,递给她。
“妳听过这首歌吗?”
她摇摇头。
那天晚上我们就上床了。
我扶着她的腰,在她外宿的小套房客厅做了起来。
起来的时候我躺在大沙发上,
我瞬间以为自己又来到了那个有红色大沙发的套房。
直到看到旁边的女人不是黑发大波浪卷的女人。
我内疚的看着还熟睡的她。
看着她掉一半的假睫毛、有点晕开的眼影。
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屁?”她轻轻张开了眼睛,眼睫毛还挂著。
我抱着她坐起来,她软趴趴的躺在我的肩膀上。
“我好丑。”
“去吃茶叶蛋?”
她点点头。
-
我在她家楼下点了我的pall mall抽起来。
我是说那个爱吃烧仙草的女人。
其实我也根本不确定她的房间是哪间,
我看着三楼左边数过来第二间好像是她的房间发呆。
那时候我请她喝了一杯between the sheets,
她笑着一口气喝光了。
也是那天晚上我们就上床了。
在那之前的宵夜是烧仙草。
我想起她头发的那种化学水果甜味。
吐了口菸圈,看着电话上那个女人的电话号码,按了播出。
在经过熟悉的要死的来电答铃和语音信箱小姐之后,
call了阿瘦想随便聊点什么都好。
阿瘦的前女友也叫阿瘦,两个人都瘦的要死但却会吃的要死。
我们坐在101旁边的长椅,看着人来人往的101。
“为什么我他妈就是忘不了那个女人?”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我看着问了这个荒谬问题的阿瘦,露出你干嘛这么荒谬的表情,并想起加蛋。
于是我们沉默,然后我又抽了两根菸。
-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我看着吃著蒸蛋的加蛋。
“当然是蛋阿!”她吞下一口蛋,然后理所当然的回答我。
“为什么?那干嘛要讲鸡蛋鸡蛋、不讲蛋鸡,
鸡放在前面不是因为是先有鸡的吗?”
“才不是勒,恐龙早就在生蛋了,那时候有鸡吗?”她翻了两个白眼。
干,对耶,我不知道为什么被说服了,
原来这种白烂问题不是无解。
“答对有没有奖励?”她开心的看着被说服的我。
“有阿,回家让妳舔我的蛋蛋。”我拨乱她的短发。
她对我比了中指。
回家之后她还是领了她的奖励。
-
像是你努力找一个东西的时候怎么找都找不到,
不再找的时候它总会自己出现的那种莫非定律。
不再想起她的时候,又遇见了她。
那个吃烧仙草的女人。
她的大波浪卷发一点都没有变,
长长的垂到胸前、身边有一个留着胡子的男人。
我记得她说她最喜欢的就是留胡子好看的男人。
我愣著,加蛋拍了我的手一下,但我还是愣著。
“...好久不见。”我脱口而出。
她看着我,给我了一个微笑。
“是阿,好久不见。”
“呃,最近好吗?”有点尴尬,我也忘了我想问她的问题。
她噗哧一声的笑了出来。
“很好,你呢?”
我看着她幸福的勾著那个留胡子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有种放下心的感觉。
“最近很喜欢吃蛋。”我恢复平常的笑脸。
加蛋踢了我一下,我们又笑笑的寒暄了几句,
然后我带着加蛋去买晚餐。
“前女友齁。”她吃著卤蛋,用手肘轻轻推了我一下。
“不是。”我说实话。
“少来了,所有的前男友都会对前女友说那种话。”
她又用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看着我。
“哪种话?”
“最近好吗?”
加蛋离开的时候在我的电脑开启了一个youtube网页。
就是这首歌,来电答铃。
这种cover的版本,那个吃烧仙草的女人大概是自己录的吧,
难怪音质差的要死。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zgYqJG2MHmM
坐上你的车子 调整我的姿势 我知道这从来不是我的位子
你安静的行驶 闪过我的固执 我感觉你平稳压过我的心事
问你怎么走 我不坚持 音乐停不了 让人哭
等你熄个火 重来一次 能微微笑提醒我 别说太多
坐上你的车子 晃动我的城市 我知道你从来都有你的方式
你安静的行驶 微微动了手指 我感觉竟未曾懂过你的心事
问你怎么走 我不坚持 音乐停不了 让人哭
-
“老板,可以加蛋吗?”
“加蛋十元!”老板俐落的盛起面,大声的回答我。
“好。”
阿瘦吃著干面,对着我摇了摇头。
“手受伤喔?”他看着我包扎的右手拇指。
“嗯。”我夹起我的荷包蛋。
“这种小伤很快就会好的啦。”
我想起那个爱吃蛋、和找到来电答铃是什么音乐的她。
“你又知道不是绝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