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之一,施廷翰。
听到钥匙插入门锁的声音,我慌乱的穿上裤子,不过穿上去大概也是于事无补。
毕竟床上的全裸女人明显到我怎么盖都盖不上,
或许穿裤子大概可以比较方便追等等会夺门而出的那个女人。
穿好裤子的我,脸部不知道该如何表情。
该愧疚的呆愣,又或是尴尬的微笑?
又或者,要表露对于自己的愤怒,严肃的将双手插在口袋。
我选择了方案四,
坦然的坐在床边然后叼了根菸,准备拿起打火机点火。
进门的女人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往床上看,
接着没有多说什么的将地板上的USB线拿起来将手机充电。
“我说抽菸要去阳台。”于是我乖乖的开了落地窗,走向了阳台。
“妳呢?还不打算走吗?”我看见她对着床上的另外一个她微笑。
床上的女人整理好衣服拿起了包包,开门之前看了我一眼,我耸肩。
我不知道我该说:“我不知道她会这么早回来。”还是“没错我跟她同居。”才好。
但我只是假装我要再拿一根菸抽,虽然菸盒里已经空空如也。
关起门之后的沉默让人难受,菸盒没有菸更让人难受。
我走进室内,穿上外套打算去巷口的便利商店买一包,虽然床底下还有两盒。
像是借口般的想逃离那个空间,但是在我开门的时候被叫住了。
我以为那个女人就像是雕像一样坐在书桌前,没想到她会开口叫我。
“如果在一起真的这么痛苦,就不必交往了吧。”她说。
“我爱妳。”
“爱到在我们的床上用我最爱的枕头垫著那婊子的屁股?”
“妳懂我的。”
“对,你要不要说说看这是第几次了?你他妈的就是永远都不相信我会离开,而我就是
他妈的犯贱爱上你,只要你哭着说你错了就会原谅你!”
“雅芬,妳听我说。”
“不,施廷翰,你才听我说。这一次,就这一次,你失去我了。”
我开了门,走到巷口的便利商店买了菸,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买了菸,那不就是
借口嘛?可能是我罪恶感作祟也有可能是心虚什么的。
我摸著口袋的打火机,在便利商店前点了几根菸,我不知道我该冷静什么,毕竟圣人模式
应该早就结束,现在只是在假装自己好像无所谓的感觉罢了。
回到家开了门发现东西被翻了,带着愤怒的那种。
关于另一个人的那些东西,合照,马克杯,牙刷,笔电,衣服,那些。
虽然不是第一次发生,但是她总会留着她最心爱的枕头当作借口回来,接着换我上演坏男
人的痴情戏码,最后顺理成章的回来我身边。
不过这次该死的枕头不见了。
看来我被定义成朽木和烂泥,慢慢的步向那个可悲又可泣的未来,终老一生之类的。
妈的,听起来还真是可悲。
我躺在床上,闭起眼睛。
空气中还弥漫着性交过后的味道,多肮脏啊。
哭吧,
笑吧,
我是肮脏的人,无庸置疑的那种。
-----
之二,林筠珊。
施廷翰不是我的男人,他是沈雅芬的男人。
这句话我大概三年前有听过,然后在两年前开始打破,至少施廷翰一半是我的。
那场生日聚会的认识也完全是沈雅芬推手的,她无意识的。
总之交换连络方式之后我早就从他眼中看出什么,那种若有似无的勾引。
那种男人很危险,很有趣,很刺激,很让人沉醉。
我忘记是什么时候开始会出现在他的床上,又或者该说是他们的床上。
总之会找个一起有空闲的一天,出现在床上吃饭聊天做爱,然后在他们的地盘上撒野是我
的乐趣,留个痕迹会被怀疑,却没有准确的证据表示他劈腿,或是我存在。
那些时代的速食感情早已落时,现在流行的是带着高度感官刺激的性爱,和早已没有灵魂
的所谓陪伴,叫睡友,或砲友,但我总觉得后者相当难听。
偶尔有几次我们曾被那女人捉奸在床,不过依我看施廷翰的三寸不烂之舌和沈雅芬的死个
性大概会让他们分分合合几个世纪。
其实我自认一点都不贱,见仁见智。很多时候我觉得犯贱的通常是别人。
比方说,有了女人还想要在外面有性生活。
比方说,男人跟别的女人做爱,却还是爱他爱的死心踏地。
相形之下,知道那男人有女人,还去勾引的我,怎么会轮到我被说贱呢?
两个铜板才会响,对吧。
“妳到底够了没有?”我知道电话那头的她气的发狂,而我就只在这头看电影配着红酒。
“严格的说,妳应该问妳的男人。”电话那头的沉默让我有些许快感。
“我求妳好吗?放过这段感情。”她几乎哀求的声调让我快感加倍。
“妳怎么不放过自己。”说完我笑了出来。
“他是我第一个男人,妳知道...”在她还没说完任何一句她们的恋爱史时我就抢过话。
“其实我没有兴趣听妳说故事的,还有,我从来不曾主动找过妳男人。”我挂上电话。
手机关机,然后萤幕拨放著不知道这是哪年的电影。
不过向来我只专注在放空和红酒上,所以其实也没多在意。
拿起脚边的红酒瓶,接着闭上眼睛,
哭吧。
笑吧。
肮脏的从不是世界,只有人才会认定肮脏。
-----
之三,沈雅芬。
这世界疯了。
我,他,她,所有。
我的男人和朋友的朋友上床,那个我连名字都记不起来的婊子。
在那该死的床,用着我该死最心爱的枕头,连她妈的胸部都该死的大。
虽然不是第一次,我以为我假装冷静可以假装的很好。
假装过往都没有改变。
假装那个三年前刚认识的男人还是像当初一样爱我。
假装我看不到那婊子进来“我们的”房间。
假装我手机没电。
假装我像是无所谓一样的用十分钟收拾自己所有的东西然后在车站大厅大哭。
对,就是该死的那不是第一次了。
所以我才恨自己对于自己不肯狠心。
我淡淡的看着化妆室镜子前那双哭红的眼睛,好久不见是吗?明明上个月才见面的。
我拨了通电话给了那婊子,手机联络人的名称的确也叫做婊子。
想当然尔我被彻底的羞辱一番,毕竟我连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
对,该怪谁呢?
还是怪自己不够爱自己。
我拿着行李漫无目的的在车站附近徘徊,台北迷宫的好处就是能够让自己迷失在里面。
对,当初是我提议毕业后先上来台北工作等当兵的他。
陪他找工作的是我,
陪他面试的是我,
陪他靠北主管的是我,
陪他吃饭睡觉看电影做爱的也是我,好,或许可能不只有我。
然后他妈的我,换,到,什,么?
沈雅芬真他妈的,是,个,白,痴。
多爱自己这种话我听到腻了,像是吃了一百块草莓奶油蛋糕那样。
因为那些说的人总是不懂爱自己有多难,特别是爱上一个犯贱的男人。
没有人懂的纠结,和悲情。
虽然绝大多数都是自找的,这时候就很适合用名言“爱到卡惨死”来形容。
对,我承认我是白痴,然后呢?
我的爱情会更顺遂?我爱的男人会有天能够终于浪子回头?
我蹲坐在寄放行李柜旁边,右边有一群人放著音乐跳着舞。
我闭上眼睛,摸著左边胸口那痛到麻木的心脏。
哭吧,
笑吧。
脏就脏吧,懒得对谁去定义了。
-----
之四,施廷翰。
我想我是爱她的,沈雅芬。
也可能是其他的,像是依赖,像是习惯,
像是那些应该出现在爱情小说里爱情的定义,那类的。
好,我承认我在嘴砲。
毕竟爱一个人怎么会跟别的女人上床呢?
男人都会犯的错,一时意乱情迷,我只是做了一个接吻的动作,然后呢,下次呢?
虽然我不至于会厚脸皮到说自己还是只想跟女朋友共度未来,但是我的确是这样想的。
我知道她很好,
会帮忙管财务,会做家事,有时候还会煮饭,甚至是累了也会在我有需求时配合我。
我真的不知道她缺了什么,又或者只是我太贪心。
我是有打通电话给雅芬,我大概知道她会在车站四处徘徊。
对,每次都一样,像是怕我找不到一样永远都出现在我们来台北时第一次喝咖啡的伯朗。
电话接起我却沉默了,像是做坏事的孩子被问话时的沉默。
不是不知道讲什么,是不敢讲什么。
我没有问她在哪,因为那头的广播我已经知道她在哪里。
我也没有问她还生气吗,因为很明显的啜泣声就回荡在我耳边。
我不懂为什么我们这么有默契,就连对方在想什么都知道。
但我却还是要一再让她伤心?
“对不起。”我很努力的挤出这句话之后就挂上电话。
我不知道我有资格去说什么,做错事情的是我。
而且还不只一次的犯错,她要离开我也不能够去多说什么,咎由自取。
挂上电话的我发了封讯息给了林筠珊,
总觉得应该跟她说些什么的,虽然这听起来相当玩味,但我只是很单纯的想跟她聊天。
我潜意识的走到阳台点菸,虽然现在在房间抽没人会骂我。
至少这点尊重我能给,很微不足道的那种。
-----
之五,林筠珊。
我重新开机的时候看见他传来的讯息我有些讶异,
通常这个时间点他应该是会哭着求那可怜的女人回来。
而不是找我,然后用着想聊聊的暧昧语气。
他准时出现在我家楼下,上车之后却只是开了窗户,没有发动的意思。
“想聊什么?”我开口。
“关于我们。”
“是我们,还是你们?”
“我和你,施廷翰和林筠珊。”
“施大爷怎么兴致好,不找正宫找小三?”
“严格的说妳根本没把自己定位成小三。”
“噢,被发现了。”我故作惊讶。
“和我上床快乐吗?”
“不错,挺刺激的。”
“和我聊天呢?”他这个问题让我沉默了五秒左右。
“你想表达什么?”
“妳觉得我爱她吗?”
“这不是该问你自己吗?”
“也是。”
“你是要来说我们不要再见面之类的嘛?”
“差不多意思。”
“改邪归正?浪子回头?这大概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比633还好笑。”
他没说话,只是一直看着窗外路灯下的流浪狗。
我有点失落,老实说。
虽然我有预期到这场游戏会有终点,gameover的时候。
好,我承认,我是很难过没错。
但是我压根不知道我该难过的理由和原因在哪。
我看着他的侧脸,然后想起那个晚上他迷人的脸庞。
假装无所谓的哼著歌,
假装有很多人找的滑着手机,
假装这两年好像只是单纯的浪费人生,
假装自己像是真的没有对他动过心那样,开了门,甩了门,连再见都没说。
接着在自己的床上,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颤抖。
出乎意料的,那个情绪,不叫愤怒。
-
之六,沈雅芬。
那句对不起让我在伯朗咖啡哭成了泪人儿。
我看着车票的时间,十点五十二分往高雄,现在时间是十点五十七分。
对,我知道我软弱了,我知道我假装的坚强就因为那一句该死的对不起而软弱了。
他没有哭着哀求我,但是对于认错这点让我非常难以抗拒。
我好像应该期待他会来找我,毕竟那该死的广播早就透露我在哪里。
但我知道他不会来,因为他就是那样的人,爱面子。
刚好遇到像我这样会包容他的人也不多,
好问题就是为什么居然还要这样贱踏我。
沈雅芬就是个白痴,我从没否认。
记得第一次他和那婊子上床被我抓到的时候我是真的难过到瘦了三公斤。
还是他把钥匙放在我忘记带走的高跟鞋里,然后我进去给了他一个拥抱。
唉。
第二次他和那婊子出现在我们房间的时候我是将手上的手机丢到他脸上,
在那之后我换了新手机,好啦我承认那只是个借口。
隔天下午我就出现在他旁边帮他冰敷伤口。
自己打的伤口自己敷。
我这女人真的病了。
唉。
第三次也就是刚刚,他说的那句对不起是真的第一次说。
虽然之前都会说一些类似道歉的话,但是从来没有一句对不起。
通常是:
“我错了。”
“是我不好。”
“原谅我好吗?”
诸如此类。
我是不知道这次是不是真的诚心的感到抱歉,
对于一个信用破产到下辈子的人说的话先打几折是常识。
我不知道回去该怎么面对他,
第一次是他坏,
第二次是他非常坏,
第三次是我非常蠢。
事不过三,我已经让他过了第三次。
我该不该回头,我没有定案。
毕竟现在的我,就像是大家来找碴一样。
找出和过去不同的地方,然后安慰自己会和以前不一样的。
会不一样的,的第三次。
-----
之七,施廷翰。
和死党琮砚找出来吃顿饭,噢对了,琮砚就是我和雅芬的高中同学,
摁,然后还有林筠珊的大学同学。
这也是为什么之后雅芬这么讨厌琮砚的原故,
因为那天林筠珊就是他找出来的朋友。
“你说林筠珊真的从认识我之前就没交男朋友?”我问著琮砚,其实自从有尴尬之后我就
很少找他出来聊天了。
“对啊。”
“这让我满意外的。”
“为啥?”
“我以为她是那种...摁...爱玩的女人。”
“她很乖啊,大学四年都没男人,除了你之外。”
“靠北。”
“干嘛?”
“没事。”
“你该不会是以为她爱玩所以你也放心玩。”
“差不多意思。”
“这下精彩了。”
“你是不会早点说?”
“我怎么知道?那天沈雅芬打电话来劈头痛骂,我怎么知道你就这样消失。”
“说的也是。”
草草的结束这顿饭,然后拿出手机不知道该不该打这通电话。
对于昨晚她甩了门那声我有听到,连耳膜都振动的那么大声。
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她要生气,我以为玩世不恭不会有罩门。
左思右想,我还是拨了通电话,之后准时出现在她家楼下。
她上了车之后保持沉默,就是问什么她都不想回答的那种。
“我忘了拿我的围巾,在你家。”
我点点头开着车到我家,之后带着她上去拿了围巾。
其实我有点害怕雅芬会回来,不过这次应该会晚点,我的预感。
“妳还在生气吗?”
“我该为了什么生气?”她笑了出来,嘲讽的那种。
“从此不见面之类的。”
“你有这么伟大?”
“我不知道,至少昨天甩门声让我觉得我伟大。”
我耸肩,带着讪笑的表情。
-----
之八,林筠珊。
“闭嘴。”我说。
“妳该不会爱上我吧?”
“施廷翰我叫你闭嘴。”我,太,讨厌,这感觉。
我承认第一下甩门我甩的很用力,
对,用力到耳膜都会振动的程度。
但我否认我是个犯贱的人,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
我绝对不会犯贱到爱上一个有女朋友还爱玩的男人。
吧。
对,他很可口,腐败的个性又刚好和我搭的起来,
性能力强可以满足我,
不黏不腻的距离让我刚好可以想找就找,不想找就专注在自己的事情上面。
他说要离开这件事情让我难过了一阵子,
对,就是难过。
虽然这很天杀的像是我爱上他了,
事实就是,
无论我假装的再冷淡再不在意再无所谓,
对,我爱上他了。
我,犯,贱,了。
就在他说不再见面那天我才认清事实。
我后来才发现原来我不是那种想像中爱玩的女人,该死。
我后来才发现原来我一直催眠自己对他死心吧,该死。
我后来才发现那些像是武装自己的冷漠只是要藏住对他的情感,该死。
我爱上他了,在我自认最不该爱上的时候。
“我不可能爱上你。”我说出口的句子是这样。
“那就好。”好个屁。
“我看你还是去找你可怜的女人回来继续过你们的生活。”去个屁。
“摁,我也是这样想。”想个屁。
“去你的!施廷翰,对,我就是爱上你了!”
我大吼著,
然后听见那门锁旋转到一半的声音。
-
于是,我们假装懂得爱情。
http://www.facebook.com/kuochingk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