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神那里去〉
两年前差不多这个时候,也许更早一点,我和爱人骑着车上阳明山。十月初天开始冷了,
山下还不至于冻,但我记忆中山上的气温已如北国,只差神点个头,眼睫上的霜便能落下
成雪,而可惜我们一直没能看到雪。
同一年的冬天,气候超过我们所能想像的那般失控,那年跨了年后的一月平地降雪,我在
桃园的家中往窗外看便是点点白雪飘落,门口父亲的车上覆了一层薄薄如雾的神迹,所有
的白点落下后便立刻融去,气温不够留住雪。我们想看更多的雪,我们想看能被触摸到的
雪,而不是融解后的水,于是一家人开着车往山上老家去,还没入山,才在山脚下雪花便
大量飘落,车继续往前驶,大量白色小点打上车窗,雨刷的沟槽开始积了一层雪,有点像
是冷冻库里的结霜。
山上老家是一片林地,旧式三合院早已废弃,只剩周边树林无边际的蔓长,几颗五叶松的
叶面有残著雪在上头,我们一家走在荒凉的小径上感受如想像中异国的冷,让肩头积满白
雪,绕着三合院走了一大圈,雪仍继续下著。那两天神把霜从身上抖落,融去的雪会渗进
土壤中,老家那些林木将吸取那些雪水,顺着神的指引,越往祂那里长去,也许有一天可
以触碰到祂,而不必再透过雪。
那天,我觉得自己离神很近。我们所生长之处从未见过雪,于是那些不日常的事物便容易
成为如梦的渴盼。神迹有时候只是任何的意外,意料之外。
2016年下雪那几天,周末结束我回到了台北,听说一些山头仍然持续下著雪,我急忙找当
时已不能算是爱人的那人想带她去看雪。我说,看到雪了妳这辈子就真的忘不了我了。我
骑着车上山,爬上了我租屋处后方的山头,山路窄小蜿蜒,挤满了排队上山的车,许多人
都听说山头仍在落雪,挤着想上山。夜里我们骑了一个多小时,手冻得发红,在中途的游
客聚集处休息,我们的双颊红透,包了好多层外衣仍然发抖。那时我们不是恋人,我没办
法握住她的手感受她是否也与我同样的冻。
几辆从海拔更高处下山的车辆,档风玻璃上积了白白的雪,她兴奋的跑去抓了一把路旁车
盖上的雪,手里握的是她未曾真正见到且也带不走的神迹。我们没有继续往上骑,夜太深
,气温太低,我们没有成为爱人的勇气因此停在游客聚集的老街上,不再前进。我们始终
没能真正看到落雪。
今年冬天会不会又下雪?
神会引路带我们上山,展现神迹在所有苦难且谦卑的爱人身上,让众人看见神迹只是意料
之外的日常。神引着我们绕了山头一圈,无论走得多远都会再次回到离祂很近的时刻。倘
若下雪,我要带着爱人去看雪,去看神从身上抖落的霜降到我们肩头,然后爱人将忘不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