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跟我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写别人的东西〉
看着你的眼睛
我决定要为你写一万首诗
嘿 你知道吗
其实我不记得你的眼里有些什么
我以为那些全是光和爱
所以我要为你写一万首诗
你还没决定要多爱我
我已经决定要完全爱你
握着你的手 我从未认为那是永恒
但多希望那些时刻能一直延长延长延长──
到远得看不见的未来
看着你的眼睛
我以为里面有爱
你离开我的时候
我从未比那瞬间更怀疑自己做错了什么
喝太多酒
释放太多悲伤
太想靠近你
太不爱自己
我试着回想
除了悲伤
你留下了什么
关于你的一切 我还想记得吗
撕掉卡片 删除照片 清除对话纪录
如果能剖开头壳 挖出脑子
剔除有关你的所有记忆
如果可以 你能把自己带走吗
难道爱是注定没办法对等的
我想为你写一万首诗
能不能换到一句我爱你
只能我渐渐不爱你
你能不能渐渐爱我
就连悲伤都没有用了
我剖开自己
太丑了。太赤裸了。你不要的。
那会有谁要呢
我把自己摊开 你被吓跑了吗
就连悲伤都没有用了
我吐出字句 像呕吐
烧痛我的喉咙
我害怕睡眠 不是睡眠本身
我害怕睡醒
睁开眼睛发现一切都没有改变/无法改变
你能理解这是多么恐怖的事吗
嗯 其实我是知道的
你不是我的全世界
但这不妨碍你轻而易举地摧毁了我的全世界
爱和恨是可以分开的吗
想起那些晚上/那部电影/那瓶可乐
想起那些话/那则讯息/那个表情
如果我知道自己是比较恨还是比较爱你就好了
我想诗意地描述我的悲伤
不那么直接/罗曼蒂克/隐晦/寓意深远
像是搁浅 真空 窒息
最好说自己在缓慢地溺水 一切突然变得很慢很慢
事实上就是难过而已 不是溺水
希望下一秒就直接断气
虽然你从来不去上哲学概论我现在告诉你
心理是真的可以影响生理的啊
悲伤瘫痪我的身体 不是比喻 是真的
我动弹不得
好想问你有一点难过吗
有一点悲伤吗
有一点害怕吗
会不会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
有一点点想我
只要一点点
因为我们的告别
有一点点疼痛
如果告诉你我会痛
你还会这样做吗
不对 你早就知道我会痛了 你不是一无所知
我不敢想接下来的事
我不再传讯息给你了
看着未读讯息我忍不住想
你有没有害怕我的不见
你会不会期待有一天 哪则无关紧要的限时动态
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
我不确定自己要过得好或不好
过得好的话 你会觉得没有自己我依然很好
更安心离开我
你能安慰自己 我是能好好活着的
你会记得（或在乎）那些伤害吗
过不好的话 你会更加害怕
害怕到选择逃离吧
你会告诉自己 幸好自己逃跑了
我很明白你是不愿碰触 甚至不愿看到
那些伤痛的
或许这才是我应该了解的
不管我是好是坏 你都不会回来了
难道这一切都注定好只有悲伤的结局
从那个迷幻的夜晚
再早一点 那个浮着灰尘的下午
再早一点 那场深夜的电影
再早一点 那班提早下的公共汽车
再早一点 那个轻率的玩笑
从哪个瞬间一切开始脱轨 有没有人知道
你是无法想像的吧
我有多么想用最卑微的姿态求你回来
想起你的时候我总是想到某个做错事的国王
在冰天雪地里跪在城门外乞求教皇的原谅
你能告诉我 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不愿意再哭了
不愿意
再反刍脑袋里的垃圾了
痛苦的记忆依然苦涩
快乐的记忆已经腐败
你知道吗 腐败之所以这么令人作恶
是因为在恶臭中还有一丝甜味
我要怎么解释自己
我恨你
但好希望你能爱我
此时此刻我都比前一秒更加恨你
却又如此渴望你的爱
我不愿意再想起你的声音了
已经记不得你寥寥几次说的爱你
但某些字句 无关紧要的那些 就像回音
在头骨内共鸣
我明明不想回想起的
也想不起你拥抱的温度了
再问你的拥抱是爱还是反射没有意义了吧
吻呢 嘴唇呢
当下有一点爱吗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你会怎么回答我
如果一切重来
看着你的眼睛
我还是会在那瞬间决定为你写一万首诗
看着你的眼睛
我不会发现那是两潭漆黑的死水
将沉积我的悲伤和爱
如果一切重来
我不想再爱你了
至少
不要这么爱了
我要笑
就算你不在我身边
我要准时睡觉
就算你没有回我讯息
我要成为更好更快乐的人
但不是因为你
只是在每一次推迟睡觉时间的时候
发了新的限时动态的时候
看到某些应该锁了却突然出现的关键字的时候
好像有些地方还是紧紧揪了起来
我不知道
要怎么不在乎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