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贆叔与妻子的慰问和致歉，对已经逝去的生命于事无补。病床上的晓聪看着放在一旁
的水果篮很是恼怒，不仅对酒驾逞强的爸爸，也对放纵默许、没坚持理应当行之事的自己
。
与家中交情匪浅的叔叔和阿姨也赶到医院探望晓聪。他们要晓聪专心疗养，不用为医
疗和后事的手续及花费操心，并邀请晓聪出院后一起同住，承诺会视他为己出，让家的温
情抚平晓聪所经历的伤痛。在失去至亲及依靠的关头，晓聪对泛爱的叔叔阿姨充满感激之
情，暗自立誓大恩不言谢，将来一定要报答这份厚情。
在医院持续两周的治疗后，虽然听力仍无太大的改善，但医生评估晓聪的情况已稳定
，不再有晕眩与耳鸣的症状，除了再两个月每周进行三次的高压氧治疗，并持续回诊进行
追踪观察外，没有继续留院的必要。晓聪便在只能听到低频声响、连自己的话语都无法辨
识的情况下不安地出院。
跟就读的国中请了长病假的晓聪，花了好一段时间来整理情绪、调适生活。每当独自
坐在空荡的屋中想起爸妈时，泪珠总是任性地夺眶而出。
担心晓聪逐日沉湎于悲伤之中无法自拔，叔叔阿姨让晓聪简单收拾了几件家当，便将
他接回家中就近照料。
从晓聪有记忆以来，爸爸妈妈一直与叔叔阿姨保持着密切的关系，两个家庭常相约出
游，或是交换炖煮的菜肴，彼此分享著。作为独生女的晓聪小时候总喜欢跟叔叔和阿姨的
三个孩子：大姐、与晓聪年纪相当的双胞胎兄妹，二弟和幺妹玩耍在一块，两家在一起的
时候，对晓聪来说就像是同个家庭的四个孩子共享父母双倍的关怀。
学龄前的晓聪在家只能自个儿玩着扮家家酒，或是静静地看书排解寂寞，虽然备受爸
妈的呵护，但年龄的差距注定了两个世界的隔阂。在爸妈面前的晓聪是需要守规矩的好孩
子，必须呈现他们对自己所期望的一举一动，中规中矩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再适时展现
出刻板印象中孩童该有的活泼。
幸好就算是要求再严格的家长也无法时时刻刻盯着孩子不放过，总会有空档能让孩子
稍微喘口气，玩着在大人眼中显得幼稚无聊、但孩子们却乐此不疲的游戏。
与玩伴处在一块时，晓聪才稍微敢将自己平时藏起来的一面展露出来，那个贪玩好吃
、古灵精怪、对任何事物充满好奇的晓聪。但还得等到完全离开大人们的视线后，方可瞧
见晓聪真实的样貌。摆脱了教养的束缚，晓聪终于能在与玩伴嬉戏时尽情地跃蹦跑跳、放
声喊叫。不需顾虑安全，不用在意卫生，不为谁而循规蹈矩，成为自己真正的主人，掌握
身体全部的主宰权，让体内躁动的精力随心所欲地迸发四射。
晓聪喜欢这种没有利害对价的平等关系。
有时看着在公共场所肆意宣泄情绪、撒野发泼的孩子，晓聪总会有几分羡慕他们不用
像自己这样过著表里不一的拘谨生活，可以毫不在意旁人眼光地耍赖。但羡慕归羡慕，晓
聪明白那份自由是需要相应的代价；晓聪也羡慕鸟儿能在空中翱翔畅游，却不会因此而愿
意将双手替换为羽翼。
令晓聪欣慰的是，自己不是唯一需要伪装的人。其实孩子们大多彼此心照不宣，为了
被肯定、为了被赞扬、为了不被责骂，大伙多多少少都过著某种程度上的双重生活，以至
于有些已经失去童年回忆的家长会难以相信在眼底下总是乖巧温顺的孩子，会做出令自己
吃惊不已的事来。可是，大人又何尝不同呢?
然而，论岁数应该站在孩童阵营的晓聪，却时常矛盾地觉得在认同感的归属上，自己
是偏向大人的那一方。随着年纪的增长，晓聪关注事务的角度也逐渐与大人靠拢，揶揄自
己昨是今非的举动，鄙夷著那些恣意妄为的行径。或许洗脑的步伐在平日的潜移默化中不
曾止步，距完全的同化只剩最后的几里路。
比晓聪他们仨年长七岁的大姐常会带着他们进行各种好玩有趣的活动，大姐先习得的
知识成为最让人信服的指引，不论是制定游戏规则、策划探险行程、还是把一大盆果汁变
为冰凉的果冻，都是由大姐发号施令带头领导，晓聪三人也很乐意顺着大姐的意思游玩。
大姐在他们眼里是个聪明但没压迫感的小大人。
每当两家齐聚一堂，闲话家常后，双方家长便将统管的权力下放给大姐，让大姐带着
一众小跟班出外玩耍，两对夫妻则在屋内进行着属于大人的活动。这样的授权强化了大姐
的自信与责任感，大姐也从未辜负长辈对自己的期许。
强势、果断又可靠的大姐不仅能解答晓聪在课业和生活上形形色色的困惑，还拓展了
晓聪的视野，让他比同侪更早学到不少学校和爸妈从未提及的事物。
当妈妈首次介绍卫生棉的使用方式时，晓聪早已在大姐的教导下亲身体验过，前卫的
大姐还亲自示范卫生棉条塞入和拉出阴道的使用方法。至于传闻中内置式的月经杯，则由
于无法寻得实物，四人只好凑在电脑前理论推演一翻。除了卫生棉，大姐也曾解说避孕套
的使用方式和注意事项，并拿着避孕套吹气球、装水球。小小的一个避孕套竟然能延展上
百倍，极佳的韧性让晓聪眼界大开。
有这么一位博学多闻的小老师，晓聪那几乎全由大姐一手建立起来的性启蒙教育比同
龄的孩子早上了许多，也完善了不少。
晓聪也曾试图询问爸妈有关于性的问题，得到的要不是含糊笼统的解释，不然就是推
托搪塞，要晓聪按部就班跟随学校的健康教育课程进度，不要超前预习。当好不容易盼到
学校终于教到期待已久的内容时，却只被浅浅带过，或是用老师自己年幼时可能也听不懂
的叙述方式解释著崭新的知识。在整个班级扭捏尴尬的气氛下，虎头蛇尾地草草结束对于
作为人类来讲至关重要的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