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就在准备调查工作的同时，跟卿娍全然无关、对他即将展开的行动毫不知情的一位女
孩，晓聪，即将迎来人生中的转捩点。
贆叔作为晓聪爸爸的同事兼好友，刚被提拔为部门内的副主管，平日总是找各种理由
腻在一起吃饭喝酒的两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能名正言顺大举庆祝的机会。春风得意的贆
叔海派地办了一桌酒席，邀请晓聪全家来分享自己升迁的快活，并感谢长久以来一直在公
司与自己并肩作战的爸爸。
当天晓聪一家三口欣然赴宴，席间觥筹交错、佳肴不断，贆叔与爸爸相谈甚欢，酒便
肆无忌惮地一杯接着一杯顺进肚里。素来酒量不好却又极爱面子的爸爸没过多久便开始笑
语盈盈地替贆叔和自己斟酒，妈妈则在身旁连声相劝少喝几杯，待会儿还得开车别喝醉了
。
席毕，晓聪看着搀扶彼此从厕所回来的爸爸和贆叔，提议找替代驾驶载大家返程，却
换来贆叔一阵的不以为然。
“这点酒算什么？官做的越大酒就得喝的越多，要是连这点酒量都没有，以后也别想
升官了。你年纪小不懂事，以后进社会交际应酬就得喝。酒量是练出来的，你有机会也多
少喝些尽早练练吧！不然之后被灌醉，不但丑态尽出，说不定还……嘿嘿嘿！”贆叔满脸
通红，以职场前辈的身分苦口婆心地告诫著晓聪。
“你少没品了，尽教孩子这些不三不四的，明明就是自甘堕落的陋习还硬要冠冕堂皇
地说成培养酒量，知不知羞耻呀！要不是我一直没考到驾照，不然哪轮得到让你来酒驾？
”贆叔妻子在一旁笑骂着。
“晓聪你别担心，贆叔是我们公司里最能喝、最有才干的。”红著一张脸的爸爸及时
出面打了个圆场。
“有次公司出差去谈一笔大生意，在磋商会议上被处处刁难，原以为合作无望，会后的宴
席我们几个又被对方灌得东倒西歪，全都是靠贆叔一个人硬扛了下来。最后在席上不但顺
利地将案子谈成，竟然还是靠着喝最多的贆叔开车载大家回旅店！贆叔的酒量没话讲，可
是数一数二的好呢！至于培养酒量，对你来说还太早了，太早了。你现在好好读书最重要
。”奉承完贆叔，为了证明自己的酒量也不差，爸爸闭上眼开始表演直线走路，虽然踩出
的步伐是条直线，但却走得摇摇晃晃。
在大家欢快的笑声中，晓聪虽然仍觉得不妥当，却也莫可奈何。
返程途中妈妈对笑容满面抓着方向盘的爸爸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著自己工作上的琐事
。在后座的晓聪被明媚的阳光暖洋洋地烘著，懒散地看着路旁一片片绿油油的水稻田。晓
聪享受着这种吹着冷气的温暖。
忽然，从中央分隔岛上的矮树丛中窜出一人，爸爸见状连忙急转方向盘闪避，车头惊
惶地朝路边撇去，两颗红红瞪大的煞车灯则诧异地看着穿着白衣蓝裤、一脸漠然伫立在路
中央的白发妇人。
鼻梁的刺痛唤醒了晓聪，眼前一个血印子压在副驾驶座椅的护颈枕后方，一颗纯白的
安全气囊则替代了不知去向的妈妈坐在前面的位子上。嗡嗡的耳鸣让周遭的环境变得很不
真实，似乎自己正身处不断旋转的游乐设施中，四周的物体看起来都在扭转抖动着。
车被路旁的电线杆挡了下来，挡风玻璃整片脱落，爸爸的头埋在气囊中，手垂在膝边
，像睡午觉般地静谧祥和，与车子响亮的警报声形成显著的反差。晓聪再次昏厥前靠着最
后的意识掏出手机、拨通了消防队的电话，任由电话另一头兀自询问著。
病床一侧是绿色的拉帘，另一侧则是正写着病历观察晓聪的护士。在医院醒来后，一
阵突如其来的恶心感窜上喉头，晓聪连忙起身打了个手势，抱着护士递过来的垃圾桶作呕
。看着还没被消化殆尽的呕吐物，晓聪疑惑地想着似乎有什么不协调的事情正在若有似无
地困扰著自己。
注意到递过来的擦拭纸，晓聪顺口道了声谢，但这“谢谢”二字却听起来显得格外闷
沉怪异。晓聪看向护士不停开闭的嘴，自己却听不清他口中的话语，只能辨识模糊的声音
，像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微弱的闷雷声。晓聪呆滞的困惑慢慢地转变成恐惧。在震惊中
，无力感寂静地爬上肩头，将晓聪推回枕上。
经过一连串的检查，报告显示晓聪有轻微脑水肿、鼻梁挫伤、双边内、中、外耳构造
正常无受损，但神经讯号传递测试回馈微弱。医生诊断怀疑是因为强烈的撞击造成脑内主
掌听觉的神经元受损，因此安排晓聪留院观察，并接受高压氧治疗。
这几天晓聪的听力时好时坏，周遭所有声音听来都很朦胧，就像随时都戴着厚实的耳
罩，而且睡觉时也有个低频的声音在脑内不断回响。每次从高压氧舱出来后听力虽然会有
短暂的起色，但没多久又退回先前的水准。唯一有改善的只有晕眩和恶心的症状。
比起不知何时才能恢复的听力，此时还有晓聪更加不愿面对的现实。
全车都未系安全带的晓聪一家，爸爸在强烈的冲击下，被方向盘撞断了数根肋骨，断
裂的肋骨深深插入肺叶，等著来年升官的爸爸便吞吐著血沫窒息而亡；妈妈则冲破挡风玻
璃，飞滚十几公尺后无力地溺死在稻田中；被座椅挡在后座的晓聪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成
为车内唯一的生还者。而被指称突然出现的妇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探询周坊乡里也不曾
见过此人，最后整起事件以酒驾肇事自撞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