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刁兵 第一章~第三章

楼主: Odiumer (昆仑)   2015-02-01 18:34:21
  第一章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时值盛暑,毒辣的刺目阳光要把大地万物烤焦般的火烫灼人。
树林内虽有林荫遮蔽,却闷热难当。整座林子响满震耳欲聋的蝉鸣。在那吵杂的蝉鸣声中
,隐约可听见几声“咚、咚”的声响。
  那声响来自一个穿着破布衫的少年,他手持柴斧,正在伐木。每次挥动柴斧就有豆大
的汗珠随之滴落,那身穿的破布衫早已被汗水浸湿。他年约十五,却是眉头紧锁,隐有怒
色,没有同年龄之人的稚嫩天真。
  少年的身材精瘦,因卷起袖子而裸露出的双臂上尽是大小瘀青与疤痕,有的才刚结疤
不久,却因猛力挥斧又裂开渗血。不只如此,左额上还有道触目惊心的伤疤,直往眼睛斜
划过去,仅差那几分就要伤及左眼,令人看了不禁捏把冷汗。
  此时少年正奋力将柴斧从那已砍了几道痕迹的矮木中拔起。他使上浑身力气,咬牙使
劲,才将那柴斧拔出,却也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后摔坐在地。双手忽然软弱无力,斧头扔
飞出去。
  揉了酸疼的臀部,少年撑地爬起,双臂因脱力不住颤抖,折腾一阵,总算勉强地拾起
掉落的柴斧,搁在矮木旁。
  他喘著大气,东张西望地走在林间,又突然快步前行,在丛生的野菜前停下。弯下身
来,不客气地将野菜连根拔起,随意拍落泥土后就塞进口中大嚼。野菜滋味虽然酸涩但水
分丰富,除了滋润少年干渴的喉咙,还可作充饥之用。
少年拔了就吃,不一会儿那野菜丛被一扫而空,只剩裸露出土的断根。他满足地拍拍平坦
但装满野菜的肚皮,返回原处。倚在那矮木旁稍作休息。虽极力想保持清醒,但疲累过度
,还是忍不住打起盹来。就连满林的蝉鸣也吵他不醒。
  待少年醒来时已是日渐西斜。他慌乱站起,神色懊恼地扛起柴斧加紧动作,往矮木一
劈一砍。费尽一番功夫总算砍倒了矮木。再用粗绳将矮木绑好,绳子的另一端系在腰间,
扛着柴斧,吃力拖着矮木离去。
那沉重的矮木拖在地上,令疲惫的少年行进极为迟缓。他目视前方,一步步奋力跨出。突
然听见踩过落枝的脚步声,登时警觉起来,更加奋劲,踩着大步。看起来欲赶紧离开。
  脚步声却来到少年身后,同时少年感到矮木沉重异常,难以再拖动分毫。他握紧拳头
,转过身去。
出现在少年面前的是两个中年汉子,一瘦一胖。那瘦汉子像根竹竿又细又长,尖嘴猴腮,
模样煞是难看。胖汉子的容貌也没好到哪去,头顶半秃,挺著油腻腻的肥大肚子,猪蹄膀
似的肥短双脚正踩在少年拖着的矮木上,难怪少年拖矮木不动。
  两个汉子都肩扛柴斧,同样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胖汉子首先开口道:“这不是刁家那个被爹娘抛弃的孤儿么?本来想趁太阳下山前砍
些柴火,却碰上你这让人晦气的东西。”说罢朝一旁吐了口唾沫。
  “原来他是爹娘不要啊?我怎么听说他的爹娘是遇上山匪才被杀掉的。也听人说是被
妖怪给吃了。不知道哪个说法才是真的?小杂种,你倒是说说看你爹娘是怎么死?还是根
本没死,在外地吃香喝辣啊?”瘦汉子取笑道。
  少年闷不吭声,只瞪着两个汉子。胖汉子一屁股坐在矮木上,叫嚣道:“怎不说话,
原来是个哑吧?你这木头砍来要做什么,想拿去卖钱?村里不会有人买你这晦气孤儿的东
西免得倒楣,还是省省吧。你要是缺钱的话,大可找你那飞黄腾达的爹娘要啊。”
  “正好我们出来就是要砍柴的。你这木头我们就收下了。反正你用不着也卖不掉,对
不对?”瘦汉子接着说道。胖汉子闻言后破口大骂道:“你都听到了,还快不解开绳子?
傻愣个什么劲!”
  “王八蛋!”少年大骂一声,突然发难,举起柴斧就往胖汉子劈下。胖汉子怪叫一声
,滚倒在地。少年这一斧劈在矮木上,一时间抽不出来。瘦汉子冲上前猛踹了少年几脚,
虽令少年吃痛向后倒去,却也顺势拔出柴斧。
  面目狰狞的少年手抓柴斧,爬满血丝的愤怒双眼恶狠狠地瞪着胖瘦汉子。胖汉子狼狈
地爬起身来,拾回柴斧举在身前,大骂道:“你、你想杀人啊!你这天杀的杂种,快把斧
头放下。跟我们回村让村长好好判你!居然想杀人。你爹娘自私自利弃村子不顾,你这杂
种也没好到哪去!”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爹娘都那副德性了,他自然不会好到哪去了。”瘦汉子嘲讽道
,同时悄悄地提防少年,又向后退了几步。
  “别说我爹娘坏话!你们总要找碴,我恨不得把你们全杀了!”少年发疯般举斧冲近
瘦汉子,却又挥了空。瘦汉子往少年腿胫发狠踢去,令他吃痛摔倒。
  “呸!杀人这种话也说得出来,还想拿斧头砍我们!小小年纪就这样胆大包天,长大
后不就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么?刁家的人果然全是杂碎!”胖汉子压坐在少年身上,抡
拳就打。少年双臂抱头,勉强挡住胖汉子的一阵乱打。
  “你们这些王八蛋,总有一天我要你们好看!”少年咬牙恨道。趁胖汉子不注意,猛
然抓住他的手臂,张口就咬。这一咬令胖汉子痛得不住嚎叫。少年咬得死紧,胖汉子的手
怎样也抽不开,只得另一手使劲地推挤少年。
  “拿去!”慌乱中瘦汉子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子,急急忙忙地扔给胖汉子。胖汉子
忍痛接过石子,嚷道:“给我石头做什么?”
  “砸他!”瘦汉子叫道。胖汉子正在迟疑,少年一个扭头撕扯,几乎要将整块肉给咬
下。胖子惊慌失措地看着手臂鲜血横流,情急之下,手抓着石子就这么朝少年的头颅砸落
,少年闷哼一声,登时松口。
  胖汉子见石子上沾有血迹,又有鲜血从少年后脑缓缓流出。吓得将石头扔得远远的。
脸色死白的少年一双眼睛还牢牢瞪着胖汉子,似要将他千刀万剐才能善罢甘休。胖汉子被
少年瞪得心惊发毛,与瘦汉子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收场。
  就在这时少年双眼一翻,昏死过去。两个汉子赶紧捡起各自的柴斧,逃之夭夭。
=====
  待少年清醒后,映入眼中的是满天星斗,已然是深夜了。他才要起身,顿觉头痛欲裂
,痛得发出呻吟,只得继续瘫躺在地上。
  “我不是什么杂种,也不叫孤儿。我叫刁兵……”少年虚弱地对着夜空说道,缓缓伸
出手,像要抓住繁星般地收紧了拳头,久久不肯松开。
  刁兵所居的村子名为林木村。村子被无际的树海所包围,林木取之不尽,因此得名。
村民多以此为业,伐木后交由村里的盘商统一集合商队贩卖到外处去。这林木村地处偏僻
,商队是对外的唯一交流。鲜少有村民离开林木村,大多在此终老。
  刁兵十二岁那年,村里有了一笔大生意。据传某个门派要建新据地,因此需要大量上
好木材。这笔生意所赚的钱可足够林木村所有人过上一年衣食无缺的生活。他的爹娘随了
商队一同远行,跑这趟生意。原订三个月后返回林木村。
  但三个月到了却不见商队归来,刁兵每日都会到村口傻傻等著。如此等著等著,又是
三个月过去了,商队仍是音讯全无,连封报平安的书信都没见过。村里开始传出谣言,有
人说那商队是被山匪给打劫了,幸存的人全部被押进山寨里做奴。
  也有人说那商队赚得大钱后抛下村子不顾。这谣言牵连了商队在村内的眷属,让他们
饱受众人冷言嘲讽或欺凌。刁兵家中不过三人,失了爹娘后他从此无所依靠,故受村人欺
负的最凶。
这村子虽小,人们却都冷漠得很。刁兵屡屡被村里孩童群起追打,也不见有人出手援助。
甚至有村民闲来无事,又看刁兵是孤儿,时常找他麻烦。方才的胖瘦汉子便是其中之一。
只因为他们看刁兵的爹娘眼红,深信那商队的人全都赚了大钱,在外地过著奢华享受的生
活。
  另外还有一说,说商队的人是给妖怪生吞活剥给吃了。但村里谁也没真正见过妖怪,
只是偶尔听归来的商队口耳相传。传说那妖怪都在遥远的西方,凶残嗜血、杀戮成性,若
见到活人必定将其生吞活剥、剖肚挖心。其中虽然掺杂了不少加油添醋、穿凿附会之说,
却以令村民对妖怪恐惧万分。
尤其是村内的孩子更是怕得要命,都想刁兵的爹娘是被妖怪吃掉。刁兵虽然无辜,却因此
跟妖怪扯上边。孩子们都叫他作“爹娘给妖怪吃掉的孤儿”,常群起嘲弄欺凌。
  但无论真相为何,商队就此没了消息。刁兵也坐吃山空,爹娘留下的钱财逐渐花光了
。他只得自食其力,学着砍柴或拾取枯枝,再售给村里的盘商赚取微薄收入。那些盘商见
刁兵是孤儿好欺负,时常开出少得可怜的价码。刁兵虽然气恼,但别无选择,只能妥协接
受。
就这样两年过去,刁兵年已十四,总是吃不饱也穿不暖,全身伤痕累累,都是与人冲突相
斗所伤,但总算活了下来。
  起初他还会想起爹娘,但随着时间流逝,要记起两人的容貌越来越难,仿佛隔了层雾
,再也难以看清面貌。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村人轻视讪笑的卑鄙嘴脸,每个他都想狠狠痛
揍一番,以泄心头之恨。
  刁兵自暴自弃般地将手放下,碰到一丛杂草。他发狠地将杂草连根拔起,甩向夜空。
看着杂草散落的模样,刁兵想道︰“我就是像这些杂草一样无力,才会任人宰割。人人都
要欺我侮我。总有一天我会全都讨回来!”他愤而收拳捶地,这一捶又牵动头上的伤口,
不禁呼痛。
  躺了许久,刁兵总算能够勉强站起。他摸向头顶的伤口,手上沾满干涸血渍。想起胖
瘦汉子的嘴脸,又是忿忿不平。他试着拖动矮木,但此时全身精疲力竭,脱它不动,又试
了一阵才颓然放弃。
刁兵扛着柴斧,摇摇晃晃地摸黑离开树林。
=====
  刁兵好不容易才在树林中寻到方向,辨清回林木村的路。此时夜已深,村人都睡了,
村里静悄悄。刁兵走在无人的空旷大路上,吹着夜里凉风,心情意外的有些轻松。他自语
道:“原来村里的人都不见了会是这样愉快的事情。”
  刁兵经过一间屋子,忽然停下,在屋外驻足。这间屋子他再熟悉不过,毕竟这曾是他
的家。但那受他爹娘所托照顾他的李大娘伙同她如牛一样强壮的丈夫强抢屋子,还将刁兵
赶了出去。
当时刁兵极力反抗,却让李大娘的丈夫打得吐血,奄奄一息地被扔出屋外。刁兵看着那屋
的眼神掺杂了愤怒与落寞。他又悔又恨,竟连家都守不住。
  穿过街边的转角,刁兵走到村尾一处偏僻角落。正好在一户人家的瓦墙与村子围墙间
。在那夹缝间有他用木头所钉出的勉强可以挡风避雨的栖身小屋。那屋又小又矮,仅可容
他一人,不能站起只可躺卧。
将柴斧靠在小屋旁放好,刁兵钻入小屋中。里头漆黑一片,刁兵脚朝内躺下,上身伸出小
屋外。他用腐烂的木片枕着头,尽可能让自己舒服些。正要闭眼休息,突然见到夜空中依
稀飘着黑烟。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不睡觉在烧东西?”刁兵接着听见四周隐隐有些声音骚动,
黑烟渐浓,一阵阵不断飘过。刁兵难掩好奇,爬出小屋,打算去看个究竟。
  没想到所见的竟然是熊熊火光!
  第二章
村头处密布黑烟,陷入火海。火势直往刁兵所在的村尾延烧而来。他正想带着柴斧与仅有
但少得可怜的银两逃跑,却赫然见几个全身冒火的村民疯狂惨叫,从熊熊大火中滚出,在
地上挣扎爬动。
  刁兵目瞪口呆地看着火焚的村民后头,数只兽首人身的怪物穿越火海而出。那怪物足
足比一般人还要高出半个身子之多。藉着火光,刁兵清楚看出牠们长著狰狞凶恶的狼头,
双眼闪烁著骇人绿光。虽是人身,但浑身布满浓密灰毛,掌生锐利长爪。身后背着一把巨
大的黑钢斧。凶狠残暴的样貌犹如魔神出世。
  “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妖怪?”刁兵连打哆嗦,吓得人都呆了,连要逃跑的念头都给忘
了。
  随着火势蔓延,村民不得不从屋内逃出,但不少村民才刚跑到街上就给那些怪物逮住
,活生生地开肠剖肚,或是扯下头颅、惨死爪下。凄厉刺耳的惨叫声此起彼落,哭嚎不止
。平凡的偏僻小村俨然成了血淋淋的阿鼻地狱。
  刁兵背靠着墙缓缓坐倒,双腿发软不听使唤。眼角瞥向身旁大街,见一人仓促奔逃,
却不幸将自己绊倒,摔在地上。那人身躯肥大笨重,在地上爬动逃命的样子滑稽可笑,活
像只晕头转向的金龟子。换作是平常刁兵一定立刻笑出来,但此时他却滴了冷汗,替那人
紧张。
  一只狼妖逼近那人,阴影随之笼上。狼妖踩住了那人的双脚,只听喀啦数声,脚骨纷
纷碎裂。
  
  “我的脚!痛啊……好痛啊……不要过来、放过我、放过我!”那人哭叫求饶。刁兵
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身形也有几分熟悉。但那人在阴影之内,辨认不出。另外一只狼妖
也凑上前围住那人。
  “求求你们,求你们了,我不想死,我还有很……”那人话未说完,狼妖一脚踩上他
的背脊,略施压力,那人双眼暴突,泪水混著血水流出眼睛,口吐鲜血,嘴巴发出咿咿啊
啊的挣扎怪声,断断续续说道:“不……死……”
  另一只狼妖发出狗吠般的难听笑声,踏碎那人的头颅。目睹惨状的刁兵见那血肉糢糊
、成了一团烂肉的人头,当下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发晕。忍不住跪地呕吐。不料这一出
声,竟被狼妖注意到。
  “这里还有一个。”狼妖的声音嘶哑,语调怪异。那只狼妖往刁兵躲的墙缝走来。刁
兵吓得无法站起,脚跟猛踢着地上,双手乱抓一通,急往后退。狼妖的身躯挤不进墙缝,
只能伸掌往缝里抓来。刁兵堪堪躲过,差点就要落入狼妖手中。他将柴斧护在胸前,双手
抖得厉害。
  狼妖抓不到刁兵,挥起黑钢巨斧,刁兵感到斧风扑面,两旁的围墙如豆腐给被巨斧给
扫断。狼妖跨前一步,巨斧再挥。
刁兵抱头屈膝,身上落满石屑。下身忽然猛烈一紧,几乎要将肠子给呕出,刹那间被狼妖
巨掌抓住,双手跟着一松,掉了柴斧。刁兵心凉地看着掉在地上的柴斧,明白是拿不到了
。但就算斧头在手,他能与狼妖斗么?
  那狼妖将刁兵抓在面前打量,发出妖异绿光的眼珠子离得好近,热烘烘的鼻息全吐在
刁兵身上,令他吓得失魂。他就这么被狼妖抓在手中,带往村头去了。
经过那被踩碎惨死的尸首,刁兵终于辨认出来那是胖汉子。
  林木村已经成了焦烟弥漫的废墟,遍地都是残缺不齐、死状可怕的尸体。刁兵依稀认
出其中几人。那些人今夜一如往常入睡,可是却再不能醒来。几只狼妖还在废墟中穿梭翻
找,发现躲藏的活人就当场杀掉。因此不时传来一阵惨叫。
  抓着刁兵的狼妖与其他狼妖会合,离开村子。这些狼妖手中都抓有惊慌尖叫、嚎啕大
哭的孩童与少年少女,悬在半空的双脚踩啊踢的,就是碰不到地,更遑论逃跑了。
  村外不知何时停著一列囚车,每个铁笼间以铁扣串连在一起。几个笼内已经关着孩童
,有的屈膝抱头、有的不安张望、更多的是在低声啜泣。在囚车最前头的是一只外型似犀
,三角六眼,背脊覆著油亮鳞片的巨兽。一只鼠妖抱着麻绳从巨兽背上跳跃下。
  狼妖们随手将孩童及少年少女扔在地上。那抓着刁兵的狼妖下手特狠,刁兵被狠狠地
砸在地上,半边身躯痛得失去知觉。刁兵就这么躺在地上,扫了一眼被抓来的众人,村中
的孩童还有少年少女几乎全给抓来了,时常找他碴的熟面孔当然也在,尤其是王二与赵大
虎。那两人靠在一起,王二唸唸有词,似乎在求神庇佑。赵大虎脸色苍白,惊惶得不住喘
气。
  鼠妖用麻绳将每人的双手手腕给绑死。刁兵本想趁机逃开,却见狼妖垂涎著口水,直
盯盯地看着众人,一副想将他们生吞活剥吃下肚的饥饿模样。发现无法逃跑,刁兵只能绝
望作罢。
  鼠妖凑近刁兵时,一股食物腐坏混合著多日没洗衣物似的臭气扑鼻而来。刁兵忍不住
伸手掩鼻,鼠妖粗暴抓开刁兵双手,牢牢地缠了数圈,几乎要将他的手腕给缠断。鼠妖又
故意对刁兵吐出一口浊气,狞笑道:“嫌我臭?”那浊气吓得刁兵避开脸,屏住呼吸。
  鼠妖笑了几声,才去绑下一个人,众人就这么给麻绳串成一列。待全都绑好之后,鼠
妖抓着绳子的最前端,拖着众人走到囚车旁。推开其中一座铁笼的笼门,粗暴地推著站在
最前面的男童,吆喝道:“给我进去!”
  那男童给鼠妖这用力一推,登时嚎啕大哭。鼠妖不耐烦地抽出腰间猎刀,恐吓道:“
再哭我就把你鼻子割下来!”男童却是哭得更凶。男童身后的绿衣少女趋上前,赶紧摀住
他的嘴巴令哭声稍缓,又轻声安抚,带着男童走进铁笼。
  “后面跟上!”鼠妖将绿衣少女身后的孩童也跟着推挤进笼。这笼内陆续走入了十多
人,终于满载。鼠妖将多余的麻绳割断,余下的人关进其他铁笼。
刁兵与赵大虎及王二在同一座铁笼内,双方各据铁笼一角。王二看见刁兵,啐了一声,别
过头去,嘴上仍然自语不停。赵大虎抱着头,一双眼瞪得大大地,随时会发疯似的。刁兵
看赵大虎这副模样只觉得既悲哀又好笑,这与他平时带头欺负人、作威作服的模样完全判
若两人。
  换作是平时刁兵必定会向赵大虎挑衅道:“你也有这种懦弱的模样啊?平常不是很嚣
张么?”但如今同样被关在这铁笼之中,下场究竟如何还是未知数。刁兵背倚冰冷的栏杆
,徬徨望着笼内众人。
  刁兵见一个黑发少年盘膝而坐,冷酷的脸庞犹如覆上一层严霜,双瞳是深渊般的漆黑
,一头黑发比墨还要乌沉。这黑发少年刁兵从未见过,且未与众人绑成一列,而是单独被
缚住手腕,猜是从其他地方被掳来的。
那名绿衣少女就坐在刁兵身旁,还在安抚那名哭泣不止的男童。这名少女同样令刁兵感到
陌生,但见她也是从林木村被抓来的,猜想可能是足不出户的女孩子家。
男童抽抽搭搭地哭着,让刁兵大感烦躁。但不只那男童,整列囚车哭声阵阵,呜咽不绝。
这时囚车缓缓动了起来,犀兽拖着囚车,逐渐远离林木村。刁兵望着无再无一处完好,已
成废墟的村子,大火还在燃烧。他住了十四年的地方,就在一夜之间覆灭了。
  骇人的狼妖分别走在囚车两旁。笼内的孩童们因为惧怕狼妖,而不敢向外望。刁兵抬
头看着夜空,才惊觉原来天顶如此辽阔,星斗是这样的璀璨耀人。他纳闷地想,为什么偏
偏在被关着的时候才会发现这些?囚车好颠簸,让他身子颤动得好厉害,头也跟着晕了。
  他忍不住猜想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这些妖怪留他们活口究竟要做什么?会不会最后
他也会跟胖汉子一样被玩弄凌虐、或是被活生生地撕成肉块?说不定会被狼妖给生吞下肚
?想起死状悽惨的村人,刁兵深怕自己也落得一样惨死的下场。
  刁兵握住栏杆,整座笼子是金属制成,坚硬无比,冰冷得令人心寒。他想绝对没有办
法能从笼子逃出去。难道只能坐以待毙?他绝望地垂下双手,麻绳令手腕血流不顺、冰冷
发麻。不单单是手,连身体也变得好冷,血液仿佛冻结了。
他无法自制地想到狼妖狞笑踩死胖汉子的时候、想到鼠妖嘲弄他的情景、以及被火吞而疯
狂惨叫的村民的模样。刁兵猛然垂下头,眼眶发热发酸,恐惧的眼泪滴落在手背上。
其实刁兵明白并不是囚车颠簸,而是他不断发抖,害怕得除了发抖什么也不能作。他牙关
慌得打颤,尽管他想紧咬住,可还是抖得厉害。
  “我不想死……”刁兵死握著发麻失了知觉的拳头,任凭指尖刺进掌心,如丝鲜血混
著冷汗渗出。
突然一双手出现在刁兵被泪水给模糊的视线中,轻轻覆在他的拳头上。那是一双很好看的
手,比牛乳还要白净,十根手指纤细得仿佛比柔荑还要易折。绑死的麻绳简直要将那柔弱
的手腕拧断似的,让人看了不舍心疼。
  刁兵怔怔抬头,望着那双手的主人,正是安抚男童的绿衣少女。他久久说不出话,从
少女手心传来的暖意,稍稍缓和了他的慌恐。
  “你是刁兵,对么?”少女问道,脸上带着微风般轻柔的笑容。刁兵点点头。他惊觉
到脸上淌著泪水,着急抽回双手,别过头匆匆将脸抹干。
虽然他在林木村土生土长,但村民多是用刁家那小鬼来称呼他,双亲失踪后更是不客气地
直接用刁家的孤儿或是刁家杂种称呼他,久而久之村内的人都这么叫他了。
  这许久没听到别人叫自己的名字,刁兵不禁讶异,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却是声音哽咽,略带哭腔。让他又是一阵困窘。
  少女偏头微笑,长发倾散,露出几缕碧色发丝。她答道;“我们同住一个村子,自然
知道你的名字了。”
  虽然少女如此说道,但刁兵对她却是毫无印象。但见她主动安慰自己,态度真诚,又
叫着他的本名,与那些惯于欺负自己的村民全然不同。起初刁兵对少女有所戒备,此时也
缓和下来。他见少女的碧色发丝十分特别,好奇地盯着。
  少女当然注意到刁兵的目光,微笑道:“你看到啦,这颜色很好看吧?跟我的名字很
合。我叫做碧云,就是这碧色的碧呢,云则是云朵的云。”
  刁兵纳闷问道;“可是村子里没有姓碧的人家。还是你另外取了跟家里人不同的新姓
?”碧云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说道:“我没有亲人,是流浪到这村子的。以平常人的
说法,应该是孤儿?”
  “这么巧,我也是孤儿。”刁兵饱受众人欺负,如今总算有人这般和善地对待他,甚
至与他有类似遭遇,不禁高兴得脱口而出。
  但才刚说完他便懊恼不已,想道:“我爹娘是死是活根本还不知道。不过是村里的人
总是这样叫,我却真的以为自己是孤儿了。可是爹娘都两年多没消息了,我跟孤儿又有什
么差别?”想到不知下落的爹娘,以及孤苦伶仃,几乎是苟延残喘活着的这两年,刁兵突
然一阵茫然。他活下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碧云见刁兵脸色黯淡,猜是在惧怕狼妖,鼓励道:“我们一定有机会可以逃掉。别放
弃。”
  刁兵听碧云如此安慰,也不知如何反应,只得点点头,看着笼外的狼妖,心想或许一
开始狼妖给自己一个痛快,死得干净,不必像现在这样担心受怕不也挺好?
  想到此处,刁兵才惊觉与碧云闲谈时竟忘了自身处境,什么狼妖鼠妖都抛之脑后。
那名爱哭的男童早已哭累,在她身旁蜷成一团。碧云忍着双手被缚的疼痛,轻拍男童后背
,安抚他入睡。
  “你还要带着弟弟这个拖油瓶流浪,很麻烦吧?”刁兵问道。只见碧云摇摇头,答道
:“这孩子不是我弟弟。我是孤身一人到处流浪的。我只知道他姓何,不过也是刚刚才听
他说的。好像是何屠户那家的孩子。”
  刁兵难以置信地望着碧云,讶异道:“原来他不是你弟弟?那你为什么要这么照顾他
?刚才那鼠妖看起来是真要拿刀砍这小鬼,如果被牵连了不是很倒楣?”
  “可能是因为他哭了,也或许是因为他看起来很害怕。”碧云露出伤脑筋的模样,笑
道:“我还真不知道为什么。自然而然就这么做了。”她收回双手置在膝上,那原本白皙
的双手因绳缚而失了血色,变得极为惨白。
  “你关心我该不会也是因为我看起来很害怕吧?我先说了,我不需要别人同情,更不
用被可怜。”刁兵赌气地别过头去,不再看碧云。大部分是以为自己被看轻而不快,部份
却是不愿再看着碧云那双死白的手而无能为力。
  碧云直视刁兵,神情认真地说道:“我没有可怜你。现在不会,以后也绝不会。我从
以前就想和你讲讲话,可是你总是被迫跟王二跟赵大虎那群人周旋,或是其他村民,像是
李大娘他们,根本无暇注意旁人。我也找不到适当的机会。可是现在我跟你被关在一起,
虽然王二他们也在,不过隔得这么远,外头又有妖怪,他们不敢作乱。终于可以跟你讲上
几句话。”
  “为什么想跟我说话?我不过是个被看不起又常被作弄的孤儿而已。还是你觉得这样
的我很有趣?”刁兵没好气地说道,又自暴自弃地用孤儿称呼自己。这一股怒气来得莫名
其妙,令他无所适从,只能随口发泄。
  “但你从没看不起自己。不是么?”碧云断然道。刁兵不服输地说道:“哼,当然。
如果连我都瞧不起自己,不就什么都没了。”。
  “我跟你一样,绝不会瞧不起你。会想跟你说话只是因为……”碧云突然停顿,刁兵
忍不住望向她。只见碧云神情严肃地看来。被碧云这般认真地看着,刁兵免不了发窘。他
支支吾吾问道:“因为什么?怎么不说了。”
  “因为你很用力地活着,那模样让我很感动。我到处流浪,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是
第一次看到像你这样的。我觉得你不会死在这里,你一定会活下去。”碧云说道。
  刁兵的脸顿时涨红,说道:“我、我只是不得不活下去而已。可是我也不知道活着是
为了什么。一开始好像只是为了等爹娘回来,可是我已经不抱希望了。都过了这么久了,
没有消息就是没有消息。我一直待在村里也是为了爹娘,但是现在村子没了,人都死光了
,我也只能死心了。再来要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我刚刚还在想或许让那些妖怪把我杀了
还比较好。以后要怎么办才好?我真的不想死。”说著刁兵忍不住害怕,又发起抖来。
  碧云将双手覆在刁兵掌上,安慰道:“我们会逃出去的,一定会平安无事。”她的双
手虽因血流窒碍而略为冰冷,但带给刁兵的暖意丝毫不减。“相信我。”碧云道。
  刁兵克制住颤抖,问道:“你的手……还好么?”
  碧云稍一迟疑,随即领会过来,嫣然笑道:“没事的,谢谢你。”刁兵只是随眼一瞥
,便被碧云那艳丽胜花的笑靥给震惊,心中余波荡漾,念念不忘,只盼能再偷瞧上一眼,
却再也没法鼓起勇气往碧云看去。
  第三章
  两人顾著谈话,不知不觉已是天明。晨风冰凉入骨,刁兵背倚囚车的铁栏杆,一阵哆
嗦,忍不住缩起身子。囚车在穿林小径中缓行。这小径似乎是新僻而成,径上的痕迹既浅
又新,两旁的林木也是刚被砍断不过数日而已。
  刁兵睡意渐深,眼皮沉重。但他对车外的狼妖戒慎恐惧,不敢就这么睡着。这大清早
的林中只听得鸟声啾啾,周围的狼妖笔直地目视前方,无一交谈,只有偶尔发出几声低吼
,走了一夜也不见牠们显露疲惫之态。
啜泣声不知何时停止,大多数人蜷著身子不安地睡去。那名黑发少年仍是面无表情,冷望
前方,挺直腰杆盘坐。他隐约散发出令人不快的沉重气息,是以他周遭空了一圈,无人愿
意接近。
  
  囚车再行了一阵,刁兵眼睛半睁半闭,见碧云双膝并拢侧坐,双手搁在大腿上,头正
低垂,也在休息。那垂胸的长发遮去她半边脸。一袭绿衣虽非崭新之物,但毫无任何污损

  刁兵不住凝望,看得出神,差一点就要伸手去轻抚那一片乌黑中的几缕碧绿发丝。总
算刁兵惊觉过来,发狠揍了自己一拳。这声音虽响,但笼内的囚人经过饱受折磨的一夜之
后,身心俱疲,因此也没惊醒。
  刁兵在心中暗暗数落自己的不是,随后倚在栏杆上,仰头望天。这林荫浓密,仅有微
光穿过。望着望着,刁兵终于忍不住睡意,恍惚间睡着了。
=====
  
  刁兵醒来时又是夜里。囚车正停在一处空地。狼妖们群聚一起,只听得阵阵嚼肉声,
四周弥漫一股令人欲呕的血腥气味。从狼妖之间的间隙望进,隐约可见是几只黄牛的尸体
。应是刁兵睡着时狼妖不知从何处抓来的。
  鼠妖远离狼妖群,坐在火堆前,猎刀穿过一块生肉,就火烤著。囚车内众人一日未进
食,闻到烤肉的香气,当然是垂涎欲滴,纷纷按著饥肠辘辘的肚子,眼巴巴地看着猎刀上
那烤得滋滋作响的肉块。
但他们都见识过妖怪的心狠手辣,不敢出声讨肉吃。王二干瞪着眼,不断舔著嘴唇,肚子
发出一声好大的咕噜声响。这一响,车内众人又是更饿了。
  虽然刁兵也闻到肉香,但幸亏他平常挨饿惯了,因此不特别心动。他心想那些妖怪也
不见得会分肉给他们吃,何必多作奢望?
刁兵勒紧裤带,将肚子缠得紧紧的。碧云好奇地望来,两人互看一阵,还是刁兵忍不住先
别开头。他解释道:“勒紧就不会觉得饿了。你可以试试看。”
  碧云依样照作,说道:“幸好我也没什么胃口,勒紧之后又更不饿了。”虽然碧云这
样说,但她身旁那姓何的男童却饿得紧,望着香喷喷的烤肉,就要流出泪来。他抓着碧云
衣袖,喊道:“姊姊我饿……”
  碧云正在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鼠妖却已将那肉离了火堆,放在嘴边大嚼起来。鲜
美的肉汁顺着鼠妖脏兮兮的两颊蜿蜒流下,嘴边杂毛沾满肉屑。大快朵颐的模样让笼内的
孩童还有少年少女们看了心痒难耐,只盼也能向那肉咬上一口便心满意足。
  眼看鼠妖就要把肉给吃光,男童急得哭了出来,抓着碧云的衣角嚷道:“我饿,姊姊
我要吃肉!我要那肉!”
  这男童无理取闹,令碧云为难,刁兵忍不住喝道:“小鬼,别再闹了。这里面有谁不
饿的?”那男童却也不听,继续叫嚷。刁兵脾气暴躁,见男童如此胡闹,快要难以忍受。
  突然碧云挨近栏杆,向外喊道:“给我们些吃的好么?”这一喊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刁兵更是目瞪口呆,愕然道:“碧云,你这样万一被杀怎么办?”
  碧云道:“可是大家都饿了。关在这里面没有东西吃,会越来越虚弱,或许还会生病
。说不定妖怪们一时心软会给我们食物,这样大家就不用挨饿了。”继而又向鼠妖喊道:
“我们很饿,给一些食物好不好?”
  那鼠妖看向囚车,咧嘴发出怪异的笑声,露出一对锐利的大门牙。刁兵慌张道:“不
要给自己惹麻烦,别再喊了。”
  “喂,那些牲畜说他们饿啦,想要食物。”鼠妖对着狼妖群喊道。狼妖们毫不理会,
只顾著撕咬吞食眼前的黄牛。鼠妖也不多说,走到刁兵与碧云所在的笼子前。
  碧云身旁众人见鼠妖来到,纷纷退开,只盼离她远些,免得受了央及,那男童也吓得
闪避。只剩刁兵不死心地拉着碧云衣袖,要她后退。但碧云毫无惧色地说道:“拜托,我
们需要吃的。可不可以分一些食物?”
  鼠妖斜瞄著碧云,一边大口吃肉,一边说道:“好香、好香。”没多久功夫就将手上
的肉吃得一干二净,只剩根骨头。鼠妖打了个饱嗝。牠瞇细眼睛,不怀好意地说道:“想
要吃的,想要食物?”说著猝不及防地将骨头用力砸向囚车,骨头比栏杆间隔还要大得多
,只撞上栏杆就掉落在地。囚车内的孩童们被吓得正著,都傻愣著,也哭不出来。
  “再吵的我就抓出来杀了!”鼠妖抓起一把泥土,往囚车扔来,砸在栏杆上碎成土屑
,纷纷散落在碧云身上。鼠妖这才悻悻然走回火堆旁。
  碧云拨落身上土屑,向刁兵吐了吐舌头,道:“给你看笑话了。没拿到食物真的好可
惜。”转身向躲在后头的男童歉然道:“对不起,姊姊没要到食物。”
  那男童惊魂未定,也听不到碧云说话。碧云怜惜地望着男童,轻叹一声,就地坐下。
刁兵也跟着在她身旁坐下,此时笼内的其他人却刻意与他两人保持距离,只怕碧云再有什
么出乎意料的举动,惹得妖怪发怒,自己也会遭受连累。
  “你疯了么?这样乱叫一通激怒了妖怪,万一牠把我们都杀了怎么办?我可还不想死
。”王二突然开口责备道。赵大虎跟着附和:“差一点就被你害死。你要送死就自己去,
不要拖累我们!”
  “我只是想要点食物让大家充饥,没有要拖累你们的意思。”碧云解释道,却迎来众
人一双双带着敌视与不信任的眼神。
  “至少她敢跟妖怪要吃的。你们明明也饿得要命,却只能看着妖怪嘴里那块肉流口水
,连个屁都不敢放。王二,你是孬种么?”刁兵破口骂道。
  “刁家的杂种你别太嚣张,刚才你也不是很怕被杀掉?现在站出来逞英雄,是因为你
跟这女的有一腿?这女的我们都没见过,不知道是哪个村子的人?如果是林木村的人,都
知道你爹娘贪钱无情,背弃村子又抛下你,在外头享乐快活。哪会跟你在一起?还是这女
的疯了,配你刚好?”王二反击道。
这互相叫骂嘲讽对他们乃是家常便饭,彼此又仇视对方许久,尽管此时都落在妖怪手中,
却是谁也不愿退让。
  刁兵怒不可遏,霍地站起,硬扯著缚腕的麻绳就要上前与王二两人相斗,但麻绳绑得
极紧,笼中被囚的人又多,加上碧云不断拦阻,刁兵一时间难以穿越。王二也不甘示弱,
嘴不停歇趁隙不断挖苦,火上加油,各种难听的话都说出口,其中夹杂不少淫秽的骂词,
还连碧云一同牵扯进去。惹得刁兵是更加暴跳如雷。
  “刁兵,你别跟他计较。现在我们都被关在这里,还要相斗对彼此都不是好事。”碧
云拉住刁兵劝道。
  “我跟他同归于尽也罢,最好都被妖怪抓出去杀了干脆。”刁兵挣开碧云,又要往王
二与赵大虎所在的角落过去,却听碧云惊呼一声。刁兵闻声回头,原来碧云被他忽然猛力
挣脱,不稳地摔在地上。。
  刁兵见碧云神色痛苦,长发散乱遮面,急忙蹲下探视。只听碧云喃喃道:“好痛……
”刁兵慌乱地赔罪道:“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怎么了?”
  “我的肩膀好痛……可是又好像渐渐没感觉了……刁兵,我会不会残废了?”碧云哭
道。刁兵心乱如麻,急得额上全是汗,却想不到有什么法子可以救治碧云。他焦急得束手
无策,有如热锅上蚂蚁。
慌过头的刁兵甚至突发异想:“不如我求求妖怪好了,说不定牠们会放过碧云,让碧云去
找大夫治治。”完全不觉这念头之可笑无稽。
  突听一声轻笑,刁兵往碧云看去,她正对刁兵吐著舌头,一双眼睛调皮的眨啊眨的。
完全不是方才痛苦的模样。刁兵一时领会不过来,只呆叫一声:“啊?”
  “你不是、不是很痛,肩膀又要残废么?”刁兵傻傻问道。碧云格格娇笑,解释道:
“当然是骗你的。现在冷静些没有?”刁兵这才明白碧云的用意,他一心只盼能救得碧云
的同时,怒气也跟着消去大半。
  “你不会生气么?”刁兵问。碧云却问道:“生气?为什么我要生气?”
  “你是为了他们才跟妖怪讨吃的。他们却全都怪你,还骂你疯了。换作是我一定跟他
们拼了。”刁兵直替碧云抱不平。
  碧云坐起身子,慢慢地用手将长发梳顺,然后才说道:“我明白为什么他们会责怪我
。因为他们很害怕,人只要怕了就会慌张、什么也都顾不得了。我想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所以我不生气,也不想生气。还有其他太多比生气还要重要的事情了。”
  “比生气还要重要的事?像是什么?”刁兵问道。
  “你看。”碧云抬头说道,刁兵顺着望去。铁笼外的夜空流转无数星斗,璀璨迷人,
饱满拥挤得像要掉下来似的。一时之间刁兵说不出话,只专注地看着那星空。
  “好……美……”良久刁兵才回神过来。
  “这就是比生气还重要的事。”碧云笑道。刁兵总算是明白碧云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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