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没看到一部场景衣妆复古典雅美轮美奂令人遥想的 period drama 了？今秋我已欣喜地在 Netflix上看到两部，一是九月中的丹麦片《伊伦嘉：诱惑的艺术》Ehrengard:The Art of Seduction，二是九月底的波兰片《被遗忘的爱》。这台译片名应是照英语片名 "Forgotten Love" 翻来，的确这就在讲一个失忆父亲与年幼女儿失联多年重新聚首的故事；波兰文片名 "Znachor"“庸医”则是 1937 波兰原著书名，原来这失忆父亲本来是个执业医生、失去记忆忘了身分却未忘医术、就这样当个“无牌医生”救助百姓悬壶济世。不过这样搞“失忆梗”讲个庸医故事又有何意义？
网上虽找不到波兰小说原文，但看各种介绍可知一二：这本是 1937 波兰青年作家写的剧本、电影拍不成就改出版小说，故事灵感来自时下一位布鲁塞尔训练的传奇医生，他虽有正规训练与医师执照、却宁当“庸医”走入民间乡野救治百姓，出人意料的是比起偶尔空降还高高在上的“有照医师”、倒是他这“无照医师”医术更可靠也更得人们信任，只是为何有这荒谬现象呢？总之本故事的大原则是：医生仍非人人可当的，绝不鼓励没有专业训练就妄自行医的真“庸医”；但专业训练的医生仍自成一个象牙塔，他们包袱沈重无法走入民间，总要有人脱离体制让医学走入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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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本片并没要严肃谈这“医学正义”问题，并没走上许多当代电影直言辩论振振有词的说教路，就专心拍角色历程引人同情与他一起品尝悲欢离合、也专心拍美人美景田园生活勾勒一个“美好年代”，至于医学正义等道德讯息就不着痕迹融入日剧情生活细节中。话说这“美好年代”又是什么样的年代呢？看本片场景处处令人玩味却几乎从来不说破：这里有19世纪末后才渐发展的现代医学技术与医院制度、有20世纪初城市中产富裕生活街上有汽车，但随着路上马车转头到了乡间简直还在18世纪前 ancient regime 、农村社会仍有伯爵领主与庄园农奴阶级分明耕耘著土地...
中段一场多位主角相遇简直“超时空交会”，有18世纪农民马车、有19世纪新贵赛马、有20世纪摩托车、还有个一支手杖一包行囊的流浪老汉宛如中世纪浪人！这既令观众狐疑这是波兰的哪个时代、又令人好奇这么多异时代人们该如何共处？也许本片主角父女“失忆分离”的悲伤故事，冥冥之中是要他俩踏出自己舒适小圈圈走进波兰大地看见异质吧？故事开场：时代不明乍看像 1900s波兰华沙，医师主角 Rafal Wilczur年岁青壮已升到教授，令许多前辈赏识同辈敬佩之余亦有同事羡慕嫉妒，只是他不甩繁文缛节更不喜攀缘上爬，全心只想着燃烧自己精进医学并普及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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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们当代观众眼光怎么看这都是“成功人生”更是“完美人设”呀！但这么成功完美零缺点，也许仍是个高高在上的完美主义象牙塔，开场短短十几分钟戏份我们也见 Rafal完美人生两个盲点：(1) 他成了工作狂冷落家庭致妻子“外遇”，这虽看似当代现象但其实早就是两性社会老问题只是过去女人不敢发难，本片这位贵族出身的主角妻子倒是不惜挥别名利双收的“中产医生娘”生活、甚至与“传统贵族”割袍断义、带着女儿追随的竟森林木屋一介穷书生！(2) 他虽致力普及医学但对民间各种“无知”与“庸医”嗤之以鼻，本片就阴错阳差让他跌落凡尘当一回“庸医”。
故事转折：成功推动医院小改革的 Rafal不但当了新院长还全国报导！谁知人生爬到顶峰的这天回家、赫见妻子已带着三岁女儿 Marisja不告而别；晚上约医生好友 Dobraniecki出来诉苦又莫名被人攻击陷入昏迷、翌晨警方已迳行宣告他“自杀死亡”这医生好友却吞了口口水闷不作声 XD 这怎么看都很像古典小说中“好友陷害剥夺主角”套路宛如《基度山恩仇记》那个样！我也不知小说原著是否真有此意，但看本片拍来这好友也只是个知情不报的小恶、只神鬼不觉趁机取代主角人生；但真要说是他处心积虑陷害 Rafal？不如说更像是天降厄运给 Rafal一场试炼跌入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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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美人美景如诗如画令人心旷神怡：遗世独立的波兰田园里，3 岁离开爸爸的女儿 Marisja如今 18 岁亭亭玉立，尽管生母继父双双逝去只剩她孤女一人、但乐观正向落落大方带着母亲的爱拥抱人生，尤其女演员选角兼具传统典雅与现代热情、真正是老派童话大地女儿令人一见倾心为她欢喜为她愁！话说一个如花似玉受好教育的孤女来到乡野农村会有何待遇？任何我们暗叫不要的现代电影写实残酷本片绝没有，就只是一个童话寓言完美少女正向闯江湖、温柔笑容以诚待人努力工作加点聪明幽默，再粗野愤懑的乡民社会都为她融化、而她的到来也为僵固农村带来新活水。
大地女儿也必有浪漫爱情，只是本片安排看上她的竟是个的风流贵公子Leszek？不但登场就是现代机车呼啸而过吓坏马匹搞乱田园、看到可爱民女还赌赛下注嚣张把妹？以我世故眼光怎么看都觉是个傲慢贵族“始乱终弃”的警世故事呀... 不过本片理直气壮的单纯正向令我汗颜：是呀传统贵族有其傲慢、但“王子爱上民女”的传统童话本片仍大声诉说、正是这爱能打开贵族心扉学会放下身段走入民间跨阶级共荣！同样地下层阶级愤懑乡民假以时日也终会顽石点头。当然仍有冥顽不灵的世故恶念，但本片仅轻描淡写描绘庸碌小恶，纯推动剧情搭个舞台迎接“庸医”主角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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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 15 年前昏迷失踪被判定死亡的医生主角 Rafal、这 15 年来失去记忆成了流浪汉胡乱买了个新身分 Antonio，只隐隐觉得生命中有某个重要事物等待他追寻？却不知那是什么更不知该走何方而陷入漫游... 但就在这大地漫游中见识了人间百态民间疾苦、他总一股热血不知哪来的直觉“解人病痛”妙手回春！虽然这故事写在 1937 年时代背景可能还更早、对“失忆症”既无剧情的科学处理更无写作的科学见解，但如童话寓言的描绘下“失忆”更像是种人生重构、不重要的繁文缛节与身外之物早都忘光光！就算脑筋失忆仍深藏身心的真重要事物呢？于公是医，于私是爱。
在这“贵族 vs 农奴”又“现代 vs 传统”一边傲慢宰制一边愤懑敌视的农村，过去居城市中产却难免自限的医生主角 Rafal、如今失忆却返璞归真成为流浪汉 Antonio，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属于中产医生的心态与建制包袱、也不用牌照就当个无照“庸医”凭著直觉来悬壶济世。当然他无牌行医会引来怀疑猜忌、但正派医师有限且多有傲慢疏离、许多乡民被撂下一句“他不成了”时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位“庸医”呀！可说正牌医生不救的众生就由 Antonio这庸医来救！于是 Antonio渐渐救人无数融入小镇、有人民热情支持大方收留亦有新恋情、这一救迟早有缘与亲女儿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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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父 Rafal变成庸医 Antonio能与女儿 Marisja千呼万唤父女相认吗？女儿与贵族王子 Leszek 能以爱打破上流阶级壁垒吗？老父与呛辣村姑 Zoska能以爱融化底层阶级愤懑吗？父女俩有缘在此搅动春水又能融化既吹胡瞪眼又相濡以沫的“波兰人”与“犹太人”吗？也许最终不同阶级齐聚一堂指控辩护“庸医”Antonio 慢慢拼出他复杂真相、不只在审讯主角而更是审视波兰社会呀！我们波兰社会当然要有“医生执照”等中产科学制度、当然也要把传统服务上流的科学实践泽被于民，只是空谈理想之余实际的推广下放又有多牛步？难道专业没做的也傲慢禁制民间不准去补足？
本片尽管有体制傲慢与社会小恶但仍着重善的力量，对立冲突的异阶级与异族群终将融化携手，最后一镜父女两人的田园结局就是童话式的波兰乌托邦！身在 2020s看多了世故电影真怀念这种老派单纯！回想我最初的好奇：本片设定在哪个时代？怎么社会如此先进欣欣向荣、农村田园却仍如化外之地、而两者融合携手将圆满一切历史冲突？电影只有中后段若无其事带到一个大胡子胸像，暗示这可能是他们短暂统一摩拳擦掌打造现代理想国家的“波兰第二共和”？只是熟知历史的观众也知田园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电影就体贴地留在终镜让它成为永恒... 推荐老派观众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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