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四天复习老皮 007，终于复习到最后一部《谁与争锋》！这样子四天内回忆横跨七年的观影经验倒也是有趣：老皮担任 007的台上时间只横跨七年就有四部作品、两部之间通常隔两年顶多隔三年，比起阿丹担任 007当了十五年才五部作品、两部间隔是2年4年3年6年往往拖好久，还是老皮这代爽快多了！但以银幕上呈现的时代感来说，老皮这七年四片是瞬息万变推陈出新的、阿丹这十五年五片却好像仍在同一时空下冻结著。
老皮这代四片，光看片中电脑萤幕上的内容呈现，就可看出时代科技快速变化。而以电影整体呈现来说，1995《黄金眼》时代虽已后共产，但百废待举音画氛围还是很八零；1997《明日帝国》已从硬军武转为软信息，媒体认知作战的时代已到来；1999《纵横天下》的后共产转型已风起云涌，东油西送串起欧洲新版图，尽管视觉氛围偏复古浪漫，仍以开场快艇战介绍千禧新伦敦；2002《谁与争锋》则仿佛有意给观众敲响一纪“现在已是21世纪”的警钟、谍报点到为止剧情大幅浓缩、代以排山倒海的未来式科技、007 已由《黄金眼》的动作片格局再度升级简直成了科幻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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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个人回想《谁与争锋》时，剧情与阴谋到底如何已记不太清，只记得是北韩鹰派要用太空武器攻韩国，有荷莉贝瑞与裴淳华两位正邪女郎，还有一场宛如牛津校友的公子哥斗剑。但印象深刻历历在目的，都是令人几乎忘记这是 007电影的超现实技术与景观：开场三位冲浪选手乘“大白鲨浪”而来，这尚算是《黄金眼》等级的极限运动；第一战是可滑行于雷区的气垫车，现实说不定真有但已超出一般观众对军武的想像；庞德私下古巴查案查到医美诊所做“变脸”、甚至全身从里到外语言谈吐全都能替换！
回到 MI6一场大屠杀，原来是全新射击模拟器 Moneypenny 也想玩；新 Q挥别 BMW隆重介绍 Aston Martin "Vanquish"，竟是微型摄影表面成相的“隐形”Vanish；反派企业家派对办在极地冰宫，事业竟是 2010s企业家才纷纷投入的太空竞赛；反派致富的钻石，先以“钻石切割光束”玩恶灵古堡；钻石技术第二招，是美苏都未曾实现的卫星光束武器“伊卡鲁斯”，宛如天火追着庞德跑；冰崩地裂的海啸绝境，庞德犹能自制飞行伞冲浪实在太夸张；片末双探空降渗透，采用最尖端单兵折异机PHASST；变脸变身大反派已变半机械，电击手臂操作伊卡鲁斯简直像漫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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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当年我看到这么多目不暇给的奇观时，一方面赞叹 007紧跟时代透过电影开展观众视野、不但展望科技的未来更提醒灭世的戒慎，但另一方面也感到“007 已一去不返”的焦躁不适。007 历来代表的是什么呢？是冷战时代的恐怖平衡、国际政治的暗潮汹涌、语带玄机的心照不宣、杯觥交错的试探交锋、或名酒美人的迷醉渗透... 谍报有别于军武，魅力就在于低调迂回灵活柔软化解危机于无形，也是007 电影四十年所展现的独特韵味；老皮这代进入后冷战新世界，连续三集推陈出新跟进紧时代脉动是种积极的转型，但转到《谁与争锋》会不会转太过头反失了核心韵味？
记得看新闻中罗杰摩尔抱怨过《谁与争锋》太天马行空了，还自嘲“连我这演过《太空城》的”都觉太夸张 XD 这也曾引起我再细细探索那感觉：为什么，看《太空城》我就看得很欢乐觉得是特色、但看《谁与争锋》就觉太夸张？也许是风格问题吧：罗杰摩尔当年一部比一部幽默逗趣玩世不恭、拍到《太空城》更夸张出世玩到天上去，那好像就很渐进地顺着那代轻松幽默风格；那老皮的风格呢，虽然许多人把他和摩尔同归在“奶油”一类，但细看前三部他都只是幽默嚣张却有另一面严肃、案情也都写实入世而无卡通化反派，这调性突然拍起《谁与争锋》就有点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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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回《谁与争锋》的剧情，其实前半片虽然有爆破很大相当夸张的动作戏，但基本还守着谍报片的悬疑与迷情，而且有些老皮版从未出现的黑暗冷峻，是未来在阿丹版都曾再次出现的严肃课题：庞德被 MI6内鬼出卖而被北韩抓住，被严刑拷问生不如死 14 个月（还被做成娜姐主题曲MV），甚至老皮真正演出以为大限已至的惊慌失措了，幸保得小命回去却被千夫所指、被认定自己才是内鬼泄漏机密害死其他探员，于是失去 M的信任而必须自出任务重建信任... 这些议题在后来阿丹的《皇家夜总会》《量子危机》与《空降危机》通通有，而本片老皮演来的黑暗冷峻一点不输他！
只可惜，《谁与争锋》谈这些好像都只做半套，前半片尽管一再丢出悬疑梗把世界观做大、但后半片收线解谜草草了事没啥剧情重量，这些虎头蛇尾的悬念有：(1) 庞德被泄漏身分，MI6 内鬼是谁动机为何？(2) 北韩上校儿子蠢动嚣张，声称“牛津与哈佛毕业”主修西方伪善学，难道在影射现世金小胖？(3) 北韩将军老爸时不我予，感叹西方画国界害我们分裂、儿子留学当文化桥梁却净学到西方扩张欲望？(4) M 在这代初次迫于压力背弃庞德，将上演母子情迷？(5) 追查新锐科技金童Graves，影射现世哪些人？(6) 一个极posh的英国上流小圈圈，加入结社有多少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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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六件事都还是各有解答的、而且其中绝大多数的解答串在一起还真能成为一幅有意义图像！只是可以好好发展的一颗颗警世震撼弹本片都轻轻放下了、快速解答后无暇多说马上切入动作戏。若真要严肃说来，我想这应是个关于“人欲”的故事，就以人欲顶天神话代表“伊卡鲁斯”为武器意象：
(1) 后冷战后全球仅剩余几个冲突区域本能维持平衡，(2) 以这些地方当地文化同文同种本有和解共生的空间，(3) 但英美主导的西方文化尤其英国名校上流公子养成却是挥洒自我狼性扩张，(4) 因此北韩留学反派极渴望从里到外彻底“变脸”成为英国名校贵公子，(5) 他更以风流率性的庞德为样板更要与庞德来场名校贵公子斗剑，(6) 他也结交同样为了上爬不择手段的名校金牌击剑女作为 MI6卧底，(7) 他打造了代表顶天人欲“飞向太阳”的超级武器“伊卡鲁斯”要建功立业，(8) 他有严重的父子情结要赢过父亲渴望父亲肯定，(9) 但最终父亲不肯定他就只有含泪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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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当年 2002 秋冬看本片时，我还只是个台湾大学生，心里尽管可能已有国际地图有东方西方，但对英国根深蒂固的“上流社会”与文化艳羡毫无概念，更是从没想过从小看到大一次次拯救世界的 007竟也是个英国上流贵公子？后来连看阿丹版 007连续五片也从没对这点着墨？还要自己未来亲身当一次“留学生”、亲身体验过一种文化的艳羡、既向往著西方少年全人教育自小培育开阔心灵、又回视著自己东方填鸭教育汲营上爬而处处自卑、却未能看见这其中国际政治文化殖民与阶级复制... 才初次开始理解北韩反派“谭上校/Gustav Graves”的愤懑情怀。
记得以前我留学时听说北韩金正恩也在留学中，总令我每次想起《谁与争锋》第一个都想到是不是在影射金小胖 XD 不过人家当年才高中毕业啦。事隔多年今天复习完《谁》片后，才又查了查网上文章看看这角色设计的灵感来源：一是《太空城》的反派 Hugo Drax，取其本为纳粹战犯却伪装成英国人摇身一变成为慈善科技企业家；二是英国维珍集团创办人 Richard Branson，取其青年企业家顶天梦想打造维珍航空更想望太空，如今 2021 他还真上太空了；三是伊拉克强人总统侯赛因的长子“乌代萨达姆侯赛因”，取其出自强人国家比长辈更鹰派疯狂甚至尝试弑父的形象。
http://www.imfdb.org/images/thumb/5/51/DAD_Makarov_2.JPG/800px-DAD_Makarov_2.JPG
对此故事有了这个“极权二代留学西方产生认同焦虑”而走向弑父悲剧的认知后，也许更能试着理解本片标题与娜姐同名主题曲 "Die Another Day"之意涵：我困于系统、我陷入循环、我落入窠臼，但我不想就这样终此一生、而要换个人生“改天再死”；于是我要封闭感官、要暂停欢愉、要关掉这个身体重新醒来；我旧的一生许多罪咎本来该死，但我自认时辰未到要找一条全新路，这次要跳出窠臼更要撼动系统，要挥洒全新人生“改天再死”！（噢这太疯狂了，佛洛依德来分析我吧）这首歌除了侧写片头被虐濒死的庞德之外、恐怕还更像是反派人生写照呢。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VlbaJA7aO9M
但反派洗白成为 Graves 的成功人生，只听庞德一语道破 "So you live to die another day, Colonel"，你逃过庞德一次只是改天再被他杀死、你换掉失败人生只是改天再失败一次；还不如，就像 MI6才女内鬼密谋观察却又嗤之以鼻的庞德本色 "Sex for dinner, death for breakfast"，才是只此一次绝无仅有的真人生！本片很多“死亡”梗，包括13号星期五出生的“不祥”女郎Jinx、反派打手有个 Mr. Kil“杀先生”，都在提示庞德那“只死一次”的人生观：我当了间谍、我自有觉悟、被抓刑求也打落门牙和血吞；但若这次有幸不死，必把握这仅此一次扭转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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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真要说庞德如此“仅此一次”潇洒过人生？本片也给了老皮四集以来最沈重挣扎的“虐囚”戏，保证把皮版庞德累积起的奶油形象通通洗光光！这虐囚戏还给娜姐堂而皇之当成片头 MV 作为过门。看这段老皮苦苦挣扎的演技、乃至换囚之日耳听背后扳机声，庞德真有那么“性爱当晚餐、死亡当早餐”地云淡风轻快意人生吗？我看恐怕也未必，他也是苦苦撑过来，那“无论如何不可泄密”的情报员守则第一条，也并不是他以一贯硬著头皮拉个领带的淡定就能坚守的。照 M所认为的标准程序早该“吞下氰化物”得个认份的好死，但庞德仍坚持拥抱此生 Die another day。
只是这集谈的这许多生生死死的问题、此生来生的焦虑、原生家庭的父子哀愁、以及艳羡别人人生的愁绪，我个人年少一刷时是半点也感觉不到、顶多对 Toby Stephens（玛姬史密斯的儿子！）那爱恨交杂燃烧自己挥洒人生的演技留下了深刻印象，倒还要留学一回艳羡一回也叛逆出走一回、成了大人经历一点小小沧桑后、如今二刷才开始产生共鸣吧... 老皮最后一集 007《谁与争锋》，毕竟还是坚守商业片制造奇观飨宴感官为主要任务，这些故事背景下的情怀就点到为止，且让准科幻的近未来式谍报动作震撼人心吧！它的种种预言如今又应验了多少呢？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GTznf1x4kh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