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看《查克史奈德之正义联盟》我订了 CATCHPLAY+ 来看 HBO GO ，找找片单找到了以前没看的《公主与狩猎者》，本来以为也算是个可以和孩子一起看的童话改编片，谁知这改编的视觉效果有点华丽残酷到令人害怕！我自己记得，当年看预告时我印象最深但也令我兴趣最缺的，就是“白雪公主演圣女贞德”千军万马浩浩荡荡杀来迪士尼城堡 XD 本来还道此片会是童话版稍软性的中世纪骑士战争，结果这部分虽然略显失望但尚可接受，至少直接跳到攻城战这边孩子看得还算热血；但只要有莎莉赛隆女王出现的地方，都令他害怕，尤其是第一次开吸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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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等孩子睡觉后爸妈自己看完了。回想当年 2012 真是个“白雪公主年”，那年几片我们比较喜欢眉毛莉莉演的《魔镜，魔镜》、最喜欢的则是西班牙片《白雪公主斗牛记》或译《卡门》、另外那年我们还租过一部 Asylum 片《格林之白雪公主》也别有一番至今仍津津乐道的恶趣味。说回昨晚看的这部《公主与狩猎者》，我觉得它和这部 Asylum 电影要玩的题材比较像：这两部都跳出了传统白雪公主与坏皇后的“女人爱美”故事，把故事谈成了中世纪王国继承权争夺战 XD 一边是世故的皇后、一边是纯真的公主，死去的国王棒子该交给哪位呢？问问人民都知道答案。
但我更想问的是：一边是环球钜片《公主与狩猎者》、一边是 Asylum 恶搞片《格林之白雪公主》，哪部比较好看呢？我觉得是各有千秋：我们都知道 Asylum 是主打什么卖点的，有这预期心理倒也不负所望地被《格》片满足到；不过《公》片呢，就完全超出我们的想像，拍得颇有自己一套，就一般商业片叙事来说有其四平八稳也有其离经叛道，许多地方令我们看得有点错愕而纳闷。看完后查了查这导演 Rupert Sanders 是个拍广告出身的华丽视觉系导演，只拍过两部长片、一部就是此片另一部是 2017 片《攻壳机动队》。而我对他风格的感想是：
如果我爱的查克史奈德像是电影界的卡拉瓦乔画著黑暗系的激情巴洛克、那这位 Rupert Sanders 就像在编织锦画挂进城堡与教堂。织锦画 Tapestry ，就是把宗教圣徒的故事、或是贵族英雄的传说，将单一或系列事件像连环图画般整体构图编织起来，一幕幕都细致华丽、整体看令人景仰赞叹、对这丰功伟业的城堡家族们或拯救苍生的教堂圣徒们肃然起敬。这种艺术表现法，非常重视历史事件、并不重视个人情怀，反而它可能还有意地要拉开距离把个人给概念化、不论是英雄化妖魔化圣母化还是其他的都好。欣赏它并非跟一趟心路历程，而只是见证基业的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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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公主与狩猎者》我就有这种感觉：虽然找了当时偶像不久变影后今日已是跨界小天后的 Kristen Stewart来演白雪公主，但这故事并没有要真谈白雪公主自己的故事、自己的心路历程、自己的失怙心情，也没要谈她对自然的向往、对人们的拥抱、与对万物的爱心，甚至也没谈她如何与七矮人相遇磨合成搭档、不怎么谈她与王子如何相依分离再聚首、顶多有谈她和“狩猎者”如何不打不相识但也谈很少。可能大多观众会将这问题归咎于“暮光女太面瘫”？但我认为这不是她的问题，而是导演就是要这样切入，带着距离冷冷看着她被给定的条件、而非亲近她的心看她成长。
本片白雪公主最像个活人的阶段，是当时仍是小萝莉的 Raffey Cassidy 演出的童年时代！甚至还会对看得出满心悲伤的新皇后投以会心的温暖笑容。但经过十几年监禁、到虽蓬头垢面但眉清目秀的少女时代后，好像白雪公主就只剩一个使命了：我要逃出去、我要担大任、打败坏皇后。这个使命其实早就给定了非常清楚，并不是她自己经历学习挣扎成长建构出来的，她顶多是对现实细节多所不知要去慢慢知道而已。真要说暮光女面瘫？那也并不，她一幕幕逃亡戏想起身世处境都绝望、看人与动物受欺凌她不禁落泪、看自然兴衰如圣女伸手抚慰... 她表情够多、角色却单面。
或许可以说，这不是一个白雪公主的故事，而是她周遭人们沐浴她圣光的故事，虽然一次次沐浴得也未必扎实：(1) 狩猎者，为了复生妻子追捕公主，公主简单告诉他正邪事实“你会被背叛”坏人也不多隐瞒，一翻两瞪眼无关道德人情的体悟；(2) 狩猎者孤心要走，水上女人村提醒他这是你的主，他重燃希望又回来；(3) 七矮人，设了陷阱抓公主，声称已无理想只为自己战，知道是公主重燃希望马上追随；(4) 仙境，公主摸白鹿，整个森林都感动知道来了秋森万；(5) 公爵不信，王子相信，千里来救王位继承人；(6) 共舞过的矮人 Gus牺牲、公主慈爱，众人感动宣示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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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绝望大地世故人们看见救世主的故事，只是这回不是罗马帝国而是中世纪小王国、不是男性救主耶稣基督而是女性救主白雪；只是正如耶稣基督圣光开很大不容质疑、本片白雪公主也是圣光为前提毋须去了解。也许在这种叙事下，本来救世主白雪公主就不需要有任何情感挣扎与焦虑成长、而只要高洁品德单纯言行自能沐浴人间？还真的，本片这样的“圣光”戏码开了好久后，唯一一场要探探白雪公主少女情怀的内心戏，竟然就是重逢的王子带着公主漫步森林雪地谈谈“我想带妳远走高飞、可是我俩都有责任”的一点压抑悸动，可是本片对这唯一一场感情戏的态度竟是：
这都是假的！妳本来单纯直线水波不兴的既定使命才是真、只要出现第一次心猿意马就是假！这场新诠的“毒苹果”戏把毒苹果连结到了引人遐想的王子，在片头童年时光是两小无猜的情窦初开、在高潮转折处则是苦行一路后如久旱甘霖般的叙旧调情... 结果其实真王子根本没那意思、只是傻傻起床要救公主、公主死了才敢亲下去（还无效XD）、然后能追随公主复兴王室就心满意足？也许化身王子的坏皇后，正如本片的“清心寡欲”叙事般语带愤世提点白雪：妳看看，美丽的男人会骗人、浪漫的爱情会骗人，妳这小妮子怎么打都打不死，变个帅男骗妳心猿意马一下就上钩？
结果主角公主很没戏、配角中也以最正经八百的王子最没戏 XD 本片最有戏的无疑还是反派坏皇后 Ravanna！也许“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是 2010s许多翻案式童话改编的流行精神？本片的新诠看来就掌握了《白雪公主》原典中“美”的主题做出更铺天盖地的存在焦虑：坏皇后执著于“美”，已经不止是日常实际的宫廷争宠或个人化的自恋，而是身为女性对男性玩弄剥削用完就丢的愤懑。于是 Ravanna童年时妈妈就以不平恨意滴下三滴血，给她下了“永保美貌就是力量”的魔法诅咒；对比的则是片头白雪的妈妈，以爱心滴下三滴血，这美则是如白雪纯洁亦如玫瑰强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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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来，本片与其说讲一个角色们相遇碰撞冒险成长的故事，不如说勾勒一张现实大地与虚拟道德的版图：人间有寒冬雪夜、也有伤痛会滴血，但光明的三滴鲜血可孕育强壮玫瑰卓然矗立引人崇仰、愤懑的三滴鲜血只复制剥削吸取万物喂养自己，那“美”的内涵一个感动人们、一个维系自我，高下立判。而本片煞有其事地把《白雪公主》故事给置入中世纪王国军政、还很喜欢拍一堆城楼碉堡装甲铁骑，则是看这虚拟的道德如何影响大地版图：彩色城堡变成黑暗、美丽鸟儿被挖了心、有腐败大地奄奄一息、有自然仙境处处生机，而固守碉堡的遗世人们要追随白雪奋起改变。
于是在华丽视觉系导演 Rupert Sanders 的精心打造下，本片交出了一幕幕或腐朽凋零或如诗如画的静态场景、一段段渺小旅人们翻山越岭的动态健行、一景景残民以逞剥削积累的豪门宫廷、一次次苦闷小民开眼亲炙的公主圣光... 最后仿佛很忍不住地，一幅导演精心编织的织锦画史诗、当然不能没有中世纪铁甲武士策马冲锋啦！最后一个正中的加冕镜头悄悄关上门说完了故事。这种故事要说血肉恐怕缺乏、要说教化倒是单纯、但一幅织锦画往往教化为名华丽为主最终是来卖钱的。
这种圣光很大感情阙如但以美景音画强势席卷的电影，值得一看吗？我倒觉得在一堆认真刻画感情安排对戏的童话剧情片之外，这样拉开距离圣光教化的作风也别具特色呢！仅给个 [好雷] 纯感谢它令我眼睛一亮，其他它没做到或没要做的我就不多计较了。这片要说有什么令我偶尔皱眉的，大概就是有时太煞有其事地摆谱，譬如 Kristen Stewart硬是穿上圣女贞德装还拿剑盾骑马冲锋，诶拜托这小妮子从童年就被囚禁到大、只跟“狩猎者”学过一招防身术这样真的可以吗？也许它还是 take itself too seriously，这时就不禁想起作为对照组的 Asylum 那片 XD 下篇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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