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疫情刚爆不久的三月初，院线上了这部法国二战儿童片《安雅的回家路》Waiting for Anya，当时我还在观望疫情没敢进戏院去看，现在台湾各大串流平台也终于上架了。话说，二战时期算是近百年来电影工业领头的西方国家中最戏剧化的一段时期，难怪二战题材拍了八十年还是源源不绝拍不完，其中美国很喜欢拍二战末期拯救欧洲的英雄故事、英国很爱拍二战初期独立抗战的刻苦故事、德国很喜欢拍纳粹治下善良人民批判反抗的故事、北欧东欧与南欧诸国则喜欢拍纳粹侵略的受害故事... 那么二战时有一半领土由“维希政府”与纳粹合作的法国，又该拍什么题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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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我有种感觉，觉得法国二战题材最爱拍“占领”下的民众生活与道德，譬如《乱世有情天》就描绘了德军与法民既敌对疑忌却又相如以沫的生活，那不是英美英雄电影可拍的非黑即白势不两立，而是灰色地带五味杂陈充满复杂与矛盾；然后，好像还有进阶版，要谈一谈占领下的反抗军、尤其反抗军要做的是偷渡犹太人与战犯到中立邻国、而法国与瑞士和西班牙的边境都是群山环绕正好拍山村生活、刚好拍纯朴孩子的山居岁月与动物为伴、不但纳粹机械铁骑与纯朴山村与自然动物呈鲜明的文化对比、山村白人社会的美好年代题材更能满足排拒 SJW的广大传统观众呢 (!)
盘点一下“偷渡”“山村”“儿童”“动物”等元素，这几年的法国电影就有狗狗片《灵犬雪丽》到《永远的朋友：灵犬贝儿》三部曲、有女孩片《芬妮的勇敢旅程》、也有男孩片《一袋弹珠》。其中《芬》片与《一》片比较属于动态的冒险旅程、主角自己就是犹太小朋友要逃亡求生，都以逃亡的历险与成长为主、周遭见识的纳粹铁骑与法国法西斯乡民偏向较简单的凶神恶煞刻画；但《灵犬雪丽》系列则是以法国白人为主角坚守同一个山村定点、在这里冒险经营逃亡路线送往迎来、同时也要和不知情的法国乡民与德军满脸堆笑和平相处、从而见识这山村保守社会的复杂...
而今这部《安雅的回家路》的故事题材并不陌生，和《灵犬雪丽》系列的格局大同小异、甚至和《灵犬雪丽》第一集比起来简直处处似曾相识可以对号入座呢，难道有抄袭《灵》片之嫌吗？那可不，反而说不定《灵》片还有向这故事汲取养分呢？这《安雅的回家路》虽是法国故事，却有 1990 年英国原著小说 "Waiting for Anya" ，而今年电影还是部英语发音的美国片。虽然是美国片，但此片全部在法国庇里牛斯山间小镇拍摄，而且捕捉山村风景令人屏息、重建山村生活忠实道地，请来的多国卡司融入风景中在视觉上完全是法国味，只有蹩脚的伪法国腔英语可惜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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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大牌云集，有法国的《终极追杀令》Jean Reno、美国的《阿达一族》Anjelica Huston、法国的《凡高传》Elsa Zylberstein、德国的《战地琴人》Thomas Kretschmann、冰岛的《飞越雪乡情》Tomas Lemarquis、英国的《天堂之雪》Frederick Schmidt... 夹在众大牌长辈间观察他们风采的是《怪奇物语》Noah Schnapp，他拍此片时才十四岁，应该还算是可拍儿童片的年纪，只是他长大抽高得实在有点快，令本片的牧羊男孩主角 Jo 外型不像小孩、举止表情又不如少年，这角色表现有点畏畏缩缩不上不下的，而且有一场唱法文歌的戏他很明显连对嘴都对不上。
以童书改编电影来说，我觉得这片主角选角有点作茧自缚，不像那些真的找儿童演员来演主角的法国片总能让儿童尽情发挥儿童的天真冲动与喜怒哀乐，此片让 Noah Schnapp 演来魅力统统不见了，甚至连学校课堂上课戏他都有刻意驼背以贴齐临演小孩身高... 好吧，也许美国好莱坞片选主角还是名气最重要？此片我就放弃欣赏 Jo 的表现了，专心欣赏其他大人就好。也很刚好，此片的确比较不像属于 Jo 的儿童小冒险，而是 Jo 这个天真孩子睁大眼睛学习看见人间百态，本来他刻板印象以为的大人样貌，只要有缘接近并分享一个“秘密”后，每个人都出乎意料地大不同！
此片的“秘密”就在一条偷渡犹太小孩的后送道路，他们这庇里牛斯山小村 Lescun 对面就是西班牙，当时佛朗哥虽大致同情希特勒但西班牙保持中立、国内民间与政府也同情犹太处境佛朗哥则未置一词，于是很吊诡地四百多年前彻底将犹太人驱逐殆尽的西班牙、在二战时竟成了犹太人的救命天堂！本片片头就是法国某处被德军大迫迁、我们都知道全要送去集中营，但一对父女趁乱逃走了：女儿安雅被托给邻车一位法国妇人、爸爸班杰明自己先逃以避人耳目，临行前约定要“在奶奶老家 Lescun 会合”，于是先到的爸爸展开长年守候经营犹太偷渡路线，Waiting for An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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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父女的故事当然是最赚人热泪的焦点，这位全片只有惊鸿两瞥的安雅是万众期待的心头肉，开场时安雅被迫离开父亲怀抱“爸爸我不要离开你”令人听得心都碎了、而这离开怀抱“我不要离开你”的情境还将头尾呼应令人再唏嘘一次... 不过犹太爸爸 Benjamin 只是个引子，是主角 Jo 真正“看见”的第一个大人，正是他率所有大人之先分享了“秘密”给 Jo 知道、也相信 Jo 这孩子能成熟地共守秘密与大人平等合作。从这天开始，本来只在放羊学业与家人期待之间患得患失的这位山村小孩，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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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大人，是山巅独居的老寡妇 Alice，由《阿达一族》Anjelica Huston 贵气演出！而且还颇有种高山艳鬼的模样 XD 其实只是她去过大城市浑身城市人身段、回到老家后与山村生活有点格格不入罢了。本来 Jo 总觉得老寡妇好可怕、这天被老寡妇抓到小辫子还被她威胁、从此以后被迫成为她的小奴隶帮她搬粮食上山、而且怎么老寡妇一个人食量这么大食物这么重... 终于他发现，老寡妇就是 Benjamin 的妈妈、他跟儿子一起等孙女安雅、而且推己及人冒着风险做起了犹太儿童偷渡站！怎奈边境最近风声很紧德军巡逻、她藏了一窝犹太孩子每天吃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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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大人，是在 1942/11德国占领维希法国时来到 Lescun 的德军中，看似眼睛最利盯他最紧的德军中士 Wilhelm，由《战地琴人》起穿纳粹军服总是帅炸的 Thomas Kretschmann 深情演出！本来 Jo 一如往常偷偷为老寡妇送东西上山，这天这位轮休的中士声称要来帮忙顺便爬山令他超紧张！一路上中士总是说著阿尔卑斯山与德国森林德国老鹰试着攀关系、这和传说中猫捉老鼠的盖世太保怎么这么像？不过真要时间与诚心，才知德军制服下这中士也是个山村孩子、也是个爱女儿的爸爸、也成为 Jo 与精障兄弟的莫逆之交... 只是当和平破碎的那天又将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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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个大人，是 Jo 的爷爷 Henri，由法国老明星 Jean Reno帅气演出！从小在 Jo 心目中他就是个严格铁血的爷爷，自己身为一战老兵光荣退伍、回到山村经营牧羊，牧羊交棒儿子但儿子被征召参战成了战俘、就交棒给 Jo 学习当个男人、但其实还是如管训男孩般处处给 Jo 派偷吃... 这天开始 Jo 半被迫半热心地帮助老寡妇与犹太人送物资，等于加入了一种地下反抗军，被抓到要枪毙的爷爷知道了一定很生气！谁晓得，从来都不太瞧得起 Jo 的爷爷发现后，才肃然起敬地觉得 Jo 你终于长大了、和我们平起平坐可以负起责任扛起重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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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个大人，是被囚禁几年后终于被释放回家的战俘爸爸，本来 Jo 与妈妈看见爸爸活着回来好高兴，但怎知才吃完一顿接风晚餐后爸爸已彻底变了一个人！原来战争会使人仇视、监禁会使人积郁，回家看见我受这么多苦你们竟在老家与德军共同生活相濡以沫著？爸爸看了就是不爽硬要找个德军来挑衅，好死不死找到的就是儿子最好的朋友 Wilhelm中士，本来德法共存维系和平的山村生活会就此崩溃吗？还好，人心总是肉做的，要和爸爸分享那“秘密”，让爸爸知道后方的双面人生活和前线对战一样是在贡献力量，爸爸孤心也能瞬间打开获得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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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个大人，是每天大呼小叫的柴米油盐妈妈，由年逾五十转妈妈戏路的法国甜心 Elsa Zylberstein 辛劳演出，每场戏不是赶羊挤奶就是做乳酪。妈妈心态平常就把 Jo 管得死死地、对 Jo 的学业与牧羊处处不满意、爸爸走了希望 Jo 让妈妈少操点心也不得、德军来了要 Jo 少去招惹但 Jo 反而交个德军大朋友、结果爸爸回来竟变成个暴力丈夫是有多命苦？也许苦命女子扭转人生，只要分享个“秘密”一点就通，苦命妈妈人生瞬间轻盈了双眼亮起来！你们男人筹划偷天换日的偷渡，我来提出个女人的办法：把偷渡做成个牧羊大节日！大方邀德军们一齐来同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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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正是平常辛苦工作不被看见的女人，才会提出“犹太小孩大牧羊”吃定德军视而不见吧？这牧羊大节日，赌的是德军与法民共同生活的默契，小村上下各个岗位的法国人都眼睛一亮动了起来，喜爱音乐与文化的德军中尉也彬彬有礼地接受了邀请。这位由冰岛庞克男 Tomas Lemarquis饰演的德军中尉指挥官，俨然是 Jo 要认识的第七个大人，而且是最复杂的一个：中尉也许一来小村就给了场风声鹤唳的下马威、但平日尽管板著一张高傲脸孔却对法民待之以礼，甚至这里出现过反抗军他竟也没深究、而只是征用些物资聊作惩罚，那可与他维系和平的底线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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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看片前，我曾期待这是个法国山村英雄拯救犹太孩子的战争故事？但看完后我才知，它是个混乱时代孩子长大如何认识人情复杂的故事。这里的德军不是邪恶的，而是人性的，他们有的浑浑噩噩没想太多就来了、有的心里爱好和平不得不来、有的城府很深来这一遭把事做好维系生活最重要、甚至遇到谁都不愿看见的“反抗军”时也总是在权威和人性间挣扎着；这里的法国人也不是英雄、而都是乡民，他们为了日常生计苦苦挣扎会随波逐流走向黑暗、但他们看见人性时也会眼睛一亮重展风采。只是很遗憾，这场每个法国占领村镇都有的德法情缘，终有一天要结束...
对我来说，此片除了小男主角长太高不像小孩、而演员们硬讲法国腔英语令我翻白眼之外，就是个完美的山村风情画！是老派西方电影的视听觉飨宴！但它那德法一家维系情缘的世界观又悄悄地放入了最新的历史观点、它几个令人五味杂陈的结局发展则注入了新时代山村儿童片的复杂与唏嘘。看看烂番茄，果然是个影评不爱的 38% 均分5.12/10，不过我还是很推荐的！这种电影我们就别期待高超的计谋、智慧的辩论、刺激的冒险、深刻的人性，反而从孩子角度去初视人性、大胆涉险、点通一点懵懂的智慧、小心经营一场忐忑的计谋，那人情都将在这压抑中淡淡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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