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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尚轩 2020-01-24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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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导演侯孝贤(见图)的电影作品影响多位亚洲影坛大导。(资料照,陈明仁摄)
1982年,杨德昌、柯一正、张毅、陶德辰合力交出一部4段式电影《光阴的故事》,隔年
再有侯孝贤、万仁、曾壮翔各执导一段的《儿子的大玩偶》,开启了台湾新浪潮电影的时
代,挥别过往国片主流形式,以描绘市井小民生活的写实风格,快速地撼动整个艺文界。
30多个年头过去,侯孝贤《悲情城市》(1989)、蔡明亮《爱情万岁》(1994)先后于威
尼斯影展擒下金狮奖,杨德昌《一一》(2000)则获坎城影展最佳导演,而在国际奖项外
,更不知多少后辈受到启发,争先恐后地踏上电影路。
如今,侯孝贤的《悲情城市》上映已过30年,杨德昌《一一》也将迈入20周年,从当年平
地一声雷,到如今经典不知凡几,台湾新电影究竟在多少世人心底留下印记?从几位亚洲
影坛大导的回忆里,或许可以略亏一二。
澎湖海岛拍出了山西县城 贾樟柯称侯孝贤电影有“救命之恩”
来自中国山西的贾樟柯,曾以《三峡好人》获金狮奖、于2014担任坎城主竞赛单元评审,
更成为首度获颁发金马车奖(坎城影展之终身成就奖)的华人导演,是中国第6代导演中
,创作力极为生猛的重要人物。
在贾樟柯的电影生涯里,侯孝贤始终占有一席之地。1989年,北京天安门事件,同一年,
侯孝贤以二二八为命题的《悲情城市》,在威尼斯影展风光抱奖,当时贾樟柯仍在山西县
城准备高考,并在书报摊读到了这则消息。
在贾樟柯所写的《侯导,孝贤》中如此描述,当读完《悲情城市》介绍里二二八事件时,
“一片杀气已经上了我的脖颈。大陆上演的政治事件刚刚过去,海峡对岸的台湾却已经将
‘二二八事件’搬上了银幕。”悲情两字回荡于他的胸膛,就此让他无法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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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独立电影导演贾樟柯当时读完关于楼孝贤《悲情城市》的介绍,久久不能忘怀。(资
料照,颜麟宇摄)
在侯孝贤所有电影中,《风柜来的人》对贾樟柯影响尤甚。《风柜来的人》于1983年上映
,是侯导风格的转型之作,远赴澎湖,拍一群徬徨青年在小岛渔村待不住,最后来到高雄
闯荡的故事。
贾樟柯初看此片时,连风柜是不是柜子都不知道,却感到银幕上出现的台湾青年,跟山西
老家的朋友们际遇极为相似,他形容,这部电影对他有“救命之恩”,让他认知到可以用
自身生命观点,作为电影主轴,而非只能拍电影学院盛行的主旋律、传奇故事,并使得他
在《小武》里,首度尝试以自己的观点看世界。
后来贾樟柯靠着《小武》去到法国参加影展,终于遇上同样来参展的侯孝贤,两人从此结
缘,而后贾樟柯苦恼《站台》剧本时,侯导则开导他,这是每个导演都要过的一关,让他
感到无比镇定。
是枝裕和:没有认识侯孝贤,我可能不会成为电影导演
日本导演是枝裕和擅长以宁静的手法,诉说环绕于家庭的纠结,2018年,他以《小偷家族
》摘下坎城最高荣耀金棕榈,是日本继1997年今村昌平的《鳗鱼》后,再度抱回金棕榈奖
座。
在拍片这条一路上,台湾新电影对他的影响不可小觑,是枝裕和去年来台担任金马颁奖嘉
宾,更担任大师课程讲师,他坦言如果没有真的认识侯孝贤,自己可能不会成为电影导演
。除此之外,是枝裕和跟台湾的牵系,其实不只电影。
他的祖父母同姓“是枝”,当年因日本仍有同性不能结婚的传统,两人因此私奔来到台湾
、落脚高雄;1920年,他的父亲是枝兼藏出生,而后在太平洋战争时,以台湾兵的身份被
征召入伍,战后则因湾生身份回到日本。
湾生的身份,让是枝兼藏对日本感到格格不入,是枝裕和回忆童年,父亲总是叨叨絮絮地
说,以前水果很好吃、台湾的生活如何,尽管小时候听不进去,却默默地,在心底种下了
台湾印象。
其实是枝裕和本来想当小说家,他考上早稻田大学文学系,修读英文、中文,但始终于法
适应系上课程,成天往电影院跑,最后萌生当编剧的念头;毕业后,他进入电视公司当导
演助理,后来开始转攻纪录片,直击社会病灶。
80年代末期,《恋恋风尘》、《童年往事》、《悲情城市》等侯孝贤作品,陆续于日本上
映,侯孝贤对生活的细腻描绘,让是枝裕和大为震撼,听父亲诉说台湾过往的回忆,更交
叠上来,此外杨德昌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也让他大为感动。
1993年,侯孝贤的《戏梦人生》将在日本上映,电视台有个企划要到台湾访问侯孝贤,但
是枝裕和认为这样太无趣,改提出要求,来拍侯孝贤跟杨德昌的纪录片,于是他飞来台北
紧贴两人,不只拍他们的工作,晚上也跟着侯孝贤唱卡拉OK。
后来,是枝裕和开始拍摄首部电影《幻之光》时,脑子里想的都是“要拍出侯孝贤的感觉
”,甚至找来侯导长期合作的陈明章作配乐,后来侯孝贤看了这部片,问他:“你是不是
在拍摄之前就已经画好分镜图了?”直接看穿他的手法,接着又是:“你为什么在还没有
看到演员的表演之前,就决定要从什么地方来拍了呢?”
这几句话对是之裕和有如当头棒喝,他曾形容,接下来拍片时,他几乎不画分镜,甚至有
好几年时间,对分镜感到恐惧,此外也转为使用现场状况来导戏,如《无人知晓的夏日清
晨》,拍4个被母亲遗弃的孩子,他每天到现场,只会用口头告知儿童演员,今天要拍什
么,要讲什么话。
是枝裕和5年前自行成立了电影公司,在他心底,这间电影公司有个原型,是当年他看到
的杨德昌办公室,他形容杨德昌的办公室非常现代化、民主化,也很努力想培养新一代,
这个形象,便成为他成立公司的概念。
“他怎么知道我的秘密?” 李沧东因侯孝贤踏上导演路
韩国导演李沧东的影像,总如手术刀般精准地化开人性,曾以《绿洲曳影》抱回威尼斯影
展最佳导演,也以《密阳》将女星全度妍推上坎城影后,2018年的《燃烧烈爱》入围坎城
主竞赛,并代表韩国出征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此外,他也曾在卢武铉政府担任文化部长。
李沧东最初是个小说家,1983年便以出道作《The Booty》在文坛打响名号,而后的《
There's lots of shits in Nokcheon》则让他夺下韩国日报创作文学奖。
李沧东创作人生的转捩点,是侯孝贤《风柜来的人》,他曾坦言,自己过去从没思考过拍
电影,直到看了《风柜来的人》后大为震惊,暗忖“这个导演怎么可能知道我的秘密?”
让他开始关注电影,先于导演朴光洙的《Starry Island》担纲编剧、副导演,而后于
1997年交出电影出道作《黑道初哥》,正式执起导演筒。
“等云飘过来再拍” 张作骥从《悲情城市》学导戏手法
从文化大学戏剧系影视组毕业后,张作骥循着电影圈的传统路径,先去片厂当实习生,道
具、灯光、摄影,而后在《悲情城市》担任副导演,这段渊源尽管他不刻意提起,但后人
仍然不断将他与侯孝贤比较,然而他说,同样是学理工出身,所以他能预测杨德昌的镜头
,但碰上侯孝贤就完全没辙。
张作骥过去受访时曾回忆,侯孝贤在拍《悲情城市》时,演员都到了现场,侯孝贤却等了
半天还是不开拍,只淡淡地说,要等天上的云再飘过来一点,对此他倒也不讳言,侯孝贤
的导戏手法确实影响他,让他学会如何引导演员。
侯孝贤尽力于减少镜头对演员表演的干涉,且不使用剧本照本宣科,这些手法也传承到张
作骥身上;尽管就连出门受访、出席记者会,都随身携带纸笔写剧本,张作骥却从来不让
演员看剧本,而是到了现场,才以口头交代这场戏要讲什么,甚至合作过的演员如吕雪凤
,还会笑称,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写剧本。
张作骥对演员的打磨相当执著,他在拍出道作《忠仔》时,要求演员聚在同一个屋子里,
演妈妈的演员每天买菜、煮饭,大家围着一桌吃饭,也要求演员自己布置房间、在床上午
睡,让原本陌生的一群人像家人般生活,直到有天,演儿子跟演妈妈的演员,因为整理房
间的事情吵架,才正式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