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暑假最爱的电影是荷兰的北海夏日男孩片《小岛来了陌生爸爸》，于是顺着 IMDb 推荐的相关片单找到了另一部荷兰北海夏日女孩片《超新星》。首先看预告，就觉得这是偏艺术或实验性质的欧洲片，充满物件细节的特写、近距的皮肤毛孔与汗水、如吟诗般的主角画外音、平地艳阳的背光与炫光、大量的慢动作镜头... 这种片一般观众如我真的看得下去吗？


还好故事主人翁 Meis 是个荷兰正妹，就算此片在谈“空虚”而且还虚无飘渺地故弄玄虚，至少正妹的夏日空虚还算是赏心悦目。这位时年 22 岁扮演 15 岁少女的荷兰女演员Gaite Jansen，年纪轻轻片单已经很长也提名过不少荷兰奖项，今日回头看她觉得面孔身材乃至神情姿态都很像《神力女超人》盖儿加朵的荷兰版。想到神力女超人在天堂岛上好无聊、好想出去又没理由出去、就等哪天天空炸裂掉下一个坠机男孩、引爆旧我诞生新我... 此片这位荷兰版盖儿也是一样，待在荷兰平地孤岛好无聊、日复一日渴望变化、就等窗子炸裂冲进一个车祸男孩、给我破处获得重生！

← 比比看，像不像？
一部怀春少女的夏日破处电影，而且整个夏天大概就一件热裤配小可爱搭牛仔靴趴趴走，怎么看都可以拍得很情色 XD 不过这是有比利时儿童文学奖加持的荷兰少年小说 "Mijn vader zegt dat wij levens redden"（直译“我爸说我们在救人命”）为原著、然后有荷兰女演员转导演的 Tamar van den Dop执导，那站在女主角立场去自我探索青涩年少的立场是很坚定的。
这种成长小说常常描写很多日常观察与少年心思，只是这类题材的电影改编往往以拍摄实际经历的外部事件为主，仿佛支离破碎的胡思乱想无法系统性分享、唯有靠一个具体事件才能串起来；此片倒很不一样，外部事件很零碎片段如过眼云烟、外部故事譬如一场（如《小岛来了陌生爸爸》那般的）少年夏日冒险也付之阙如，一切以捕捉主角小小脑袋中胡思乱想的意识流为主，而且是要善用荷兰平地的蓝天白云、艳阳炫光、草原运河、风车轮船、以及残破到生锈的破屋破车破农舍，捕捉种种俯拾即是的日常物件之鲜明意象，以视觉建构那意识。
荷兰孩子，至少在《小》片与《超》片这两部夏日少年电影中，总是兴趣很广泛、自主学习学很多、夏日生活自由时间多、钻牛角尖想更多。《小岛来了陌生爸爸》的 10 岁小男孩专长动物与生态，可以从此衍生出一套末日哲学；《超新星》的 15 岁少女专长物理与天文，则从此衍生出一套世界观：如死水般僵固的人生，需要外力冲击，就等待一个“超新星爆炸”死后而重生；然而恒星由诞生到爆炸这一整个绚烂的循环，它又从何起源呢？

一颗星到下一颗，只有无尽真空；
一个死亡到转生，只有无尽虚无；
一个惯性的物体，需要外力冲撞；
一滩死水的人生，需要外人波澜；
一个郁闷的少女，需要男人开苞；
大地孤悬的小屋，需要外车撞进；
百无聊赖的夏日，要超新星爆炸；
Su-per-no-va!

听 Gaite Jansen 的荷兰语口白真是种享受！整片俨然是一个青春期少女的夏日成长笔记，用她喜爱到走火入魔的物理学尤其是天文学，阅读这阳光清楚能见度高日照极长的北海畔。这是在 Niedersachsen的北德与荷兰北海岸，一望无垠的平，视野内除轮船和风车啥也没，与《小岛》那片一样是“末日遗孤”的意象。主角 Meis 与她三位长辈住在这片荒凉大地，上有丈夫自杀陷入中风但莫名灵通的老外婆，中有牺牲青春照料家庭但仍好想出去的妈妈，外有莫名撞入陷入爱河自此留下不走的爸爸，那某天否也将有一个男孩莫名撞入我的人生？
此片的设定很奇幻、但生活很写实。这广袤荷兰北海岸大地，有座断桥易出车祸，断桥前 T字型路口，却座落着主角如孤岛的家宅正对着路冲。每天晚上有来车经过车灯照入，总令女孩心痒难搔地蠢动，时有来车撞入客厅崩毁，历年已经七次大整修。持家照护难出走的妈妈，一次次整修快崩溃；但落地生根的外来爸爸，认定“我们历年救了七个人”自己就是第一个；眼见人世分合来去的外婆，期待撞车如老伴逝去后的重生；物理言情搭配研读的怀春少女 Meis ，则期待撞车如破处给我新生？
然而正如所有少女破处电影，最终只会导向一种“嘎？就这样？”的无尽失落，由对宗教式天命的极高期待、落入物理式随机的无尽空虚。然而，如果青春的绽放要比作一颗“超新星爆炸”，那也得追本溯源问问看，超新星所凭恃的真的是简单牛顿三大运动定律的外力拯救吗？

从今年的《小岛来了陌生爸爸》看到五年前的《超新星》，两片尽管风格与调性天差地远，但我觉得那主题是相似的，都是个钻牛角尖的少年在时间很多的躁郁夏日、经过一件小小的外部事件与激越的脑内冲撞、在青春期的人生跨出了那么小小一步，如此而已，所差者只是《小》片修外功而《超》片修内功罢了。
而它们共同的荷兰式魅力，我认为是那一片平坦的低地国北海景观，在《小》片是瓦登海独特的湿地生态沧海桑田，在《超》片则是荷兰大地广袤重复的运河农田与风车、还有在这完美阵列中那唯一不完美的“断桥”，长年搁在这儿保持半完工、仿佛荷兰的社会经济建设大饼承诺总是差那么一小步、也仿佛一个少女人生走上瓶颈等个外力拉我向彼岸？却没想过断桥剩下的一半我自能游过去？
最终，Meis的一切天文物理旁白，要从最浅显看现象的牛顿三大运动定律、经过最炫烂激情的“超新星爆炸”、最终谈回探索宇宙原初的“宇宙奇异点”。性的启蒙不假外求、人生瓶颈不需外力、平原断桥不需政府续建、一切动力皆可自生。片末是 Gaite Jansen 的正妹游泳戏、看似象征惨绿少年转个念头自力出走，也许也象征著广大荷兰新生代、在这 2010s大衰退的撙节时代亦能自力前进吧？
原著小说 "Mijn vader zegt dat wij levens redden"我才刚开始试读，看来是比较浅显易懂，充满单纯童趣与少女怀春的混合气味，倒不像这改编电影如此风格强烈，令我更敬佩导演作为影人以视听说故事谈人生的强势存在感。这不是一部好懂的片、观众未必要真懂、毕竟连主角 Meis 自己恐怕也未必懂 XD 但它是一部充满感官刺激的片，描摹一个读很多书但理解混乱的青涩年少，就在各种开放感官体察世界的随机灵感中悄悄前进了一小步，毕竟我们总不是先懂了人生才走向人生嘛。

推荐喜欢看 MV 的、可接受实验电影风格的、喜欢荷兰平地景观的、喜欢听荷语吟唱的、喜欢西部片风情的、喜欢看美少女的、喜欢胡思乱想的、喜欢听酷炫科学理论又可接受其文青式空谈 XD 的观众们，有空闲时间可找来看看，不见得会有什么踏实的心得与满足感，但不失为一场奇妙的体验。至少看荷兰美少女 Gaite Jansen 总不是浪费时间，她会演压抑忧郁、会演慧诘嘲讽、会演冷眼笑看，她能跳水能伸腿、能演各种运动、也能吟诗旁白。以她为中心，此片的夏日视觉与西部配乐处处都是含苞待放的性躁动，但那非关外人眼光的情色，而关于自己从身到心的解放动力。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PHlHv2hITXc

有空来看看 推小羊大一如往常的用心长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