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没什么深刻的印象。
大学生总是有很多可以失去,有很多力量可以重新站起来。
或许要等到一个人被命运玩弄得几乎一蹶不振的时候,才会看懂松子为什么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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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摧毁一个人信念最好的方式,不是用力往他脸上灌一拳,你只要随意把他绊倒在地上,
然后趁他每次想站起来的时候,不断地绊倒他,直到对方再也不想站起来为止。松子在人
生最美好的黄金岁月,同时失去了工作、爱情、家人,突然变成一无所有的她,竟然还是
像个不服输地拳击手一样摇摇晃晃站起来了。她用自己的力量苟延残喘著,依赖在废物作
家的身边,无耻地向断绝往来的弟弟要钱。废物作家当着她的面前自杀、与人夫偷情却被
泼冷水,甚至自己身为泡泡浴女王时代的终结,都不能停止松子挣扎的企图心。
松子的第一次反击,也是唯一一次反击,是将那个曾经爱过、连一生积蓄都交给他、却被
无情背叛的男人,乱刀捅死。
如果有人不能理解为什么松子总是离不开渣男,导致自己成为最后被抛弃的一方、而不是
早早看破选择离开,那他应该是活得很幸福的人。只有幸福的人才有勇气等待、选择。松
子一开始就是沉溺于悲剧漩涡中无法上岸的受难者,所有她身边可以抓住的东西,还没时
间仔细看清楚是水草还是救生圈,她就已经紧紧抓住了。真正溺水的人,总是会期待自己
抓住的东西可以带她离开水面;但是从来只在岸上的人,总是大喊著:“不要抓水草啊,
怎么不游过去抓救生圈呢?”
松子唯一的幸运,是她和理发店小哥在一起的时候。理发店小哥的纯真善良,就是一个实
实在在的救生圈,一路带着松子往岸边漂流。理发店小哥是松子人生中唯一一个对她说要
共度一生的人,当松子活在最幸福的粉红泡泡里面时,过去犯的错却又狠狠将松子拉回悲
剧漩涡里。八年的监狱服刑,并没有磨灭松子对幸福人生的期待,就算理发店小哥从未到
监狱探望过她,她还是自顾自的做一个美发师的梦,梦想出狱之后还能再回到理发店小哥
的身边,两个人一起过那还未走完的人生。
直到松子在理发店门口,看到她梦想的未来,已经被另一个女人捷足先登,松子竟然只是
含着眼泪,小声地说了一句、她在监狱里八年来不断反复练习、幻想着的那句:“我回来
了。”
松子一直不停地在悲剧里寻求妥协,到最后甚至连导致她人生一蹋糊涂的始作俑者出现在
她面前,她都只剩下苦笑而已。如果人生不能离开不幸的命运,那至少可以终结孤单吧?
所以松子只有一个愿望,她不断要求洋一承诺:“永远不分开。”被问到厌烦的洋一将松
子痛揍一顿,但只要还能在一起,就不是悲剧了。松子的愿望妥协得如此渺小可悲,连她
唯一的好友惠都看不下去,“明明是值得幸福的人,为什么还要跟这种烂人在一起?”
因为惠没有办法理解,惠的幸福正是将松子再度推入悲剧的原因。惠是唯一没有背叛过松
子的人,甚至到了松子人生的最后,都愿意无条件伸出手想拉她一把。但是惠的感情早已
不是松子一个人独占的了,惠的大楼对讲机传出的男人声音:“你回来了。”是无情嘲讽
松子的一面镜子,告诉她:“妳回家后,依然是孤独的。”没错,朋友永远是感情最有力
的支撑,但就因为是朋友,反而不想让自己的任性,造成对方的不幸,“你的幸福总是比
我重要。”现实不就是这样吗?以前失恋时总是可以拎着一袋啤酒,突然杀到朋友家里从
半夜哭到天亮,却在对方结婚生子后,虽然还是一样笑着欢迎你来,但他会在晚上十点过
后带着一脸愧疚告诉你:“小孩要睡了,我们改天再聊,好吗?”
松子一开始也不是那种什么“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人,她是在人生最后一个男人将她打
得鼻青脸肿之后,才大澈大悟地说:“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怎样都可以。”所以松子宁
愿跟着洋一,从悲剧的漩涡爬到命悬一线的火山口,难道不是种解脱吗?讽刺的是,洋一
看着松子,就像松子看着久美一样,明明自己是毁掉对方人生的罪人,却不明白为什么对
方还是愿意用尽全力深爱着自己。内疚的人总会选择放逐自己,以为是种赎罪,就像那句
经典的分手理由:“你人真的很好,是我配不上你。我没资格拥有你的爱。”
如果期待的结果,总是让自己伤得更重,那就接受自己的悲剧命运吧,这世界上不会有比
孤独更悲惨的事了。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是吗?但是真正让松子变得令人憎恶的,
是在她经过数十年的信任与失望、终于下定决心不再相信任何感情的时候;当她学着像个
正常人一样武装自己、不再盲目地寻求情感慰藉,只能刻意忍受孤独寂寞的时候。
有人问说:“为什么松子不回家?她还有一个到死都深爱着她的妹妹啊。”松子第一次偷
溜回家,被妹妹久美发现。久美发疯似地扑上去紧抱着松子的时候,松子竟然吓得惊惶失
措,好像想要甩开身上的蟑螂一样将久美甩到地上。松子或许也发现了,久美对松子的爱
,跟松子对男人的爱,都是一样纯粹无瑕,“妳不是应该要恨我一辈子吗?”在久美身上
看到自己疯狂的样子,成为松子不敢面对久美的最大恐惧。
但是在影片尾声,唯一将松子从黑暗泥淖中拯救出来的,终究还是跟自己最像的久美。松
子躺在自己臭气冲天的房间里,幻想在帮死去的妹妹剪头发,最后她看着久美焕然一新的
发型,决定愿意再一次相信人生,就跟久美永远相信自己一样。
如果上帝是仁慈的,就会让松子在遭遇下一次背叛之前,从后脑杓一棒将她敲死。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人犯错,也没有谁对不起谁的世界,每个人都自私地用一种能让自己过
得更好的方式生活着。但只有松子将所有悲剧扛在自己身上,用颤抖的手不断写着:“生
而为人,我很抱歉。”人生五十年,终究还是太长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