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好雷]《抓狂美术馆》那些闪电也指向自己

楼主: smalldanny (守护雨季这样)   2018-01-26 23:19:11
图文版好读影评:https://goo.gl/dLrVeC
观看《抓狂美术馆》是一次让人捏一把冷汗的观看体验。毕竟这可是以导演与制片在2015
年推出的当代艺术《广场》装置艺术为核心发展出的电影作品。左打布尔乔亚的中产阶级,
右踢波西米亚的左派份子。有趣的是,批判反讽的雷光闪电,《抓狂美术馆》本身也不
能幸免。所以那些闪电不但指向当代的艺术作品与观众现况,同时也指向电影本身。越觉
得电影前段的批判有道理,同时也将不可避免的想起,亦可视为一种艺术装置的《抓狂美
术馆》电影本身,又如何能豁免于这些批评呢?
虽然导演在叙事上并不采取明确的线性布局,而是剪接许多不同的剧情线借此发展“信任
”的核心主题:作品《广场》本身是一次信任的考验;行销的广告影片让小女孩在广场中
爆炸,也是颠覆观众们的信任原则,借此达到厌恶行销的手段;更别说主角克里斯钦(
Claes Bang 饰演)所卷入的精巧扒窃案是剥削别人的信任价值达成的、克里斯钦发出的
勒索信同样也是一种盲目的信任,认为匿名的扒手会因为空洞的勒索因而归返;甚至小男
孩因为勒索信而愤怒地指责克里斯钦这一事件,也是诉诸信任的破产与弥补。
作为装置演艺的“信任”
信任这一主题在这些大小事件中昭然若揭,更不用说导演Ruben Östlund深怕观众看不懂
,还安排了克里斯钦带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参观〈广场〉作品而揭露这本来就是一个“信任
”/“不信任”的一次挑战。对导演而言,这一个主题并不新鲜,早在2014年《婚姻风暴
》中,借由灾难之前夫妻的反应,导演就已经详细探讨过信任的议题了。但为何《抓狂美
术馆》却还是重新拈出“信任”作为核心议题呢?
大概是因为,对于现在的艺术观众而言,“信任”其实也是一个像深情王子要我嫁一样,
是充满粉红泡泡的妄想吧。进入一个参展空间时,如果完全对于作品以及创作者缺乏信任
,那么就会像是电影前半所揭露的荒谬情况一样,艺术品其实不过故弄玄虚的垃圾而已。
不信任其中具有艺术性,所有的当代艺术作品中想要传达的意义全都会失效。杜象的《泉
》就是个倒放的小便斗、蔡国强酝酿了21年的《天梯》不过花了150秒烧一座很贵的梯子
。不论那些艺术家口口声声要宣扬什么普世价值、环保议题、人文关怀、道德情操,难道
我们这些当代艺术的观众不会像是剧中的那个妥瑞氏患者一样,内心浮现一些“我看的就
是垃圾”“狗屎”之类的说出来感觉很没有艺术气质的感想?
我承认我是个肤浅的人,我常常在美术馆里也常这样子想,当然只是想想,压抑自己脸上
微笑还是优雅。但不得不承认,《抓狂美术馆》在剧情前半对于艺术作品辛辣的嘲讽,那
些不知所云的虚浮简介其实翻译成白话也不过就是“妳的包包放在美术馆就是作品吗?”
这样的通俗话语;艺术家自以为是的创作就是可以被清洁工随意扫掉的砂砾堆,也可以随
便被“修复”;附庸风雅的上流阶级以艺术为妆点,但其实晚上也是开电音趴,随意拐人
上床,跟年轻人在夜店做的事情没什么两样。那些嘲讽既酸又婊,让人看了爽快发笑直斥
荒唐。
讥笑荒唐背后的心虚
但在那场金碧辉煌的夜宴中,看到导演请了专业的猿类模仿演员Terry Notary作为剧中的
行为艺术家,活生生的把人猿在丛林里面追猎撒泼的剧情搬演到精雕细琢的宴会厅时,我
突然有种自己也被打了一巴掌的感觉。我以为我比较优越吗?站在批评的那一方,就可以
说话不腰疼?但其实在观影过程中我得到的那些讥讽的快感,同时也与被攻击的心虚旗鼓
相当。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人猿在一开始出场时,众人并没有进入表演的情况,甚至可以
拉开一段距离,轻松的以笑声来面对人猿,就像是我们这些观众我们在批判的这一方,能
够毫无顾忌也缺乏信任地检视这些“所谓的艺术创作”。
但作品开始涉入,我们又怎么能够避开呢?当那些作品抓着我们的头发,对着我们凶蛮咆
哮,难道我们的内心不会有种被冒犯的激愤感?本来嘲讽人的观众成为艺术作品嘲讽的受
词,这让我们觉得羞辱,在内心,我们也像是那些最后冲去殴打表演者的观众一样,有难
以排解的不快感。
因为《抓狂美术馆》,让我们直视内心的不信任感。从一开始其实我就是带着要狠狠酸一
把现代艺术作品的心态来观影的。但没有想到,《抓狂美术馆》透过一系列的狞酷视角,
让我们发觉自己内心的不信任,所造成的荒谬更加巨大。点击关注率高的,永远不会是信
任,而是那些彻底撕毁信任,炸毁广场小女孩的影片。
这让我想起艺术这样表现人心的专业者们,其实都有说过类似的话:美好的事物的确会让
人觉得幸福,但有些作品并不传达幸福本身,而像是咬人一口的猛兽,让人刺痛醒觉,从
而认识到这个世界本身。某些诗并不甜美,某些音乐并不悦耳,某些艺术作品并不让人愉
悦。
但那可能都是必要的。不是为了批判,而是借由那些被冒犯的刺痛传递一些什么,这也让
在《抓狂美术馆》中,以俯角拍摄克里斯钦在大雨滂沱的垃圾堆中寻找一张自己早已撕碎
的,联系小男孩的电话号码,会这么让人恶心却又让人动容。在一堆自己早已不相信的垃
圾之中,克里斯钦代替观众们发觉,自己还是应该拥有一点点起码的信任。
对于表现人心的那些专业(不论是文学、艺术、音乐、电影),我们也似乎要有一点点起
码的信任。
指向自己的那些闪电
虽然最后嘲弄的基调又再度出现,一身污秽的克里斯钦在拍摄道歉影片时再度扯起那些环
保道德的空泛词语,他在片尾带着小女孩去寻找愤怒的小孩也只得到早已搬走的抱憾结局
。但其实没有什么关系,导演Ruben Östlund所降下的闪电与雷光,毕竟还是打下了。我
们知道这世界可以信任的太少,就像我们不信任那些当代艺术作品一样。
但如果在那矩形所建构的空间中,我们还能够保有一点点最后的信任与关怀,然后,站在
那个方框中去看看这个世界,我们的眼光会不会改变呢?也许一样不能豁免于指向自己的
那些闪电,也许还是觉得艺术作品就是一些故弄玄虚的昂贵把戏。但我们知道至少在心中
愤怒的小男孩对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咆哮时,我们宁可被骗,也要在大雨的垃圾堆中寻找
那一张纸片。那会是一个微小但是必要的证明。
“那是因为我们能够感受到疼痛”,那样微小并且必要的证明。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