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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不喜欢先知道电影的剧情,有的时候,例如像昨天的时候,我连电影类型都不想搞
清楚,而是凭借自己的一厢情愿的想像进场观影,因为我觉得这样才会有惊喜。
所以一直到该开场不久,我都还以为,〈血观音〉是鬼片。
假如是鬼片的话,那就太好了,因为我非常喜欢看鬼片。而看到血观音的开场前十分钟,
我也觉得非常快乐。无论是有点打破框架的类戏剧式开场、令人觉得(爽到)寒毛直竖的
美术,还是日式宅院的器具与氛围,都让我觉得通体舒畅,没错!这一定是部好鬼片!
等到场景出现林家花园的时候,我的精神更是为之一振,因为我本人是板桥人,看到自己
熟悉的场景会出现鬼,真是再开心不过了。没错,那些化妆跳来跳去的其实是鬼吧!也一
阵子没去林家花园走走了,之后也该去走走了!
结果当然逐渐从观影过程当中得知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这部片不是一部鬼片。事前大
概有印象,这部片得了数项金马奖,查资料才发现,原来它得了金马奖最佳女主角、女配
角的电影,同时也是本次金马奖的最佳剧情片,真是lag得非常严重XD。总之,以下就是
我这次看完电影的心得,请大家指教。
观音的形象
刚看完这部片的时候,心中觉得有点像是看完那种一季可能三、四集的类戏剧SP,感受跟
看一般的电影不太一样。这部电影的重点有三个部分,政治经济的斗争、剧情的悬疑之处
,以及主要女角之间的爱恨交缠。
我自己的感觉是,其实这部片以悬疑片来说,并不算埋下了很有趣的悬疑点,林家的死活
,或者死亡的真相,摆在棠家三口的表演前,在这部片中并不算是很重要。这部片的片名
叫做血观音,血就不用说了,观音基本上综合了女性,以及得以使人前往求助的神明之形
象(以我自己的印象来说,观音的形象就是西游记里面的哆啦A梦)。也就是说,这部片
的重点应该是在于以阴暗手段来运作权力,使得(自己或他人)欲望得以满足的女性们。
由于棠家有着高级外省人遗族的气息,所以不用妈祖而用观音,我想一方面也是为了更加
贴近这个设定。
为了描写无法见光的政治如何做到有求必应,编剧使观众看到了很多台湾过往政治事件的
影子。而无论在棠家的关系,还是在政治角力当中,都处于核心的,就是新科的金马影后
惠英红饰演的棠佘月影。
权力的方式
权力是一种互动关系,简单来说,就是一种关系。关系的维持本身就是权力,也就是说,
人家愿意送你观音是权力,你感到虚荣而收下,也是权力,严格说起来大家都受这个关系
而制约。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收取礼物的人,地位高于赠送礼物的人,但收受的人不能
不收,也不能不表达感谢,否则关系当然就会破碎,届时权力的运作就会消失,这个损失
则不分地位高低,是同属于双方的损失。
我相信,剧组对于权力的理解,跟我应该是蛮相似的,我会这么说,是因为看到了剧组针
对棠佘月影所设定的形象。
棠佘月影作为本片的大魔王,在电影的前半段,让人看不出来有着非常大的权力。在前半
段,觥筹交错的官夫人们旁边,棠佘月影是最仔细察言观色的人,在性格豪放(或者是一
种自暴自弃)的棠宁面前,棠佘月影像是伤透脑筋的妈妈,不过结局证明,棠佘月影对于
权力的掌握才是最确实的。在很多地方,例如缅甸的兄弟抵达台湾之时,或者是经典的“
对不起,我插播”一段,剧组可以把棠佘月影拍得像黑道大姊一样,旁边站一堆小弟,或
者把她对棠宁的颐指气使描绘出来,彰显出她的高高在上。不过在电影中,我看到的是棠
佘月影关心棠宁的身体、关心她未来要嫁的对象,基本上跟一般家庭中的母亲,没有太大
的差异。因为棠佘月影用来运作的,不只是她能够杀死棠宁的蛮横的权力,而是她与棠宁
之间的关系。
棠宁所不了解的事情
以棠宁的遭遇及个性,她必然时时刻刻都感到自己被作为一个工具在利用着,相同地,她
也时时刻刻都感到棠真也被作为一个工具在利用。其实这就是棠宁想不开的地方,身处于
冯王主席之争的棠佘月影,不也是被当作棋子在利用着吗?只是棠佘月影能够认清自己的
处境,并且运作关系,让自己的欲望也能够得到满足。
但这是棠宁不了解,或者说她所不能接受的。棠宁对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着更纯朴的
希冀,这点不但造成了她与妈妈之间决裂,同时也造成了她与女儿之间的决裂,因为她的
女儿跟她的妈妈,在大部分时候是同一种人,一种成熟而麻木不仁的人。自己与女儿完全
不同,这点棠宁是到了很晚才知道,要直到她们准备出海,棠宁被棠真说是跟棠佘月影一
模一样时,她才带着极度的悲伤解开了手铐。放棠真走──不过棠真从未自由过。
棠真所不了解的事情
“我是为了你好,你们不是都一样吗?”棠真恨恨地对自己的妈妈这么说。其实这就是棠
真想不开的地方。棠宁在运作关系上比起棠佘月影其实笨拙太多了,除了运用从棠佘月影
那边学习来的语言,棠宁最常运用的不过就是自己的身体,连对于自己的女儿,棠宁都是
用手铐来确保自己对她的控制。在被吐口水之后,棠宁解开手铐的举动,除了给女儿自由
(虽然她并未给予,而女儿也从未得到),大概也是对于身处于关系中的自己彻底失望了
。把自己的奶奶与妈妈相提并论,绝对是棠真对于这两位女人的误解。
幸好,棠真最后亲眼见证了妈妈被外婆杀死的一幕,到了这边,她对于自己的家人总算有
了比较深刻的理解。
我好寂寞
棠真年纪小,误解比较多也是难免的,她对于爱情的理解,算是她人生的另一个重大误解
。在林翩翩与Marco之间什么也不是的关系中,她仿佛看见了不正常的家庭的出口,一个
没有权力的浪漫爱。当然,她最终发现浪漫爱也是有权力的存在,假如把一切的权力剥除
,也许只有肉体的冲动是完全成立的。棠真的重大误解,加上容易冲动的年纪,换来的是
被描绘得像画,却不完全属于自己的肢体。
刚看完电影的时候,我对于Marco与棠真在火车上的场景,感到有些诧异,觉得好像不是
很有必要出现这一段。不过仔细一想,棠家的起承转合必然是要以棠真作结的,如果没有
这一段,恐怕也很难有更好的结局。
棠佘月影所不了解的事情
棠佘月影不想躺在床上苟活着,大部分人都能理解,如果不是自由自在地活着,那就干脆
死去。不过棠佘月影忘了,或者是她从头到尾没有真正明白过,这可不是她的价值观。对
于棠宁,棠佘月影认为她就算在自己的意思底下,被强暴、当作性招待的工具,只要自己
还关心棠宁,那么一切的安排就是合理的。既然棠宁自己的快乐与否,在棠佘月影的关心
下不重要,那么棠佘月影对于生死的意志,在棠真的关心下,也当然不重要了。
借由这种方式来运作以爱为名的权力,棠真大概早就明白这当中的道理了,我甚至觉得,
这不算是她的复仇,这确实百分之百,是她同时充满爱与权力的展现。只是这一次,换棠
佘月影在关系当中被关心了。
很多的老人家之所以会受伤,都有类似于以下的经验:他们做着跟平常一模一样的动作,
但他们忘记,自己已经老了,同样的动作在以前能够完全依照自己的意图,到了现在则是
会对自己造成伤害。
棠佘月影以为自己一手营造的关系,到了最后,能够容许她优雅地退出。但她错了,关系
不是这样运作的。当棠宁要带走棠真时,棠佘月影说:“不要害死自己的女儿!”但棠宁
不是怕棠真死才放棠真走的,想必棠宁已经做好了死的心理准备,也要离开这段充满控制
的关系。在这点上,棠佘月影就太天真了,对方是经历了那么多的棠真,无论如何,棠真
也会陪伴棠佘月影,付出她的关心。在自己所疼爱孙女的细心照料下,棠佘月影还有许多
日子好活。
结语
好像有不少人觉得,这部片讲的是恨。我必须讲一句老生常谈: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冷
漠。棠宁必须要被当成性玩物的痛苦,棠真必须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妈妈做些自暴自弃的
事的痛苦,棠佘月影无法死去的痛苦,如果不好好感同身受,就说自己有在爱着对方,并
且用冷漠的方式应对,那可是不行的。
相对来说,能够写出这种剧本的人,心中应该非常温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