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总动员》三部曲,第一集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出道、第三集是乐天知命的老年传承,真正讲 McQueen赛车生涯成熟期日常故事的,倒是第二集《CARS 2:世界大赛》。这片节奏有点快、搞笑有点多、叙事偏重生锈的 Mater而非帅气的 McQueen、整个像是一连串目不暇给的马戏,而让大人影迷觉得莫名其妙“只是来卖玩具的”、让影评批为“视觉奇观藏不住叙事混乱”、更得到皮克斯作品中唯一的整体负评。
然而,我们家孩子在三部片中最喜欢这片,不但看时连续两个小时专注享受,看后几个月的余韵深远。以热闹的儿童片来说,这片虽然“成熟大人的故事”讲很少,但它可是视觉最琳琅满目、想像力最丰富、世界观最完整、动作最流畅而戏剧化、点到为止的叙事主题也更切合儿童的一部。
简单讲,让小孩兴奋地看完一片笑完全场,一点都不是罪过更不是肤浅,和深入浅出慢慢说个故事给小孩听是不分高下的。 CARS 2 还不只如此,它也许靠吸引小孩目光“卖玩具”的动机明显,但吸引小孩目光刺激他看片后的好奇心与求知欲,并不是坏事,更不输给一场电影中直白的教育引发的心得。
http://imgur.com/3KvHhvB
菁英与边缘,朋友不分贵贱
许多影迷与影评都很讨厌 CARS 2 把重心移到了 Mater身上,尤其他一身铁锈两颗暴牙言谈举止又粗鲁,还有影评说“宁可听粉笔写黑板的摩擦声”也不想听到 Mater的声音。不过说不定针对 Mater的负评也真正呼应了本片的主题:Mater 就是个带不出去的朋友,是春风得意登上世界舞台的 McQueen难以面对的家乡,他与亲爱的 Radiator Spring越来越遥远、与最好的朋友 Mater也渐行渐远更羞于启齿。
电影从 McQueen已成世界大赛常胜军、却从没带过 Mater见识世面、但家乡尤其 Mater从来不离不弃力挺到底开始,在第一站东京赛事中终于因为 Mater像个乡巴佬给自己丢脸而口不择言... 这片虽然 Mater戏份较重,但戏份较轻的 McQueen之成长焦虑一直如影随形,他一方面努力冲上世界舞台、甚至求胜求到了偏执焦虑、还对其实人也不错的意大利车 Francesco产生被害妄想的莫名敌意;但另一方面他怀念温暖的家乡父老们、更是怀念与 Mater有说笑有争执的友情、在世界舞台上想念的只是与好朋友分享喜悦。
对我们家来说, CARS 2 这个友情主题比 CARS 3 的传承主题还更切合孩子生活。我们的中产孩子成长过程中总是一路向上爬,从幼稚园不分你我到小学开始有了成绩、再到国中成绩与前途越来越明确、高中更区分了名校普校有人前程似锦有人几乎被放弃... 父母成功的孩子多半也在成功的道路上,像 McQueen一样努力精进步步向上,可是过去的朋友总是渐行渐远,搬到好区进入好学校后,与过往朋友就有了阶级差异,不只平凡的自惭形秽、菁英的也不知如何带着旧友进入新生活圈。
也不用到升学分阶级,在幼稚园里面看各家的教育就已经有阶级了,有的孩子英语音乐美术体育处处才气毕露,有的孩子什么都跌跌撞撞慢慢捉摸,许多家长可能会美化其为“我家孩子有天份”、许多孩子可能会得意“是我比大家厉害”,但谁都知道这和家庭的文化资本潜移默化密不可分。然而不论资本高低才能强弱,友情是不分才能更不分阶级的,在挥洒才能之余学习谦虚大方与人为善,是幼稚园孩子就开始面对的功课,可不是看谁强才和谁作朋友呀。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Zb9KnXNYCiQ
Mater 的谍报,边缘的怒吼
这集在 McQueen参加高端的世界大赛 World Grand Prix 之外,另一条不为人知的地下世界是 Mater涉入的坏蛋阴谋与谍报。这批表面以 ProfessorZ 为首的坏蛋都是瑕疵车,在如本片 Allinol这类环保能源盛行的当代,他们这些又瑕疵又耗汽油的车子是被时代淘汰的一群、也是被菁英嘲笑的边缘人,其实和 Mater也是一体两面,只是边缘人走上了恶就成了愤懑的复仇者、如 Mater坚持纯善初衷就是 McQueen永远的好友。
同为边缘,可以有两种不同的人生道路。当然,本片并没有要花功夫演文戏去“探讨”这件事情来“教育”小朋友,只是提供个背景设定让他们知道、看完电影留下印象以后自己慢慢思考不迟。相反地,这线坏蛋的能源阴谋是要带出小朋友也很好奇的谍报片,他们知道爸爸爱看 007与《金牌特务》却又不让他们看,那来儿童片 CARS 2 看个英国特务师徒档 Finn McMissile 与 Holley Shiftwell 也不错,配音卡司还是最具英国绅士淑女风味的 Michael Caine 与 Emily Mortimer,在 2009 年《哈利布朗》后再次搭档。
然而故事主线仍是 McQueen 与 Mater 跨阶级友情的试炼,谍报线的主角仍是 Mater,走许多搞笑动作片的冒牌特务路线。友情受挫黯然离开东京上流赛车社会的 Mater还是要坚守本色,以前是热情碎嘴的乡巴佬,到了东京这也好奇那也好奇白目地问东问西,本非罪过更非羞耻。两位好友分两线来到了第二站意大利海滨城市 Porto Corsa,McQueen 在伙伴与敌人那热情的意大利家乡反省自己如何推开了原乡好友,而 Mater在谍报世界的试炼则是坚守本色,虽然是黯然地被人嘲笑,但前辈 McMissile从容提点“嘲笑你的才是笨蛋、你的本色正是优势”。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5o9eTUXD-98
剧情为节点、奇观为血肉
也许是电影的成长课题讲得太短太隐晦,让观众与影评都觉得这片太荒唐又太肤浅吧?不过就我们家来说,这样叙事节奏与戏份比重是很恰当的,电影 90%都还是热闹的赛车与谍报对战,只有 10%的感性时光画龙点睛,譬如前段 Sally提醒“你都没带过他见见世面”、第一站 McQueen发难“都是你拖累我,我从不想带你来”、第二站意大利夫妇提点“朋友有时玩闹,有时吵架”还有 Luigi & Guido当面把妹示范、第二站终点胜利只落寞想着分享喜悦“Mater 是你来了吗?”... 等等。
孩子脑筋并不复杂,咬文嚼字的文戏告白未必重要,只要在几个精选的过门节点上,轻轻提点几个简洁有力的概念,让关键字推动接下来的角色动机与荒唐剧情,自是寓教于乐,而且令孩子专注投入从不间断。很快到了第三站,最堂皇的伦敦皇城大舞台,当然又是大笨钟救援又是飞车截击又是 McQueen & Mater友情大倒追。本片 McQueen学习没有壁垒珍惜友情、Mater 学习信心作自己面对挑战,玩到这么夸张的马戏结尾才是这对冤家的本色呀。片尾还接受女王策封,但花花世界都只是一时的美好经验,最后当然是邀请世界朋友来我家 Radiator Springs 再赛一场!
认真分析本片友情的成长曲线,其实没两三句话就说完了,但能够把两三句话拆解为几个阶段的剧情动力串连三站赛事,把精美重建的东京伦敦、精心设计的意大利蔚蓝海岸山城、拟人化无限延伸的车子世界、普遍级满足谍报风情与英雄想像的戏剧化动作在这些空间里满满地呈现,就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奇观享受。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ewRrmVlOxnI
《CARS 2:世界大赛》也许评价很差,在一部比一部意味深远的皮克斯动画片中更是唯一肤浅耍笨的一部,不过我却珍惜它给我们家小朋友的奇观享受与简单讯息。效应还不只在电影里、更深入生活与学习的灵感,一个三岁小孩看了这部片,好奇地认了二十个国家国旗与地理还在扩张中、学了五种语言的赛车名字与“速度”也慢慢学了问候语;现在五岁已养成一听到某国家的事物就马上跑去看地图查地理、认完国旗后动手做造型、做起乐高又是码头又是山城又是立体交叉拱桥千变万化...
对我们家来说,这就是儿童电影的魔力,一场 silly funny & romantic 的视觉飨宴,一点也不输给 CARS 1 & 3 专注渐进听一个励志故事的经验,更不是任何大人知性的教育所能触动的。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UUh9PV4sBi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