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雷~~~~~
“你为什么脱光光坐在一台怪车里?”他的老婆最后这么问他。
当了25年的知名乐评,这样在一般人眼中很有文艺气息、亮丽的标签一夕之间从他身上撕去,甚至还被原本的报社沿用他的名字和名气继续刊登乐评,可是那些内容根本不是他写的。他的老婆想要孩子,但他总是不知道该如何成为一个父亲,家里的电视总是播报著关于恐怖分子还有难民的新闻。知名的评论家、渴望孩子、家庭、婚姻、恐怖分子、难民,构成了一幅身份认同的图像。他之所以是他,社会给予他的身份认同,在被宣告开除的那个瞬间似乎都全毁了。
他不想要了,所以他要去做不被这个社会认同的事情,甚至是毁坏那些作为这种被社会认同的象征--他的主管。所以他去划花主管的跑车;去赞助以前霸凌他的高中同学,成为他的合伙人,经营一个旧旧有点破破的游乐园;在主管的屋子上乱喷漆、砸烂监视器;在主管家的游泳池里放了一只恶心的死鱼--就跟《教父》在床上放马头一样,然后他拿着枪指着他的主管,脱光光坐在雪地里捧著放入一堆安眠药的酒。杀人然后自杀,这个社会最不允许的事情。
结果失败了。
这一切就像是个顿号,脱光光坐在一台怪车上的顿号,停在马路正中央阻碍车子前进。所有脱轨的尝试仿佛电影的开场镜头,他走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线,徒劳地留下自己踏过的痕迹。
这时候总是会想起他和他高中同学女朋友的对话,她说她需要一个会跟她说话的人像他一样,所以她选择离开那个总是不跟她说话的他的高中同学。说话,人们似乎总是透过言说来确立自己与他人的关系,我是他的谁、他又是我的谁,在关系之中才能确立彼此的位置。
她需要一个会跟她说话的人,“像他一样”。他会说话。怪车重新发动,电影的最后车流缓缓地往前迈进,生活仍然要继续,人们仍然必须或接受在社会中认同自己所处的位置,大概他也是吧。